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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在民宿的木桌上疯狂震动,屏幕刺眼的白光里,“薇薇”两个字格外扎眼。
陈慧兰的手猛地一顿,刚端起的茶杯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溅在虎口,烫得她下意识缩了手。
对面的李娟抬眼,见她脸色发白,用嘴型问:接吗?
陈慧兰咬了咬下唇,指尖颤抖着划开接听键,按下免提的瞬间,林薇的怒吼就炸了出来:
“妈!你跑哪儿疯去了?浩浩今天谁接?我跟张磊都在公司赶项目,你把孩子扔幼儿园不管了?”
声音尖利又急促,像砂纸磨过铁皮,刺得人耳膜发疼。
陈慧兰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喉咙发紧,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问你话呢!哑巴了?”林薇的火气更盛,“你走之前不会打个招呼?这么大个人一点分寸没有!你走了谁接孩子?谁做晚饭?浩浩晚上还要上乐高课,你忘了?”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砸下来,堵得陈慧兰胸口发闷,仿佛压着块浸了水的棉花,喘不过气。
李娟实在听不下去,一把夺过手机:“林薇,我是你李阿姨。你妈跟我在丽江旅游呢,不是离家出走。孩子是你生的,不是你妈的附属品,接送做饭是你和张磊的责任,不是你妈的义务!”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随即传来林薇难以置信的尖叫:“李阿姨?我妈怎么会跟你去旅游?她……”
“她怎么就不能去?”李娟打断她,声音清亮,“你妈退休了,有自己的日子过。你们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别总像没断奶的孩子,天天啃老还觉得理所当然。我们在古城里信号不好,挂了!”
不等林薇回应,李娟直接掐断电话。
民宿的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院角的风铃随着晚风轻轻作响。
陈慧兰望着窗外青瓦白墙的民居,远处玉龙雪山的峰顶覆着皑皑白雪,可她的眼睛却阵阵发酸,鼻尖泛着涩。
李娟把手机递回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往心里去,早该这样了。你为她操劳大半辈子,没享过一天福,还落不着一句好。”
陈慧兰沉默着摇头,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林薇那句“你走了谁接孩子”。
那语气里的理直气壮,仿佛她不是生养林薇的母亲,而是一个擅自离岗、不负责任的保姆。
记忆的闸门被这声怒吼冲开,那些让人心寒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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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家里的餐桌上。
陈慧兰刚把最后一道菜——红烧排骨端上桌,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抬手擦了擦,肩膀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
林薇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妈,我跟张磊下周去巴厘岛,过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张磊头也没抬,筷子在碗里扒拉着,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嘴里还念叨着游戏术语。
陈慧兰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稳:“又……又要出去?”
“什么叫又?”林薇皱起眉,语气不耐烦,“上回是公司团建去三亚,这回是正经纪念日旅行,能一样吗?”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吃了米饭”一样平常,完全没顾及这是她半年内第二次长途旅行——而每一次,都是陈慧兰留在家里,替她接送浩浩,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还要抽空去做钟点工,补贴他们时不时超支的开支。
陈慧兰下意识揉了揉肩膀,那里的肩周炎犯了快一个月,抬手都费劲,连带腰也跟着疼。
“薇薇,妈最近肩腰都不舒服,医生让少劳累,你们出去这么久,我一个人带浩浩,怕是……”
话还没说完,林薇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妈!你怎么这么矫情?不就是带个孩子做两顿饭吗?能有多累?我同事的妈,一个人带俩孙子,还能跳广场舞呢!”
陈慧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不就是带个孩子做两顿饭。
说得真轻巧。
她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熬粥、煎蛋、做小馄饨,伺候浩浩吃完,七点半准时送他去幼儿园。回来路上绕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打扫三室一厅的卫生,洗一家人的衣服,中午随便扒两口剩饭,下午还要去小区隔壁的雇主家做钟点工。四点半赶去幼儿园接浩浩,带他去上乐高课、美术课,六点半回家钻进厨房做晚饭。等林薇和张磊吃完,她收拾碗筷、辅导浩浩做手工、哄他睡觉,往往要到十一点才能歇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就是林薇口中“不就是”的轻松活。
陈慧兰看向张磊,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可张磊像是没听见一样,手机里传来游戏胜利的音效,他咧嘴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那一刻,厨房里的油烟味仿佛钻进了肺里,又闷又呛,让陈慧兰喘不过气。
那次争吵,最后还是以陈慧兰的妥协告终。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能怎么办呢?
