《心·眼》书封。受访者供图
“医学术语太难懂?讲个故事给你听!”这句《心·眼》的宣传语,既是程蕾蕾创作医疗科普小说的理念,也是她近30年从医生涯中,试图打破医患认知壁垒的实践。
作为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心内科肿瘤心脏病亚专科主任、博士生导师,同时也是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程蕾蕾的生活由“医学+文学+科普”构成。
心血管疾病种类繁多、涉及面广,这些病变牵涉到医学和其他科技领域的很多知识。在这本书中,程蕾蕾用小说形式讲述发生在医院内外的故事,讲述了冠心病、高血压、主动脉夹层、起搏器植入等日常医疗活动中最受关注的问题。
日前,程蕾蕾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专访时说,做医疗科普就像给孩子喂药,是“药里加糖”还是“糖里加药”?程蕾蕾选后者,让医学知识点“住”进小说,将专业的心血管知识藏进一个个鲜活的故事里。
169个心血管知识点嵌入故事情节里
程蕾蕾曾出版心血管科普故事书《说句心里话》系列及《医生最懂你的心》,荣获“第十四届上海市大众科学传播杰出人物”等奖项。
《心·眼》的诞生则颇有科幻色彩。
有一个医学疑问困扰程蕾蕾许久:眼睛通过透镜成像,视网膜上的影像本应是倒置的,大脑可以通过各种精密的调整使我们的视野呈现出正立图像。“如果这样的话,在眼科领域就应当存在为数不少的、因为疾病或者外伤等原因引发的视野倒置的病患。但实际上,并没有。”
为了找到答案,她请教了多位眼科同行,却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解释。“既然现有医学科研无法完全解答,不如让科幻为思考插上翅膀。”于是,一篇关于视觉认知的科幻短篇在她笔下诞生,这便是《心·眼》附录《往日重现》的雏形。
因为短篇科幻《往日重现》,程蕾蕾继而想到:既然我们每天看到的影像其实并没有那么直接客观,那“眼见为实”这句话还成立吗?
这样的思考延续到了她的日常临床工作中。医生看病,首先要“眼见为实”。但疾病总是有很多混淆和干扰因素,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此时往往需要超越“眼见为实”。
《中国心血管健康与疾病报告2023》显示,我国心血管病现患人数约3.3亿,城乡居民疾病死亡构成比中,心血管病占首位。
以科幻为契机,以小说为载体,以科普为目的……小说以“程医生”的视角展开,通过医院急诊室的紧急抢救、门诊的医患对话、医护间的日常交流,将169个心血管知识点自然嵌入故事情节。
小说主人公就叫“程蕾蕾”,在中山医院工作。小说里的故事80%以上都源于真实的病例,为保护病人和医院同事隐私,对小说中角色、情节做了艺术化处理。
“病人的痛楚,一部分来自疾病本身,也有一部分来自需要细微观察的人际关系和心理变化。这些就好比看不见的潮水,承载着病情,起起伏伏、时隐时现。”程蕾蕾说。
“糖里加药”,让科普住进故事里
中国科学院院士葛均波认为,在医疗行业,用专业知识拯救生命是职责;而像程蕾蕾这样,“坚持将晦涩的医学知识用温暖易懂的故事讲出来,则是医者仁心的另一种担当”。
市面上关于心血管疾病的科普读物并不少,但很多晦涩难懂。程蕾蕾的秘诀是:先写一个好看的故事,再让科普成为故事的“有机部分”,“这本书去掉科普的内容应该依然是一本合格的小说”。
“如果100克的科普内容90%是‘药’,只给10%的‘糖’,读者往往尝一口就会放弃;但要是用80%的‘糖’包裹20%的‘药’,读者会主动把‘药’都吸收进去。”
小说中有一章医生舒坦突发“心梗”,还原了急性心肌梗死的诊断流程,还科普了“没有三高也可能得冠心病”“冠脉CTA与颈动脉超声的筛查作用”等实用知识,让读者在跟随剧情紧张揪心的同时,不知不觉掌握了医学常识。
“舒坦怎么会心梗呢?他非但不胖,而且以前梁昱说起她家老舒,那可是自律典范,不烟不酒,不急不躁,每周雷打不动去3次医院工会的健身房,周末得空还去滨江绿地长跑。虽说三高容易得冠心病,不过血压、血脂、血糖正常者也会冠脉狭窄,但是,我们本院职工每年都体检,以梁昱那么认真负责的性格,应该老早催促她家老舒去做过颈动脉超声和冠脉CTA了吧?他突发心梗?不科学啊。”这一段接地气的举例之后,文字旁边区域出现科普内容:“没有三高,就不用排查冠心病?疾病的发生发展远比想象中复杂……如要排除冠心病,一般建议做冠脉CTA,或者先采用颈动脉超声筛查,因为全身血管隶属同一个水利网,如果颈动脉光洁、内膜不增厚,也没有斑块,则从侧面提示冠脉发生粥样硬化、血管堵塞的概率较小。”
程蕾蕾坦言,这样写作科普效果较好,甚至很多病人来问诊时会把自己代入到她小说的角色里。“我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他们经常会跟我讲的一句话是,‘程医生,我跟你那本书里面的某某情况差不多’。”
左手临床右手写作
“作家陈村老师和我讲过一句话:不管是小说还是科普,任何一个文学作品到最后写的都是人性,所以我也是努力往这个方向靠拢。书名《心·眼》也包含了‘人性是不一样的’这层含义。”程蕾蕾说。
“医学与生活,历来血肉相融。因此,我在书中如实写出我的感悟,那就是当我是个年轻医生的时候,会抱怨、指责、讨厌一些‘不讲理’的病人和家属;而当我的医生生涯磨砺了28年之后,我变成了一个‘态度非常好、极具同理心’的医生。”程蕾蕾说。
发生这样的转变,是因为在旷日持久的学习与实践中,程蕾蕾深刻意识到,在医患关系中,病人永远是弱势群体,如果病人表现出不耐烦、焦躁与憎恨,那么他们的身上除了疾病的痛楚之外很可能还有“生活的暴击”。“所以,此时绝对不能就病论病,要去查看、去倾听、去安慰、去取得他们的信任,而不单纯相信眼睛所看到的那些景象。”
“当医生太忙了,写作是我唯一的娱乐。”程蕾蕾的日程表总是排得满满当当,但仍坚持“一天写两万字”的效率,《心·眼》的主体内容,就是在一个春节长假里集中完成的。
在她看来,临床与写作从来不是矛盾的,而是相互滋养的。门诊时听到的患者故事、手术中遇到的特殊病例、和同事讨论的疑难杂症……这些都是写作的素材。
为了更好科普,程蕾蕾在多个社交平台开设账号,把高频问题整理出来,用故事里的场景逐一解答——比如用“打麻将胡牌”比喻疾病的遗传机制,让患者秒懂“父母无症状,孩子却患病”的原因;用“给心脏健康打分”的方式,将抽象的病情评估转化为“正常人95分,术后患者75分”的直观结果,缓解患者焦虑。
接下来,程蕾蕾计划创作《心·眼》的姊妹篇《心·声》,聚焦“患者讲述的症状,未必是疾病的全貌”这一主题。
程蕾蕾希望能一直写下去,让更多人通过故事了解医学、关注心脏。“这是医生的职责,也是作家写作的意义。”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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