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夕阳透过梧桐树叶,在公园的石板路上洒下斑驳光影。
六十五岁的李德武像往常一样,坐在长椅上望着跳广场舞的人群。
退休教师的身份让他保持着整洁的穿着习惯,灰衬衫的领口依旧笔挺。
“李老师,又来看大家跳舞啊?”路过的大妈热情地打招呼。
他微笑着点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褪色的帆布钱包。
这个用了十年的钱包里,装着他每月五千块的退休金存折。
三个月前,有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您就是实验小学的李德武老师吧?我小时候听过您的公开课。”
姑娘的眼睛像浸过水的黑葡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此刻,李德武望着自家阳台新晾晒的真丝连衣裙轻轻叹了口气。
那件裙子价值他半个月退休金,是三十岁的妻子周凌薇昨天新买的。
婚后才半年,存折上的数字就像遇热的冰块般迅速消融。
今天老友聚会时,他多喝了两杯,终于没忍住吐露了实情。
“光是陪她逛街,我退休金就撑不住了。”这句话引得满座哗然。
梁金宝当时就摔了酒杯:“老李你糊涂啊!”可有些事他还没说出口。
比如上周在商场珠宝柜台前,周凌薇看钻戒时异常发亮的眼神。
又比如今天出门前,她往他口袋里塞了张购物清单的古怪举动。
李德武揉了揉太阳穴,婚戒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周凌薇说最喜欢他讲课时的样子。
可现在他分明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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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清晨六点半,李德武准时醒来。
卧室窗帘是新换的香槟色真丝材质,阳光被过滤得格外柔软。
他轻手轻脚起身,生怕惊醒身边蜷缩着的年轻妻子。
周凌薇睡得正熟,长发铺满鹅绒枕头,像幅水墨画。
李德武走到厨房烧水时,发现净水器的指示灯闪着红光。
“又该换滤芯了。”他喃喃自语,想起上次花掉的六百块。
阳台上的智能洗衣机正在运转,液晶屏显示剩余时间58分钟。
这是周凌薇上个月非要买的,说是能蒸汽除菌,价格顶他三个月菜钱。
水烧开了,他往紫砂壶里撒了把茉莉花茶,香雾袅袅升起。
茶还是老价钱,二十八块一两,他喝了十几年都没换过。
“老公——”卧室传来慵懒的呼唤,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李德武连忙倒好温水送进去,周凌薇靠在床头揉眼睛。
她伸出戴着钻戒的手接杯子,戒指在晨光里闪得晃眼。
“今天约了做护理,你记得十点前送我到万达广场。”
她说话时睫毛轻颤,李德武想起女儿小时候的洋娃娃。
女儿去年嫁到深圳后,这房子就只剩他一个人守着了。
直到半年前在公园遇见周凌薇,生活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我蒸了鸡蛋羹,你喝完水起来吃点儿。”他温声说。
周凌薇蹙眉:“美容师说早上要空腹排毒,我不吃。”
她掀开蚕丝被下床,真丝睡裙勾勒出年轻饱满的身体曲线。
李德武转身去收拾碗筷,水流声盖过了心底细微的叹息。
上周买菜时遇到老梁,对方盯着他手里的进口车厘子直咂嘴。
“老李你现在过得挺精致啊。”话里的意味他假装没听懂。
其实车厘子是周凌薇要吃的,说补维生素对皮肤好。
六十块钱一斤的水果,他年轻时半个月工资都买不起。
“老公,我那条珍珠项链你看见了吗?”衣帽间传来询问。
李德武擦干手去找,在首饰盒底层发现泛着柔光的珠串。
这是他们结婚时买的,周凌薇说珍珠配婚纱显得典雅。
当时专柜小姐夸他们恩爱,他笑得嘴角都发酸。
现在想来,两万八的项链确实比金饰更衬她雪白的脖颈。
“找着了。”他递过去时,闻到妻子发间昂贵的玫瑰香。
周凌薇对着镜子戴项链,手指灵活地扣好搭扣。
从镜子里看见丈夫怔忪的表情,她转身搂住他的腰。
“下午陪我去看新出的包包好不好?就当散步嘛。”
她仰起脸撒娇的样子,让李德武想起公园里讨食的猫咪。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震动显示老梁的来电。
电话那头嗓门洪亮:“老李,明天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周凌薇凑近话筒说:“梁大哥,我们肯定准时到。”
挂断后她眼睛亮晶晶的:“我正好需要买条新裙子。”
李德武望着窗外开始喧嚣的街道,慢慢咽回要说的话。
02
人民公园的荷花池畔,梁金宝正在练太极剑。
银剑划破晨雾时,他看见李德武穿着运动服走过来。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收势打趣道。
李德武苦笑:“凌薇说早上空气好,非让我来锻炼。”
两个老友沿着塑胶跑道慢走,露水打湿了运动鞋尖。
梁金宝瞥见对方脚上的崭新跑鞋:“这牌子不便宜吧?”
