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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声传情,以情为引
在护患相守的时光里,用温暖的声音描绘那些无声的守护与感动。
让我们在聆听中,感受白衣之下的仁心,体会生命交织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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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者:董珲(医院感染管理与疾病预防控制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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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里,人潮如织,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随着即将到来的冬季高峰,一些常见病毒悄然肆虐,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紧张与忙碌的气息。作为急诊科的一名护士,我早已习惯了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冲锋陷阵,见证着生命的脆弱与顽强,也感受着人间百态。
深秋的急诊留观区像被抽去了颜色,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中央空调的暖风,在蓝色墙面上烘出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我第一次见到可儿时,她正把脸埋在双膝间,手指灵活的折着纸鹤,“护士你看,第21滴是星星形状的。”她指向输血器上的液滴说道。我微笑着看向她,那一刻,十年护理工作带来的麻木感竟神奇地消散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句至理名言:“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我仔细端详着可儿,和大多数接受化疗的孩子一样,她的皮肤白的像冬雪覆盖的瓷瓶,下午三点的阳光斜照进来,在她锁骨处的凹陷里积了层金粉,她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尽管睫毛稀疏,却纤长动人,每次眨眼,都像是蝴蝶收翅般缓慢,指尖泛着青紫色,像被暮色浸过的花瓣,她的发间别着枚水钻发卡,在阳光下碎成无数个小太阳,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铠甲。她的母亲正往她的毛衣里塞暖手宝,食指上还戴着裁缝用的铜顶针。
“输得太慢了吧?”粗糙的声音拉回了我的视线,可儿父亲的脖子上挂着出租车司机的工牌,眉间的竖纹比同龄人更深,像两道平行的铁轨,直直通向瞳孔深处,像是承载着这些年抚养女儿的艰辛。他紧锁着眉头接着说:“你们这里病毒这么多,多呆一会都有危险。”他的不满让我毫无防备,像是在跟我责问命运的不公,我耐心地向他解释缘由。他的目光落在我左手腕的压痕上,那是长期戴橡胶手套留下的淡红色印记,像道褪色的月牙。而此时,她的母亲低着头给可儿补袖口的脱线,顶针在金属床栏上磕出轻响,灰蓝色毛线在她的针脚间织出歪歪扭扭的小熊图案。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可儿第三次来急诊输血。她总带着一本边角褶皱的《星星绘本》,每当翻到画着宇航员的那一页,就会用紫色蜡笔给太空服添上翅膀。
有一次,因为血压不稳定,可儿被留观到深夜。我去给她换液时,她忽然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纸鹤:“给你的,翅膀上写了咒语。”淡绿色的折纸在空中轻轻摇晃,翅膀背面歪歪扭扭写着“高护士不怕夜”。那是用写作业的田字格纸折的,格子线正好穿过“不怕”“两个字,就像是给勇气打了道补丁。这一刻,仿佛生命的折磨没有在她身上露出一丝痕迹,可是已经遍体鳞伤的她还在用余光照亮周围的人。我的内心深处又一次被某种力量狠狠撞击了,那是比监护仪上的数字来的更真实的存在。
父亲的猜忌在可儿第五次输血时达到顶点。当我为可儿调整输液速度时,他突然用力推开我的手,皮手套的裂痕划过我的手背:“你们是不是输错药了?她昨晚吐了半宿。”母亲手中的顶针落在地上,滚到我脚边,映出我震惊的表情。长年开出租攒下的黑眼圈让他的质问听起来像只受伤的野兽在无力咆哮。我没有回应,可能他只是想宣泄积累已久的疲惫,因为身为血液病患者家属所承受的压力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我蹲在床旁,用棉签给可儿擦拭干裂的嘴角,发现她发间的水钻发卡松了,便从值班室拿来备用的卡通皮筋。第二天清晨,可儿母亲悄悄地往我口袋里塞了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双新织成的护腕,针脚密得能挡住深秋的风,腕口绣着极小的水钻发卡图案。原来我们之前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医患关系,成为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疼惜与懂得。
