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战友,今年六十一岁,退休一年来四处旅游,每到一个地方,喜欢打电话给当地的战友,结果有的接待,有的委婉拒绝。他叫老周,跟我在一个坦克连待过五年,当年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热心肠,谁家里有困难他都愿意搭把手 —— 我记得有次我妈生病,他连夜帮我找部队医院的熟人,还替我站了两天岗。退伍后他在地方国企当工会主席,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谁家夫妻吵架、孩子上学难,他都主动去帮着协调。退休后他揣着攒下的退休金,买了辆二手 SUV,带着老伴从老家出发,一路往南走,说要把当年战友分布的城市都走一遍。
第一站到郑州,他联系了当年的班长。班长接到电话就来高速口接,把他们安排在自家闲置的房子里,每天带着老周两口子逛景点、吃特色菜,临走还塞了一大包当地特产。老周回来跟我视频,说还是战友情靠谱,几十年没见,感情一点没淡。
到了长沙,他找了个当年睡上下铺的战友。那战友在电话里挺热情,说好了见面,结果当天早上发消息说家里临时有事,让老周自己先逛,之后就没再联系。老周带着老伴在长沙玩了三天,没再打扰,只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三站去广州,联系的战友当年受过他的恩惠。那年战友父亲重病,老周发动连队战友捐了钱,还帮着联系了广州的医院。这次战友带着全家来接,摆了两桌酒,请了好几个当地的老战友作陪,席间反复说当年的恩情没齿难忘。
走到南宁,情况又不一样了。那个战友在电话里挺客气,说自己最近在外地出差,没法接待,还发了个红包让老周自己买点好吃的,老周没领,客气了几句就挂了。后来另一个南宁的战友私下跟老周说,那人其实没出差,就是觉得多年没联系,突然上门太唐突,还怕招待不好麻烦。
一路上这样的事遇到不少。有的战友不管多久没见,见了面就跟亲兄弟一样,掏心掏肺;有的则显得生分,要么找借口推脱,要么只是简单吃顿饭就匆匆告别。老周跟我说,他也理解,大家各自有家庭、有工作,生活轨迹早就不一样了。
同行的老伴劝他,以后别提前联系了,走到哪算哪,省得尴尬。老周没听,说当年在部队一起扛过枪、吃过苦,这份情不能断,就算被拒绝,也想打个电话问问近况。
我另一个战友听说了这事,说老周太执着,现在的人都现实,没利益往来,谁还愿意花时间精力招待一个多年不联系的人。但也有战友说,真正的战友情经得起时间考验,拒绝的那些人,可能本来就没把这份情放在心上。
老周这一路走了大半年,跑了十几个城市,一半战友热情接待,一半委婉拒绝。他没抱怨过谁,只是偶尔跟我感慨,说时代变了,人的想法也不一样了。
当年在战场上能互相托付性命的战友情,到底是被时间冲淡了,还是被现实生活磨平了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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