“凌薇在网上抢的,说减震效果好。”李德武含糊道。
跑道旁有对年轻情侣在拍照,女孩笑得花枝乱颤。
梁金宝突然压低声音:“你那个小媳妇,查过底细没有?”
李德武脚步顿了顿:“她老家在贵州山区,挺不容易的。”
“三十岁嫁六十五岁,图啥?”梁金宝剑穗甩得啪啪响。
这话像石子投进湖心,李德武想起求婚那天的场景。
周凌薇穿着白裙子站在夕阳里,说就图他脾气好有文化。
当时她眼圈红红的,说前夫家暴,她躲到城里打工多年。
这些隐私他从未对老友提过,总觉得揭人伤疤不厚道。
“她对我挺好,天天变着花样炖汤。”他最终只这么说。
梁金宝哼了声:“老赵他闺女也是嫁年岁大的,现在离了。”
这话刺得李德武心里发堵,正好周凌薇电话打过来。
“老公,美容院说今天搞活动,充三万送全身护理......”
他走到旁边接电话,听见背景音里美容顾问热情的介绍。
周凌薇声音甜得像蜜:“我觉得划算,你说呢?”
李德武看着荷塘里枯败的残梗,想起存折上的数字。
上周刚取一万给她买大衣,这下养老金账户要见底了。
“先回家商量吧。”他试图拖延,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再开口时带着哭腔:“我知道你嫌我花钱多......”
梁金宝远远看见老友掏钱包的动作,重重叹了口气。
等李德武回来时,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转账确认页面。
“又汇钱?”梁金宝忍不住提高音量,“你退休金经得起几回?”
李德武勉强笑笑:“她也是为这个家,女人保养好应该的。”
说话间周凌薇发来自拍照,背景是美容院的水晶吊灯。
她嘟着嘴比爱心,新做的睫毛像两把展开的小扇子。
梁金宝凑巧瞥见,摇头道:“我老伴擦雪花膏也挺好。”
这时跑道上冲过几个骑童车的小孩,铃铛叮当作响。
李德武望着孩子们背影,忽然想起女儿周岁的旧事。
那时他工资才三十六块,给女儿买布娃娃都要攒三个月。
现在随手转出三万块,竟连收据都没想起来了。
“老李,”梁金宝正色道,“下月同学聚会带家属,你仔细些。”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李德武却听懂了好友的担忧。
他望着公园里遛鸟下棋的老人们,心里泛起苦涩。
这些老伙计的配偶,哪个不是鬓角斑白步履蹒跚?
只有他身边站着年轻漂亮的妻子,确实扎眼得很。
回家路上经过金店,橱窗里模特戴着翡翠镯子。
他想起周凌薇昨晚看电视时,说那明星同款真好看。
当时她葱白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节奏。
现在想来,那动作像在敲打他迟钝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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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紫砂锅里的鸡汤咕嘟作响,厨房弥漫着菌菇的香气。
李德武系着围裙切葱花,刀工依旧保持着教师时代的规整。
周凌薇盘腿坐在沙发追剧,忽然赤脚跑进厨房。
“老公你看这款按摩椅,能监测心率呢!”她举着手机。
屏幕上商品详情页标价两万八,李德武手一抖。
葱花撒到了灶台上,他连忙用抹布去擦。
“现在这个还能用。”他指着墙角半旧的按摩椅。
那是女儿工作后买给他的生日礼物,用了才三年。
周凌薇噘嘴:“那个按摩头硌得背疼,功能也落伍了。”
她撒娇般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微驼的脊背上。
李德武关小火,转身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我爸腰不好,我想着买两台,寄回去一台给他......”