可真正压垮陈慧兰的,是那件小事。
那天下午,浩浩午睡,陈慧兰趁着空档打扫林薇和张磊的房间。
一开门,衣服堆得像小山,化妆品摆满了梳妆台,床头的垃圾桶溢得满地都是,外卖盒子、零食袋混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酸腐味。
陈慧兰叹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垃圾,肩膀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她差点跪下去。
她扶着床头柜慢慢直起身,瞥见垃圾桶旁边放着个眼熟的盒子——那是她上个月刚买的理疗仪,专门治肩周炎的,花了她大半个月的钟点工工资。
她明明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还跟林薇说过,这个仪器能缓解疼痛,让她别乱动。
可现在,理疗仪的盒子被拆得乱七八糟,仪器本身不见了踪影。
陈慧兰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林薇:“薇薇,我那个理疗仪呢?”
林薇头也没回:“哦,那个啊,我看放那儿占地方,又旧又没用,上周小区回收废品,我让收破烂的拉走了。”
陈慧兰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旧?没用?
她才用了不到一个月,那是她忍着心疼买的,每天晚上带完浩浩,都要靠它缓解肩腰的酸痛。
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体检报告——上周社区医院的检查结果,上面写着“肩周炎伴腰肌劳损,建议避免劳累,长期理疗”。
她当时把报告放在茶几上,跟林薇提过,说医生让多休息,不能再干重活了。
林薇当时正敷着面膜,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原来她不是没听见,她是真的不在乎。
陈慧兰手里的体检报告被捏得变了形,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她像个陀螺一样转了几十年,为女儿操劳,为外孙奔波,耗尽了自己的健康和精力,到头来,却只被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
那天晚上,陈慧兰失眠了。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脑子里全是林薇冷漠的脸,张磊事不关己的样子,还有被当成废品扔掉的理疗仪。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闺蜜李娟发来的微信。
一张丽江古城的照片,青石板路、红灯笼,下面跟着一行字:“慧兰,跟我去丽江吧,别再为别人活了,你该为自己活一次。”
陈慧兰看着照片,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梦想过去看看远方的风景。可结婚、生女、带外孙,这个梦想被一次次搁置,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现在,她连自己的健康都没人在乎。
陈慧兰坐起身,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李娟发来的旅游团链接。
报名,填信息,到了支付页面,看着那个数字,她的手指犹豫了。
脑海里闪过林薇和张磊兴高采烈讨论巴厘岛行程的样子,又闪过被扔掉的理疗仪和那张无人问津的体检报告。
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而自己就要无休止地付出?
陈慧兰不再犹豫,输入支付密码。
“支付成功”四个字跳出来的那一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没有立刻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还是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然后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悄悄走出了那个她付出了半辈子,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家。
“慧兰?慧兰?”
李娟的声音把陈慧兰从回忆里拉回来。
“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差。”
陈慧兰摇摇头,看向窗外:“没什么,就觉得……这雪山真好看。”
李娟笑了:“这才刚开始呢,后面还有更美的。你那个女儿,就得让她吃点苦头,不然永远不知道你有多重要。”
陈慧兰没说话,拿出手机,找到林薇的微信,指尖顿了顿,按下了“删除联系人”。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了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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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外,夕阳正慢慢落下,把古城的屋顶染成了暖金色,一片崭新的风景,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傍晚六点半,林薇家的门被踹开。
张磊一脸疲惫地拎着外卖,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浩浩。
“妈妈,我要外婆!外婆做的饭好吃!”浩浩一进门就扑向林薇。
林薇正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手机屏幕上全是无人接听的通话记录。她一把推开浩浩,不耐烦地吼:“哭什么哭!外婆跑了,没人给你做饭了!”
浩浩被推得坐在地上,愣了两秒,哭得更凶了。
张磊把外卖扔在茶几上,抱起儿子,语气带着火气:“妈还没联系上?我早跟你说过,别总对妈呼来喝去的,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这么折腾!”
“我折腾?”林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拔高八度,“她是我妈,就该帮我带孩子!她退休了没事干,接送个孩子做顿饭累着她了?我们去巴厘岛的机票酒店都订好了,她这时候撂挑子,就是存心跟我作对!”
