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达子
- 本文共3212字,阅读时长大约6分钟
前言
唐代诗人杜荀鹤有首《泾溪》写得透彻:“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
意思是说,越是看起来危险的地方,人越会警惕;反倒是那些风平浪静的安全区,往往藏着最致命的陷阱。这简直像给高平陵之变的曹爽写的判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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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提起这事,总骂曹爽蠢没脑子,可如果把自己放进公元249年的清晨,你会发现他的选择不是笨那么简单:“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为什么会相信老对手的善意呢?”
今天老达子就来给大家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看看当时的曹爽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
曹爽:从宗室贵胄到独断权臣
要懂曹爽的选择,得先回到10年前的托孤之局。
239年,魏明帝曹叡躺在洛阳宫的嘉福殿里,病得只剩一口气。他握着曹爽的手,眼泪砸在床榻上:“爽啊,朕把少帝和天下都托付给你了,要和司马懿好好共事”。
曹爽是曹真的儿子。曹真是曹操的养子,当年跟着曹操打汉中、抗诸葛亮,是曹魏的开国元勋,所以曹叡觉得曹爽谨重,意思是老实、可靠,不会乱搞。
可曹爽一上台就变了。
他的第一步,是明升暗降挤走司马懿:给司马懿封了个太傅的虚职(相当于皇帝的老师),表面上是尊崇老臣,实际上是架空了司马的辅政之权。
《三国志》里写得直白:“爽欲专政事,乃白天子,发诏转宣王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由己。”曹爽要自己说了算,所以让尚书台的奏折先送给他,再给皇帝。
第二步,是安插亲信。他把表弟何晏(曹操的女婿)、邓飏(曹爽的老同学)、丁谧(曹丕的老臣之子)都塞进了尚书台,掌控了决策中枢。
《三国志·何晏传》:“晏为尚书,主选举,其所进用,率皆浮华之士。”
这些人都是浮华派,只会清谈玄学,不会办实事,比如何晏当吏部尚书时,选官只看门第,不看能力,把曹魏的选官制度搞得一塌糊涂。
第三步,是奢侈无度。曹爽把洛阳城外的皇家园林禁地占为己有,养了上千个歌姬舞女,每天在家里摆宴席,还把皇帝的御用车马偷偷拉回自己家。
《曹爽传》:“爽饮食车服,拟于乘舆;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以为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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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曹爽,已经从谨重的宗室变成了独断的权臣,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却没注意到:“司马懿在装病。”
司马懿:装病三年,骗得曹爽放松警惕
司马懿被架空后,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装病。
他的表演堪称影帝级,曹爽派李胜(荆州刺史)去探病,司马懿故意让两个婢女扶着走,脚步踉跄,连衣服都抓不住,掉在地上。
李胜说我要去荆州当刺史,司马懿故意听成并州,含糊着说:“并州离匈奴近,你要小心啊。”
李胜纠正是荆州,司马懿装糊涂:“哦,你刚从并州回来?”
最后,司马懿端起粥碗,刚喝一口就呛到了,粥顺着下巴流到胸口,把衣服都打湿了。
《晋书·宣帝纪》:
“帝(司马懿)佯疾甚,使两婢扶持,衣落不能复著;
胜云‘当还本州’,帝谬曰‘并州近胡,善为之备’;
胜曰‘当还荆州’,帝复谬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语’;
因以手指口,言饮粥,粥皆流出沾胸。”
李胜回去跟曹爽说:“司马懿这老头快死了,连话都听不懂,不足为虑。”
曹爽信了。他开始放心地吃喝玩乐,每天带着人打猎,把洛阳周边的山都跑遍了。
《三国演义》第106回写这段时还夸张了一点,说他让何晏帮他算卦,问能不能当皇帝。实际《三国志·曹爽传》里只写了“晏等专擅朝政,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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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知道,司马懿在装病的三年里,偷偷做了三件事:让儿子司马师养了三千死士(藏在洛阳的市井里,没人知道);
然后联络了蒋济(太尉,被曹爽排挤的老臣)、高柔(司徒,曹魏元勋)、王观(司空)等士族老臣。还派人盯着曹爽的一举一动,比如曹爽哪天离京,带多少人,全在司马懿的掌握里。
高平陵之变始末
249年正月,曹爽的疏忽,给了司马懿机会。
曹爽带着皇帝刚出洛阳城,司马懿就动了。
司马师的三千死士控制了司马门(皇宫的正门,只有皇帝能走)。司马懿亲自带着人占据了武库(洛阳的武器库,里面有十万件兵器)。
同时派大司农桓范的儿子桓楷去请郭太后(曹叡的皇后),目的是想逼太后下诏废了曹爽,郭太后没办法只能同意。
随后,司马懿立刻派人关闭了洛阳的所有城门,贴出告示:“曹爽谋反,凡敢助他者,灭三族!”