这话戳中李德武软肋,他想起早逝的老伴。
当年岳父病重时,他们连像样的营养品都买不起。
现在有条件了,尽孝心也是应当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明天我去银行取钱。”他最终妥协道。
周凌薇破涕为笑,踮脚亲了他一下:“老公最好了!”
她蝴蝶般飞回客厅,继续对着平板电脑挑选按摩椅颜色。
李德武打开橱柜找枸杞,发现燕窝盒子已经见底。
那是周凌薇每天早晚要喝的,说能滋阴润肺。
上个月买的两礼盒,四千块就这么喝没了。
他蹲下来整理调味瓶时,看见垃圾桶里的快递盒。
盒子上印着某奢侈品牌logo,是上周收到的围巾。
当时周凌薇说是抽奖中的,现在想来太过巧合。
晚饭时电视播社会新闻,讲婚恋诈骗案例。
李德武伸手要换台,周凌薇按住他手背。
“这些骗子真可恶。”她边喝汤边评价,神情自然。
还举例说闺蜜遇到过杀猪盘,损失二十万。
李德武给她夹菜:“网上交友确实要谨慎。”
说完觉得自己多心,毕竟他们是正经登记结婚的。
夜里醒来发现身边空着,书房透出微光。
他起身看见周凌薇对着电脑,屏幕上是股票走势图。
“睡不着研究理财呢。”她合上笔记本笑道。
月光照在她睡裙的蕾丝花边上,像层薄霜。
李德武想起老梁的提醒,心里泛起细微涟漪。
但第二天看见按摩椅到货时,那点疑虑就散了。
工人安装时周凌薇像孩子般雀跃,试坐各个模式。
还拉着他一起体验太空零重力功能。
她头发散在他肩上,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那一刻,李德武觉得花多少钱都值了。
04
同学聚会定在状元楼饭店的牡丹厅。
李德武穿着新买的夹克,领口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周凌薇挽着他手臂进门时,满场喧哗霎时安静。
她穿着香云纱旗袍,耳坠上的珍珠随着步履轻晃。
“这位是弟妹吧?”组织聚会的班长率先反应过来。
席间目光或好奇或惊讶,像探照灯般扫过他们。
梁金宝大声招呼老李坐主桌,试图打破尴尬气氛。
周凌薇落落大方地敬酒,说早听德武提过各位大哥。
她替李德武布菜剥虾,动作娴熟自然。
有人夸她贤惠,她抿嘴笑:“是德武照顾我比较多。”
李德武听着周围对年轻妻子的夸赞,渐渐放松下来。
直到赵德勇问:“弟妹在哪儿高就?”
周凌薇筷子顿了顿:“做微商,卖些护肤品。”
说着从手包拿出名片散发,粉红色卡片印着英文logo。
李德武想起家里堆积如山的快递,原来都是样品。
酒过三巡,男人们开始回忆当年插队的事。
周凌薇凑近他耳边:“我去补个妆。”
她离席后,梁金宝立刻凑过来:“查过她公司没有?”
李德武含糊道:“年轻人创业,亏点钱也正常。”
其实他见过周凌薇的账本,上个月净亏损三千多。
但她说这是铺垫期,下个月就能回本。
黄瑞祥醉醺醺搭话:“老李好福气,我们这些老帮菜......”
话没说完被梁金宝瞪了回去,气氛突然微妙。
周凌薇回来时带着香风,腮红补得有些浓。
她敏锐地察觉异样,笑着给众人斟茶:“聊什么呢?”
