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金边岁月》
江南的梅雨总是缠绵，刚停片刻，水汽还在梧桐叶上挂着，像美人未拭的泪。我推开星巴克的玻璃门，一眼就看见窗边的林薇。斜阳透过水痕未干的窗，在她素白的衬衫上漾开涟漪，腕间那枚古法金镯泛着幽光，像是从宋词里走出来的物什。
"还是老习惯？"她抬眼时，眼角细纹都带着韵律。五年前被裁员时，她坐在这个位置哭花的睫毛膏，如今都化作了茶盏里的浮沫。我注意到她帆布包里探出的伞尖——是把湘妃竹的油纸伞，晴时防晒，雨来挡雨，像极了她如今的人生。
茶是自带的茯苓薏米茶，在马克杯里旋出琥珀色的涡旋。"这身子如屋，要常开窗透气。"她说起上周独自驾车去茶山的清晨，雾里采茶人的山歌怎样把露水都唱醒。腕间的金镯碰着杯沿，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是给这场独白打拍子。
窗外忽地又飘起雨丝，她却不急着走，只将油纸伞靠得更妥帖些。"你看对面珠宝店的姑娘。"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个不断补妆的销售正偷闲揉脚。"我从前也这样，直到学会每天拍八虚。"说着便示范起来，空心掌拍在肘窝，像燕子掠过水面般轻巧。
暮色渐浓时，她展示手机里的衣帽间。七件衬衫三条款裙，竟搭配出整月的从容。"贵气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这话让我想起她雷打不动的泡脚时辰，九点的洗脚水里永远飘着艾草香，如同某种虔诚的晚课。
雨彻底停了，西天烧起瑰丽的霞光。她收起伞时，金镯在余晖里熔成一脉暖流。"人要先把自己活成资产。"临别时这句话，伴着咖啡香散在风里。我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想起古籍里说的"沐手焚香"，原来真正的贵气，就藏在那杯茯苓茶升腾的热气中，藏在拍八虚时通透的响动里，更藏在每个"我值得"的瞬间。
而今夜，我也要找出尘封的木盆，学着她的样子，在洗脚水里撒把盐——这人间烟火里的修行，原比任何珠宝都更衬得起"大小姐"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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