真正的改变发生在霜降那天。小忙了一阵后,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吃掉剩下一半的晚饭,可是最近的胃总是跟我闹别扭,一想到绞痛的滋味心里不免发怵,犹豫之时可儿父亲忽然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用出租车上的广告纸裹着的保温桶:“可儿她妈包的芹菜猪肉馅,说你们老吃凉的伤胃。”他的脸上还有一些上次质问后的尴尬,可能是怕被我拒绝,没等我开口放下便走了,动作快的像只犯了错误的小猫。掀开盖子的瞬间,热气混着醋香涌了出来,碗边上还贴着张字条,是可儿的字迹:“护士姐姐的胃要暖乎乎的,才能保护星星。”保温桶的边缘还留着父亲开车时握出的汗渍,让这顿意外的晚餐有了些汽油的味道。那些被我们视为职业本能的举动,在患者眼中可能是划破长夜的星光,而他们回赠的生活碎片,恰是让我们在重复当中感受生命的温度。
从那以后,留观区的角落慢慢多出些带着生活气息的物件。可儿母亲用裁缝铺的边角料给床档缝了保护套,米白色底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可儿父亲把出租车里的防滑垫换成了可儿画的护士像,每次接单前都会对着画像说:“今天要平安”;可儿则在输血的日子里折了更多的纸鹤,送给每一个她想照亮的人。有次她趴在床边画我,把左腕的压痕画成了戴在星星上的手链:“这是护士的魔法印记”。
临床护理从不是单向的给予——我们在调节输液速度时,也在校准心与心的流速;在更换留置针时,也在缝合信任的裂痕。现在每当我给患儿做穿刺,总会想起可儿教我的“星星咒语”:沿着输液管找最亮的那滴,想象它变成纸鹤的眼睛。那些曾被猜忌灼痛的瞬间,那些在抢救室熬红的眼眶,都在千纸鹤的翅膀下慢慢舒展。这些带着生活褶皱的温暖,让重复的夜班有了独特的纹路。
冬至前夜,可儿的情况突然恶化。父亲的皮手套不知何时换成了布面的,指尖已经磨得薄透,却仍紧紧攥着女儿的手,像在守护最后一颗要滑落的星星。我在给可儿做静脉穿刺时,发现她发间的水钻发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母痫新织的毛线发带,里面缝着张字条:“星星去给护士照亮夜路了。”凌晨三点,可儿用几乎看不见的力气抬起手心,我这才发现她偷偷折了只金色纸鹤,翅膀上写着“谢谢”——那是用收费单的背面折的,油墨印子刚好组成星星的形状。可儿面无血色的脸庞露出一抹微笑,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湿润的眼眶提醒我保持清醒,但内心深处的那股力量已经贯穿全身。
可儿走后的第七天,她的母亲来找我,手里拿着一副画:身着白衣的护士抱着满身星星的小女孩,两人背后是用千纸鹤拼成的银河。“她说要等头发长出来再送给你,拍照时能好看些。”她的手中攥着那枚水钻发卡,顶针在发下边缘磕出细碎的声响,和第一次见面时碰撞床栏的声音奇妙地重合,“其实第一次来,她就说您像星星上的人,因为您给她测体温的时候,体温计都是暖的。”
监护仪的滴答声还在继续,就像时光从不停歇的脚步。但可儿留下的金色纸鹤永远停在了急诊室里,翅膀上的“谢谢”在灯光下闪着微光,那是比任何医学奇迹都动人的存在——它让我知道,即使在最冰冷的医疗仪器旁,人性的温度也能融化所有的猜忌与不安,让两个原本陌生的灵魂,在病痛的深渊里,成为彼此的星光。那些被小心收藏的护腕、保温桶、未完成的画,此刻都在值班室的柜子里静静发烫。它们提醒着我,在消毒水气味里种下的每一颗温柔,都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长成照亮他人的树。就像可儿用田字格纸折的千纸鹤,翅膀上的格子线不是束缚,而是给勇气打的补丁;父亲用出租车广告纸包的保温桶,油墨味里混着的汽油气息,不是粗糙,而是生活最本真的温度。这些带着人间烟火的馈赠,如同琥珀,将人类最本真的善意与羁绊凝固成剔透的永恒,当眼眶承载不住汹涌的暖意时,我们才惊觉,护理从来不是执行冰冷的医嘱。
每当新手护士问我,如何在重复的夜班和抢救中保持热忱,我会带她们看急诊室里的纸鹤,看可儿画里银河,告诉她们:真正的护理从不在输液泵的参数里,而在蹲下身与患儿平视时的目光,在接过纸鹤时的那句“谢谢”,在明知有些生命终将凋零,却依然愿意用掌心的温度焐热每一个当下的勇气,这或许就是护理工作最动人的意义。我们守护的从来不是单纯的生理体温,而是藏在每个生命深处的、永不熄灭的人性之光——它让我们在见证脆弱时选择坚韧,在面对离别时依然相信温柔,在重复千万次的操作里,永远记得第一次穿上白衣时,想要温暖世界的初心。
急诊室的夜又深了,金色的纸鹤闪闪发光。我知道,在这个永远有新故事上演的地方,会有更多像可儿一样的孩子,带着对世界的眷恋与勇气,在我们的掌心留下温度,会有更多像可儿父母这样的家长,用生活的碎屑拼贴出最动人的信任。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张开双臂,接住这些微小却明亮的光芒,让它们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在监护仪的蜂鸣中,永远闪烁着人性最本真的温暖。整理好白衣,把千纸鹤别在胸前,走向下一个需要星光的角落--这次,我不再是孤独的守护者,因为每个被温暖过的灵魂,都在我身上留下了发光的碎片,让我在漫漫长夜里,始终看得见人性的微光在流淌。
这,大概就是护理工作写给世界的情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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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高云柔
编辑 | 宣传中心 郝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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