这时服务生端上果盘,雕成孔雀开屏的西瓜很醒目。
她夹起最大块的蜜瓜放到李德武碟子里。
这个动作让他心头暖融,觉得所有猜测都是亵渎。
去洗手间时,他听见隔间外老同学们的议论。
“图什么?图他那点退休金够买几个包?”
“老李看着精明,到底老了......”
水流声很大,他使劲搓着手,泡沫溅到镜子上。
回包厢见周凌薇在唱卡拉OK,是《甜蜜蜜》。
她嗓音清甜,目光始终追随着他。
有女同学嘀咕:“穿的那旗袍够老李半年退休金吧?”
声音不大,但在副歌间隙格外清晰。
周凌薇的歌声顿了顿,随即笑盈盈唱完最后一句。
散场时下雨了,她撑开新买的丝绸伞面阳伞。
“下次聚会别来了。”李德武突然说。
周凌薇挽紧他手臂:“我知道他们怎么说,我不在乎。”
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旗袍下摆洇开深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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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冬至那天,周凌薇说老家有祭祖的习俗。
她提前三天开始采购,网购页面挤满购物车。
“得给叔伯们备礼,不能让你没面子。”她解释。
李德武看着液晶电视下单金额,太阳穴突突直跳。
茅台酒六瓶,中华烟十条,还有各种滋补礼盒。
“是不是太多了?”他试探着问。
周凌薇眼眶立刻红了:“我们那边讲究这些......”
最终订单总额两万三,物流直接发往贵州。
出发前夜,她翻箱倒柜找搭配的围巾。
突然哎呀一声:“忘了买给侄女的金锁片!”
已经晚上九点,李德武劝她明天机场再买。
她却坚持民俗讲究出门前备齐所有礼数。
出租车往金店赶时,夜景流光掠过车窗。
周凌薇靠在他肩上哼歌,手指在他掌心画圈。
金锁片实心足金,刻着长命百岁字样。
店员开发票时,李德武看见金额八千八。
回程车上她一直摆弄锁片,对着路灯看光泽。
“小时候我满月,只有一个银镯子。”她忽然说。
语气里的怅然让李德武咽回了劝阻的话。
机场托运时超重罚款四百,她爽快刷卡。
“给家里人带的东西,值得。”她笑得坦然。
飞机上她全程睡觉,毯子下滑也不自知。
李德武轻轻给她盖毯子,看见她睫毛轻颤。
其实三个月前查过她身份证,地址确实在贵州。
当时她说老家没亲人了,现在又冒出叔伯侄女。
这些矛盾像毛衣的线头,轻轻一扯就松散。
转大巴时她晕车呕吐,脸色苍白如纸。
却还坚持检查礼品盒有没有磕碰。
山寨路口等着几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她扑进为首老人怀里哭,用听不懂的方言说话。
老人打量李德武的眼神,像在估量牲口。
吊脚楼里摆开长桌宴,米酒一碗接一碗。
周凌薇替他挡酒,脸颊飞起红霞。
她换上了民族服饰,银饰叮当作响。
火光映照下,她看起来像二十出头的姑娘。
深夜她扶他回房,月光从木窗棂漏进来。
“德武,”她第一次直呼其名,“谢谢你。”
这句话太轻,被窗外的山风吹散了。
06
过年时女儿一家从深圳回来团圆。
周凌薇提前一周大扫除,连窗帘都拆洗了。
她给三岁外孙买金镯子,给女婿备了名表。
李德武看见发票时,心脏像被攥紧般难受。
“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失礼。”她熨烫着真丝桌布。
蒸汽氤氲中,她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女儿到家时,周凌薇热情地要去接机。
李德武拦着:“你熬夜准备年货,多歇会儿。”
其实他怕女儿当场给继母难堪。
果然饭桌上,女儿问起周凌薇娘家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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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贵州冬天冷,我爸有关节炎怕受凉。”