“那她的体检报告呢?肩周炎加腰肌劳损,医生让她静养!你倒好,把她的理疗仪都扔了!”张磊指着垃圾桶的方向。
“那破仪器值几个钱?”林薇理直气壮,“哪个中年人没点腰酸背痛?就她金贵!我看她就是被李娟那个老东西撺掇的,不安分守己,出去瞎混!”
张磊看着她不可理喻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家里乱得一塌糊涂,早上的碗筷还泡在水槽里,浩浩的玩具撒了一地,沙发上堆着没洗的衣服。
张磊笨手笨脚地打开外卖,一股廉价的油腻味散开。他把儿童套餐推给浩浩,浩浩看了一眼,一巴掌拍开:“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外婆做的番茄炒蛋!”
饭菜洒了一桌,张磊的火气也上来了,对着林薇低吼:“你自己想办法!我明天还要出差,总不能带着孩子去!”
林薇气得抓起抱枕砸在地上,可气归气,孩子还是得管。
她想来想去,只能给婆婆赵秀兰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赵秀兰的声音懒洋洋的:“喂,薇薇啊,有事?”
“妈,”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妈她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手机也关机。我和张磊要上班,浩浩没人带,您能不能过来帮几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赵秀兰夸张的呻吟:“哎哟……我的心口怎么突然疼得厉害……”
林薇的表情僵住了。
“薇薇啊,不是妈不帮你,我这高血压、糖尿病,医生说不能累着,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带孩子啊?”赵秀兰的声音气若游丝,“再说,你妈也太不像话了,孙子这么小,她怎么放心出去快活?哪有当外婆的这么不负责任?”
句句都在指责陈慧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林薇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您好好休息。”
“哎,你也别太上火,谁让你妈不懂事呢。”
电话被挂断,林薇气得浑身发抖,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屏幕裂了一道缝。
“老东西!一个个都靠不住!”
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陈慧兰身上,却忘了,自己从未真正关心过这个母亲。
另一边,丽江古城的夜色正浓。
陈慧兰和李娟沿着青石板路散步,街边的小店灯火通明,卖手鼓的姑娘敲着轻快的节奏,游客们的笑声此起彼伏。
她们找了个临河的小酒馆坐下,点了两壶米酒,几碟小菜。
“来,慧兰,干杯!”李娟举起酒杯,“为了我们的新生活!”
陈慧兰笑着举杯,米酒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她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同行的团友递过来一串烤乳扇:“尝尝这个,丽江特色,甜而不腻!”
陈慧兰接过来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心里的阴霾仿佛也被这甜味驱散了。
李娟举起手机:“笑一个,我给你拍张照!”
陈慧兰对着镜头,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照片里,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麻上衣,背景是灯火璀璨的古城和潺潺流水,眼睛里闪着光,舒展又自在。
晚上,李娟把照片发给陈慧兰:“发个朋友圈吧,纪念一下你的新生。”
陈慧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微信,选了那张笑得最灿烂的照片,配文:“古城夜色,自在随心。”
点击发送。
她没有反复刷新看点赞,只是把手机扣在桌上,专心享受着眼前的宁静。
林薇刷朋友圈时,一眼就看到了陈慧兰的照片。
照片里的陈慧兰笑得灿烂,背景是她从未去过的丽江古城,配文更是刺眼。
自在随心?
林薇的火气瞬间冲上头顶。
她不管自己和张磊有多狼狈,不管浩浩有多想念外婆,只顾着自己快活!
林薇想起刚才求婆婆时受的委屈,想起家里的一团乱麻,想起明天还要带着孩子去上班,所有的委屈和怒火都找到了宣泄口。
她截图保存了陈慧兰的朋友圈,点开那个名为“幸福一家人”的家族群,把截图发了进去,配文:“我妈出去旅游了,玩得挺开心。我和张磊带孩子带得焦头烂额,班都没法上,真是羡慕她能这么潇洒。”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林薇的姑姑率先发言:“慧兰怎么回事?浩浩才四岁,她怎么放心出去的?太不懂事了!”
张磊的表姐跟着附和:“就是啊,年轻人上班压力多大,当长辈的能帮就帮一把,哪能这么自私?”
远房表哥发了个摇头的表情:“不像话,当外婆的这么不负责任,让孩子受委屈。”
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指责陈慧兰的声音。
林薇看着屏幕,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就是要让陈慧兰知道,她这一走,后果有多严重!