《晋书·宣帝纪》:“(正始十年正月)甲午,帝(司马懿)列阵阙下,屯司马门,奏爽罪恶。”
曹爽在高平陵接到消息时,手里的酒爵啪地掉在地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保护皇帝:让士兵把皇帝的车驾围在伊水边上,派亲信张当带着三千屯田兵(洛阳周边种地的士兵)过来护驾。
可他的第二反应,暴露了无才略的本质:他不知道该打还是逃。
“爽得奏,惶惧不知所为”
就在这时,桓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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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范是大司农,管天下粮草的,他从洛阳城里逃出来时,怀里抱着大司农印,这枚印能调动天下的粮食。他骑着马冲进曹爽的营地,头发都乱了,急得直跺脚:“大将军!快带皇帝去许昌!许昌有武库,有驻军,我手里有大司农印,能调粮草!司马懿是‘谋反’,您带着皇帝号召天下兵马勤王,谁敢不听?”
曹爽坐在帐篷里,手里攥着剑,指甲掐进手心:“去许昌?那……那司马懿会不会说我‘谋反’?”
桓范急得拍桌子:“您手里有皇帝啊!皇帝在,您就是‘正义’!司马懿才是‘反贼’!”
范曰:‘当今天子在此,卿何疑?
司马懿知道,曹爽怕了,所以他要趁热打铁。
他派了三波人去劝降:
第一波是许允、陈泰,两人回到曹爽营地,说太傅说了,只要您交出兵权,就免您的罪,让您回洛阳当‘富家翁’;
第二波是蒋济,蒋济是太尉,曹爽的老同事,他写了一封信给曹爽,信里说:我以全家性命担保,司马懿不会杀你——洛水为誓!(《三国志·蒋济传》);
第三波是司马懿自己,他站在洛水浮桥上,对着曹爽的营地喊:“爽啊,我和你父亲是老同事,不会害你,只要你回来,我让你当‘万户侯’,一辈子荣华富贵!”
曹爽拿着蒋济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他抬头问弟弟曹羲:你说……司马懿真的会放咱们一马吗?
最终他还是想通了:“算了!反正我还有‘舞阳侯’的爵位,回洛阳当富家翁也不错!”
“不失为富家翁”
桓范就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差点晕过去。他扑过去抓住曹爽的袖子,哭着说:大将军!你父亲曹真当年何等英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今天投降,明天司马懿就会杀你,连你家的狗都不会留!
范哭曰:‘曹子丹(真)佳人,生汝兄弟,豚犊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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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为何他敢相信司马懿?
曹爽的选择,不是傻,而是认知盲区,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斩草除根这四个字。
首先是曹爽的性格使然
曹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父亲曹真是大将军,他从小住在洛阳的宗室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后,靠着父亲的功劳,直接当散骑常侍(皇帝的侍从),没打过仗,没处理过政务,连杀人都没见过。
他以为权力斗争就是排挤出局:比如把司马懿升为太傅,让他回家养老;比如把蒋济贬为太仆(管车马的),让他靠边站。可他不知道,权力斗争的终极结果,是灭族。
就像他说的我亦”不失为富家翁“,他以为司马懿会留他一条命,就像当年曹丕留曹植一条命(曹植当年跟曹丕争位,最后只被贬为陈王)。
其次是他以为司马懿不敢破局
曹魏自曹操以来,有个潜规则:宗室掌军,士族掌政。
比如曹操时期,曹仁、曹洪掌军,荀彧、荀攸掌政;曹丕时期,曹休、曹真掌军,陈群、司马懿掌政;曹叡时期,还是一样。宗室管打天下,士族管治天下。
曹爽以为,司马懿作为士族代表,不敢打破这个规则:我是宗室,你是士族,你最多把我排挤出局,不敢杀我,杀了我,就是和整个宗室作对!
可他忘了,司马懿是个狠人,当年征辽东,他把公孙渊的全城人都杀了(男的砍头,女的为奴),连小孩都没放过。当年平孟达,他八天急行军1200里,把孟达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洛阳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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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达子说
杜荀鹤写《泾溪》时,大概没见过高平陵的血,但他的诗却像给曹爽写的死亡谶语,那些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安全区,往往藏着最锋利的刀。
曹爽的悲剧,不过是给所有相信权力有温情的人上了一课:
当你放下刀的那一刻,就别再指望对手会手下留情——因为,权力的游戏,从没有退路,只有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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