周凌薇布菜的手顿了顿:“我们住县城,有暖气。”
女婿打圆场说起深圳房价,话题才岔开。
守岁那晚,周凌薇包了五种馅的饺子。
外孙吵着要玩仙女棒,她变魔术般拿出两箱。
烟花在阳台绽放时,女儿突然说:“爸瘦了。”
李德武强笑:“你周阿姨天天煲汤,怎么会瘦。”
周凌薇正教外孙包饺子,面粉沾在鼻尖。
这个画面很温馨,他却莫名想起亡妻。
初五迎财神,周凌薇早起烧香。
供桌摆着金猪造型的巧克力,栩栩如生。
她跪拜时手机从口袋滑出,屏幕亮着聊天界面。
置顶联系人叫“薛经理”,最后消息是转账记录。
李德武弯腰捡手机时,她慌忙抢过去。
“微商客户,催着要货呢。”她眼神闪烁。
当天下午她说要去仓库盘货,匆匆出门。
李德武鬼使神差跟到地铁站,看见她换乘三趟。
最终进的是证券公司的玻璃大厦。
他站在寒风里,看LED屏滚动的红绿数字。
回家后她解释:“找客户谈代理,顺便咨询理财。”
还拿出合同草案,甲方公章确实模糊不清。
夜里他睡不着,翻看这半年银行流水。
微信转账记录像爬藤植物,缠裹着退休金账户。
最密集的是婚礼前后,那时他只当是置办嫁妆。
现在想来,那串数字像某种摩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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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三月同学聚会改在梁金宝家的四合院。
周凌薇推说微商团队培训,破天荒没跟来。
老槐树下摆开麻将桌,茶壶咕嘟冒着热气。
赵德勇调侃:“解放了啊老李!”
李德武勉强笑笑,摸牌时碰倒了茶杯。
黄瑞祥说起儿子炒期货亏了百万,老婆要离婚。
“现在这些年轻人,尽想赚快钱。”梁金宝砌牌。
李德武忽然问:“你们听说过薛经理吗?”
牌桌瞬间安静,只有麻雀在屋檐啾鸣。
梁金宝推倒麻将:“清一色自摸!”
洗牌时状似无意道:“我女婿证券公司有个姓薛的。”
又说那人专接大客户,最低入金门槛五十万。
李德武手心的幺鸡牌,被汗水浸得滑腻。
他借口透气走到院角,月季丛新发了嫩芽。
手机震动,周凌薇发来购物车截图。
附言:“宝宝,这款床品打折,买两套划算~”
金额显示三千六,他盯着“宝宝”这个新称呼。
以往她都是叫老公,或者撒娇时喊德武。
麻将散场时已近黄昏,梁金宝送他出门。
“上回说的那事,我托人查了。”递来张纸条。
上面是贵州某镇派出所电话,联系人姓王。
李德武把纸条团进口袋,像揣着块火炭。
地铁上他反复看周凌薇朋友圈。
最新动态是转发微商成功学鸡汤。
配图却是高档咖啡馆角落,杯沿沾着口红印。
放大背景镜面反射,有只戴名表的手入镜。
到家发现她已回来,正试穿新买的羊绒大衣。
“客户送的样品。”她转圈展示,香水味很浓。
李德武想起纸条,最终没拨那个电话。
深夜他梦见亡妻在旧阳台晾衣服。
晾衣绳上挂满珍珠项链,在风里叮当作响。
08
清明前夕,周凌薇说要去香港参展。
李德武提出同行,她以费用太高拒绝。
送机时她过安检很迅速,像急着赶路。
返程时李德武绕道证券公司,玻璃门映出苍老身影。
前台听说找薛经理,露出职业微笑:“有预约吗?”
他谎称是亲戚,被指引到三楼贵宾室。
隔着百叶窗缝隙,看见穿定制西装的男人。
对方正通电话,腕表折射的光刺疼他眼睛。
回家后他翻出结婚证,摩挲着钢印痕迹。
周凌薇回来时带了很多奢侈品包装袋。
说是展商送的赠品,却拿不出参展证。
夜里她洗澡时,手机弹出视频通话请求。
备注是“薛哥”,头像与证券公司那人重合。
李德武挂断后删除记录,手心全是冷汗。
第二天他去了老年大学电脑班。
请教如何恢复微信聊天记录。
年轻教员警惕道:“大爷,这可涉及隐私啊。”
他谎称孙子删了作业记录,才得到指导。
在网吧包间操作时,鼠标光标不停颤抖。
恢复的数据像潘多拉魔盒,涌出大量信息。
最早记录始于两年前,那时他刚退休。
周凌薇的聊天对象不止薛经理,还有“赵总”“李董”。
对话里的亲昵称呼,像冰锥扎进心脏。
最惊心的是段语音:“等老头养老金到手......”