丽江的小酒馆里,陈慧兰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她点开家族群,女儿发的截图和那些指责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刚刚升起的快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姨发来私聊:“慧兰,你太任性了。薇薇带孩子上班多不容易,你赶紧回来吧,别让人家笑话我们老陈家没人情味。”
舅舅的语音也发了过来:“慧兰啊,家和万事兴,孩子再不对也是你女儿,浩浩是你亲外孙,你怎么能不管?赶紧买票回来,别跟孩子置气。”
一句句“自私”“不懂事”“不负责任”,像无形的锁链,缠绕过来,想要把她拉回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陈慧兰握着手机,指尖冰凉,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怎么了?”李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凑了过来。
陈慧兰把手机递给她,声音带着颤抖:“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李娟扫了一眼群聊记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过分的是他们!”
她二话不说,拿过陈慧兰的手机,按下语音键:“各位亲戚,我是陈慧兰的朋友李娟。”
“慧兰带了五年浩浩,起早贪黑,累出肩周炎和腰肌劳损,你们谁问过一句?她用自己的钱报旅游团,花了不到四千块,你们就跳出来指责她自私?”
“林薇半年内两趟长途旅行,去三亚去巴厘岛,花的钱比这多十倍,你们怎么不说她自私?她把慧兰的理疗仪当废品扔了,把体检报告当废纸,你们怎么不说她不孝?”
“张磊的妈,赵秀兰,天天喊着生病,一次孩子没带过,一分钱没花过,现在倒有脸说慧兰不负责任?”
“慧兰不是保姆,她是母亲,是外婆,她有资格过自己的生活!别用亲情道德绑架她,你们不配!”
语音发送出去,热闹的家族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人说话。
陈慧兰看着李娟,眼眶慢慢红了。
几十年来,她习惯了退让,习惯了委曲求全,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地站出来,替她说话,替她撕开那些虚伪的亲情面具。
“娟,谢谢你。”她的声音哽咽着。
“谢什么,”李娟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没错,想为自己活一次,从来都不是错。”
陈慧兰点点头,泪水滑落,这一次,是感动和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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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窗外,古城的灯火依旧璀璨,心里的阴霾,也散了大半。
家族群安静了,可林薇的怒火却没消。
她没想到李娟敢在群里这么说,更没想到亲戚们会集体沉默。
第二天一早,林薇被公司的催命电话吵醒。
“林薇,九点的项目汇报,你怎么还没来?方案最终版呢?”
林薇看着身边睡得正香的浩浩,头都大了。
她给张磊打电话,张磊说已经在出差的路上了,让她自己想办法。
没办法,林薇只能给领导请假,可领导态度坚决:“这个项目你是主力,今天必须到岗,自己解决孩子的问题。”
林薇咬咬牙,只能一手拽着浩浩,一手拎着公文包,狼狈地赶往公司。
“妈妈,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回家!”浩浩的哭声在安静的办公区格外刺耳,引得同事们纷纷侧目。
林薇脸上火辣辣的,把浩浩塞进自己的格子间,塞给他一个平板:“不许哭,看动画片,不然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浩浩吓得不敢出声,可没过半小时,就开始哭闹着要喝水、要上厕所。
林薇刚改好的方案被打断,只能一次次放下工作,带着浩浩跑洗手间。
上午十点,部门经理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林薇,方案呢?客户都在会议室等了。”
“经理,马上就好,我再检查一遍。”林薇手忙脚乱地操作鼠标。
就在这时,浩浩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杯,杯子倒了,水泼在了电脑键盘上。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啊!”林薇尖叫一声,赶紧去擦键盘,可已经晚了,电脑彻底开不了机。
“林薇!你到底在搞什么?”经理的脸色铁青,“这份方案今天必须给客户!你把孩子带到公司来,还搞出这种事,你眼里还有工作吗?”
浩浩被经理的吼声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同事们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林薇身上,有同情,有看热闹,还有不耐烦。
林薇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从未如此狼狈过。
她心里的火气越来越旺,全都怪陈慧兰!如果不是她跑了,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那天下午,林薇抱着浩浩,拿着坏了的电脑,被经理勒令回家反省。
回到家,看着乱糟糟的房间,想着被耽误的项目,林薇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自己憔悴的脸,怀里哭红眼睛的浩浩,还有桌上黑屏的电脑,配了一段声泪俱下的文字,发在了小红书上。
她写自己作为职场妈妈的艰难,写自己如何在工作和家庭之间挣扎。
她写陈慧兰退休后不管不顾,潇洒去旅行,把带孩子的重担全扔给她。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自私母亲抛弃的可怜人,把陈慧兰写成一个只顾自己快活的“精致利己主义老人”。
文章标题刺眼又博眼球:《退休妈妈游山玩水,留我带娃加班还毁了项目,这样的母亲真的爱我吗?》
帖子一发出去,立刻引发了热议。
“心疼博主,职场妈妈真的太难了!”
