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的事,今天记一下。
话说两周前,到西安开会。会后,赶往郑州。我的朋友兼邻居老范,也从蓉到郑。
接下来两天,在郑州讲座,拜访两家有合作的出版社,并寻访宋陵。
总之,一切都很圆满。
周三上午,小高将我和老范送到郑州东站,我们已定好十二点半的高铁票。不出意外的话,晚上七时可以到家——都和老婆约好吃火锅了。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我至少坐过几十上百次高铁吧,这是第一次出意外。
进站。刷身份证。刷完,我习惯性地把身份证放进背包——后来的事证明,此举非常英明。
一般来说,大多数高铁站,每台行李安检机的两侧,各有一条乘客通道,乘客通过安检门后再接受人工检查。
这样,既能保证行李在自己视线内,又能及时从传送带上取下来。
郑州东站比较独特——或者是我走的那条道比较独特,它的安检机在右侧,而两条乘客通道都在左侧,这就导致我把背包放上传送带后,我在后面拐弯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它。
当时心里就生出一个念头,不会有人把我的包拿错了吧?
安检员速度很慢,当然也可以称赞人家认真。
总之,当我过了足足三分钟走进站内的传送带旁取我的背包——一个黑色的背包——时,包TM不见了。
我以为是昨晚被老范灌多了酒,还在犯迷糊,但揉揉眼睛,掐掐大腿,再看一眼从旁边经过的小姐姐。
我靠,我清醒啊。
可我的包去哪里了?
行李一件一件地正在送进来,其中也有背包,甚至黑色背包,但都不是我那个。
过尽千帆皆不是。
急忙向安检员喊,我的包不见了,我的包不见了。
两个安检员手持探测仪检查,没理我,旁边还有两个工作人员,也没理我。
我只得又喊了两声,终于有人回应了:你看看有没有掉到地上。
地上确实有个包,灰色的,不是我的。
又问,伊才缓缓说,那你看看有没有卡在机器里。
在哪里看?
你出去看啊。
我狼狈地逆了安检乘客,走到安检机传送带口,探头张望——后来我才想起,那机器里面有X光,这样做是有风险的。
但是,也没有。
我返回站内,再问安检员,怎么办?谁拿了我的包,你们帮我调监控吧。
一个女子反问我,你究竟有没有带包啊。
那表情,看上去,好像怀疑我是蒋胖子前些年在花街遭遇的诈骗犯。
又问,你说你带了包,会不会掉在车上,你坐啥车来的?
我差点赌咒发誓,证明我确实带了包,而且包没有掉在车上、路上,一定是送进了安检机传送带的。
老范挤过来,说,我可以作伪证——我呸,作证。
想想包里的笔记本,以及笔记本里几百万字的作品,上万张照片,心里一下子哇凉哇凉的。
差不多就想以头抢地。
旁边有个叔叔,是个辅警,请求他调监按,他用很有地方风味的普通话说了几句什么,没太听懂。
一会儿,他往另一边走去,我以为,他帮我调监控去了。
结果,他再也没回来。
幸好,又来了一个叔叔,胖胖的青年,态度很好,脸上一直带着叔叔们少有的微笑。
我请他带我去调监控——此时,还有一个安检组长之类的负责人也在,他们告诉我,我不能进监控室,甚至连他们也不能进,只能请监控室帮忙。
只能等待。
漫长的等待。
想到那个拿错了我的包的人,很可能马上就要上车飞奔而去,如果他要去的是东北西北等遥远地方,我也只能追过去了。
我们的车离出发不到半小时了,老范果断地说,我先改签吧。
只能这样了。
等了半个小时,监控视频来了——我给它取名叫姗姗。
因为姗姗总迟到。
视频上,只见我和老范背着包进了站,我前面几个位置的一个瘦男人,是他,拿走我的包。
那个掉在传送带旁没人要的包,看来,就是他的了。
叔叔打开那包,有一台很老的笔记本,几盒药,几只奄奄一息的水果。叔叔想找身份证之类的证件,但没有。
又打开笔记本查线索,笔记本却没电了。充电线倒是有,可旁边没有插座,叔叔无奈地耸耸肩。
算球。
既然知道是谁拿了你的包,那只要确认这个人是谁就行了。叔叔这样安慰我。
我问,这种事情多吗?