背景音里,有他熟悉的公园鸟鸣。
他冲进洗手间呕吐,镜中人嘴唇发紫。
回家路上买了安定片,经过金店时停住脚步。
橱窗里模特换上了春装,珍珠项链莹莹发光。
和周凌薇婚礼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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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梁金宝接到电话时,正在阳台喂画眉。
老友声音嘶哑:“帮我查个人,薛越泽。”
两天后资料传真过来,附带着证券从业资格证复印件。
薛越泽,三十二岁,曾因违规操作被吊销执照。
现在挂靠投资公司,专盯老年客户。
最后页夹着照片,是偷拍视角。
周凌薇与薛越泽在咖啡馆握手,像商务会谈。
但桌下,他们的腿紧贴在一起。
李德武烧资料时,火苗舔舐着照片上笑脸。
灰烬落进洗笔池,像一群死去的蝴蝶。
他开始记录周凌薇的日常开支,用红笔标注。
化妆品发票时间,与她和薛越泽见面日期重合。
那些所谓微商样品,都出自薛越泽账户转账。
清明扫墓那天下雨,周凌薇说要去进货。
他跟踪到墓园,看见她与薛越泽站在陌生墓前。
墓碑照片是个眉眼与她相似的妇人。
薛越泽撑伞姿势亲昵,她靠在他肩上哭泣。
李德武躲在松柏后,雨水模糊了老花镜。
当晚周凌薇回来,眼睛红肿地说生意赔了。
“需要五万周转,下月分红就能还你。”
他沉默着开支票,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轻松。
次日他拜访纸条上的王警官,对方调出户籍档案。
周凌薇,原名周招娣,贵州某镇人。
家庭成员栏写着:母早逝,父周大山——
——正是墓园墓碑上的名字。
而薛越泽的户籍档案,配偶栏明确写着周凌薇。
10
同学聚会定在退休教师活动中心。
李德武独自前来,穿着褪色的中山装。
梁金宝迎上来:“弟妹呢?”
他苦笑:“离婚了。”
满座哗然中,他掏出医院诊断书。
胃癌晚期,诊断日期在半年前。
正是与周凌薇初遇那个下午。
当时医生说他最多活一年,除非用进口靶向药。
每月药费三万,养老金根本不够。
所以他配合演了这出戏,只为筹钱买命。
周凌薇是薛越泽安排的婚托,专骗单身老人。
他早就查清真相,却将她当作救命稻草。
那些奢侈消费,其实都折现成了他的医药费。
最后一次见面在她老家,吊脚楼里摊牌。
周凌薇哭诉弟弟欠赌债,才和薛越泽合伙行骗。
但见他吐血后,她连夜把他送进县医院。
还垫付了手术押金,用的是买按摩椅的钱。
现在她带着证据去自首,薛越泽已被刑拘。
李德武说完这些,包厢静得听见吊灯电流声。
窗外春雨渐沥,像谁在轻轻叩击玻璃。
他摸着空荡荡的无名指,婚典早已典当。
换来的药正延长着他残破的生命。
梁金宝红着眼圈给他斟茶,茶水满得溢出来。
李德武望向雨幕,想起她最后的话。
“李老师,其实你讲课的样子,确实很好看。”
这句不知真假的话,成了婚姻里唯一的暖色。
雨停时聚会散场,老人们相互搀扶着离去。
李德武走到公园长椅坐下,桃花落满肩头。
远处有新人在拍婚纱照,白纱被风吹得飘起。
他闭上眼,听见三十年前教室里的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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