“这个外婆也太自私了吧,自己快活,不管女儿死活。”
“现在的老人都这样吗?只知道享受,一点不为子女着想。”
刘玉芬第一个点赞转发,还在评论区留言:“我孙子太可怜了,孩子妈一个人太难了。”
张磊也默默点了赞。
帖子的阅读量越来越高,很快突破了十万。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被林薇的文字打动,纷纷指责陈慧兰。
更有人开始扒陈慧兰的信息,没过多久,陈慧兰的手机号、退休前的单位、甚至广场舞群的截图,都被挂在了网上。
丽江的民宿里,陈慧兰正和李娟准备去玉龙雪山。
手机突然响个不停,陌生号码一个接一个打进来。
陈慧兰疑惑地接起一个,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恶毒的咒骂:“你就是那个自私的老妖婆?自己出去玩,让女儿带娃受累,你怎么不去死!”
陈慧兰吓得赶紧挂了电话,可紧接着,更多的骚扰电话、辱骂短信涌了进来。
“老妖婆,祝你在丽江摔死!”
“退休了不安分,真是个极品老太太!”
“手机号139xxxxxxxx,大家一起打电话骂她!”
陈慧兰握着手机,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李娟察觉到不对劲,拿过她的手机一看,瞬间火冒三丈。
她点开那条小红书帖子,看着林薇颠倒黑白的文字,还有底下不堪入目的评论,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白眼狼!简直不是人!”
就在这时,陈慧兰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以前的老同事发来的,附了一张截图——林薇的小红书帖子,还有被扒出来的个人信息。
陈慧兰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看着自己被扭曲的形象,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慧兰!”李娟赶紧扶住她。
陈慧兰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嘴唇颤抖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付出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女儿污蔑、网暴,成了人人唾骂的恶人。
李娟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疼又愤怒。
她扶着陈慧兰回到民宿,把手机关机,可那些恶毒的话语,那些刺眼的评论,已经深深扎进了陈慧兰的心里。
陈慧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默默流泪。
李娟看着桌上冰冷的饭菜,看着陈慧兰蜷缩在床上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
她知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娟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整理证据——陈慧兰的体检报告、理疗仪的购买记录、林薇旅行的朋友圈截图、陈慧兰每天的日程记录(接送浩浩、做钟点工的凭证)。
她把这些证据整理好,发了一条长文在小红书上,标题直接点明:《反转!所谓“自私外婆”的真相,是被女儿压榨多年的免费保姆》。
文中详细说明了陈慧兰五年来的付出,林薇的自私行为,还有被扔掉的理疗仪和无人问津的体检报告。
证据确凿,图文并茂。
帖子一发出去,立刻引发了反转。
“天呐,原来是这样!博主颠倒黑白了!”
“心疼这位外婆,付出这么多还被污蔑,太惨了!”
“博主才是自私吧,把妈妈当保姆,还网暴亲妈,太可怕了!”
“支持外婆!就该为自己活一次!”
网友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纷纷指责林薇,要求她道歉。
林薇的小红书账号瞬间被骂声淹没,帖子被举报下架,她的个人信息也被网友扒了出来,收到了不少骚扰电话。
家族群里,之前指责陈慧兰的亲戚们,纷纷发来道歉信息。
“慧兰,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你了。”
“薇薇太不懂事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二姨更是直接打电话给陈慧兰,连连道歉,让她别往心里去。
民宿里,陈慧兰看着李娟手机里的反转评论,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一次,是释然的泪。
李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公道自在人心。”
陈慧兰点点头,慢慢坐起身:“娟,我想通了,我没有错。”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开机,给林薇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我不是你的保姆,我是你的母亲。从今往后,各自安好,不必再联系。”
发送成功后,她拉黑了林薇的号码,也拉黑了所有让她窒息的人和事。
第二天一早,陈慧兰和李娟登上了去玉龙雪山的大巴。
车窗外,雪山巍峨,蓝天澄澈。
陈慧兰靠在车窗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她终于明白,女人这辈子,不必永远围着别人转。
为自己活一次,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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