叔叔又笑了,多得很。——果然,话音刚落,一朵白头发歪过来,说他的包被人拿了。
白头发运气比较好,他们是团队出行,另一位团员拿错了。导游在群里一嚷,就有人过来交换。
我相当羡慕白头发。白头发原本在骂人,听说我的包还没着落时,他立即笑了,就像一个没有鞋子穿的人,看到一个没有腿的人,一下子就幸福了一样。
白头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忧愁。
留下我,继续等待。
叔叔说,现在要调前一个监控,看那个拿错包的人是从哪个闸机进来的,这样才能查到他的身份信息,才能找到他的联系方式,才能告诉他,喂,你个灾舅子,你拿错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我不得不请求叔叔给监控室再联系一下。
监控室回复说,我们电脑速度慢,太卡,等着吧。
想想光鲜亮丽的郑州,糊辣汤和黄河鲤鱼也做得挺好吃的郑州,监控室还在用如此卡顿的电脑,如果蒋胖子在的话,一定会感动得楚楚动人。
此时,我不再抱在站内找到那个人的希望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肯定早就坐上火车吃着火锅去他的诗和远方了。
想想今天下午,我将搭上火车,去追随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到天涯,我到天涯,他到海角,我到海角。
如果是个美丽的小姐姐,我倒乐意得紧。
可监控显示,他是个瘦男人啊。
一个胖男人,去追一个瘦男人。
想想都刺激。
我的朋友老范——也是一个胖男人,用温柔而又坚定的语气对我说,你放心,就是追到东北,我也陪你。
那神情,就像山的盟,海的誓。如果把他一剖为二的话,就有点小鸟依人的神韵了。
不过,他本是东北人,他大概是想借这个机会回老家,看看他那个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外婆的初恋情人吧。
长达一个多小时里,我和老范就站在安检机一侧的过道上,过往的乘客都好奇地看我们一眼:咦,这两个胖纸,难道是便衣叔叔,可看上去,他们一脸正气。不像啊。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座机,郑州的。
我以为,多半是广告,或者竟是这两天住的酒店求好评的。
想挂掉,忽一想,不对。
果然。来电是一个男声,说他是郑州铁路公安处的。
一下子就鸡动了。
电话那头,叔叔问我是不是某某,我说是。他说,你把人家的包拿错了。
我鸡动得语无伦次:是他把我的包拿错了,不信你来看监控。
叔叔笑了,他肯定不会来看监控。
他和气地让我记两个电话,一个是郑州到开封那趟车的车长,姓吴,你的包在他手里。他说。
另一个电话,是那个拿错了包的瘦男人的。
还没来得及给吴车长打电话,手机又响。是一个年轻的女声。她说,嗨,你好,你把我们的包拿错了。
——凡是出了错,先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再去理论,这是咱们民族的传统美德。我辈一定要发扬光大。
我说,是你们拿错了,你们一家三口,你先生拿错的。我刚看了监控,叔叔就在我旁边,你问他。
她当然不问。她说,我们在高铁上。你的包给吴车长了。我的包,你给我放在站上吧。
然后,与吴车长联系。天可怜见,吴车长跑的是城际短途,他说,再有十分钟,他将回到郑州东,车次多少,车箱几号。你来拿吧。
来不及与喜欢微笑的叔叔吻别,就和老范往站台上飞奔。
几分钟后,见到了吴车长,以及我亲爱的黑背包。我抱着他,心想,墨涅拉俄斯在特洛伊战争后重抱海伦,再行鱼水之欢,大概就是这心情了。
至于瘦男人的包,赶时间,没法交给郑州站了,便把他交给吴车长。
吴车长跑开封,正好给他捎去。
同时,给那个女子发了短信,告诉她包在吴车长手上。
这一次,她大约肯定是相信她们拿错了包,她回复说:好的,谢谢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五分钟后,我和老范走进返蓉高铁,摸一摸额上,全是汗。
今晚,得干瓶酒压压惊。
我梳理了一下过程,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过安检时,人太多,两条通道都在安检机左侧,我无法看到我的包。瘦男人抓起我的包就跑,我自然没发现。
瘦男人一家的票,马上就要发车了,所以如此慌张。到了车上,终于发现包拿错了,于是翻开我的包,找到我的身份证,再找吴车长,顺利查到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不是我顺手把身份证放进包,显然,我还得在郑州东呆几个小时。
这个故事说明,我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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