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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有个叫石三的泥瓦匠,手艺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为人却老实得有些木讷。这年腊月,镇上富户赵员外要翻修祖宅,点名要石三带队。工钱给得丰厚,还包吃住,石三便带着两个徒弟住进了赵家后院。
这日黄昏,石三在修缮西厢房的屋顶时,忽觉腹中一阵绞痛。他记得后院东北角有个废弃的茅房,便捂着肚子匆匆赶去。这茅房久未使用,墙角结满蛛网,石三正要解裤带,忽听墙外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今夜子时,就在他回屋必经的那段廊下...”这声音尖细,石三认得是赵府管家钱顺。
另一个粗哑嗓子接话:“放心,廊板已经动了手脚,保准他摔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这是赵员外的护院熊魁。
石三浑身一颤,屏住呼吸贴墙细听。
钱顺又道:“员外吩咐了,务必做得像意外。那石三撞破了地窖里的...”
一阵风吹过,后面几个字听不真切。石三却如坠冰窟——三日前他修补地窖裂缝时,无意中发现里面藏的不是陈年佳酿,而是整箱的官银。
当夜收工后,石三佯装无事,照常与两个徒弟在工棚吃晚饭。他注意到钱顺特意过来查看他们的住处,还假惺惺地说:“西厢进度快,员外很是满意,特地让我送来一壶好酒。”
石三推说劳累,只浅浅抿了一口。待钱顺走后,他悄悄将酒倒进墙根。不出所料,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两个徒弟已鼾声如雷。
子时将近,石三蹑手蹑脚溜出工棚。他熟知赵府布局,特意绕到花园,从假山后观察那段廊道。月光下,果然看见有几块廊板的颜色与周围不同。
正当他思索对策时,忽见一个黑影扛着麻袋鬼鬼祟祟地摸向廊道。看身形,竟是他的大徒弟李柱!
石三心头一震,屏息凝神。只见李柱四下张望后,迅速掀开那几块活动的廊板,将麻袋里的东西倒了进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廊板恢复原状。
这倒蹊跷了。石三待李柱走远,悄悄靠近,轻轻掀起一块廊板,伸手一摸——触手冰凉,竟是些碎瓦片和旧砖头!
他略一思忖,恍然大悟:李柱这是猜到有人要做手脚,先用废料把陷阱填实了!好个机灵的孩子!
石三正暗自欣慰,却听脚步声又至,急忙躲回假山后。
这次来的是钱顺和熊魁。二人检查了廊板,熊魁低声道:“填实了,踩上去不会塌。”
钱顺冷笑:“算他命大。不过员外另有安排——明日砌东墙时,你如此这般...”
后面的话音更低,石三竖起耳朵也只听到“松动的脚手架”、“千斤青石”几个词。
这一夜,石三未曾合眼。他想起赵员外平日一副菩萨面孔,背地里却私藏官银;想起钱顺克扣工钱时的嘴脸;想起熊魁仗势欺人的模样。更让他心寒的是,这赵府上下,似乎只有那两个傻徒弟尚且可信。
次日清晨,石三故意晚起,观察两个徒弟的神色。李柱如常帮他打洗脸水,小徒弟王砖则捧着热粥过来。
“师父,您脸色不好,是不是累着了?”王砖关切地问。
石三摇摇头,忽见王砖袖口沾着些许青灰——这是赵家特制墙泥的颜色,只有东墙才用这种料。
他心头一沉,面上却不露声色:“今日砌东墙,你俩多留神,脚手架好像不太稳当。”
王砖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开工后,石三亲自检查了东墙的脚手架。果然,有几处关键的支撑被人为锯开大半,只要承重稍大就会断裂。而他们要砌墙的位置正上方,悬着一块巨大的石雕装饰。
石三不动声色,指挥道:“李柱,你去和泥;王砖,你递砖;我亲自上架砌墙。”
他故意踩在脚手架最结实的位置,砌墙时格外留意上方的动静。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忽听“咔嚓”一声,那块千斤石雕直坠下来!
石三早有防备,一个侧翻抓住旁边牢固的横梁。石雕砸断脚手架,轰然落地,碎屑飞溅。
“师父!”李柱惊呼着冲过来。
王砖却站在原地,脸色煞白。
石三被扶下来后,赵员外闻讯赶来,假意关切:“受伤没有?怎么如此不小心!”
石三拍拍尘土:“劳员外挂心,小老儿命硬,摔打惯了。”
他瞥见钱顺与熊魁交换了一个失望的眼神,而王砖则悄悄溜走了。
当晚,石三把李柱叫到身边:“柱子,昨夜廊道的事,多谢你了。”
李柱一愣:“师父您都知道了?我瞧见熊魁鬼鬼祟祟的,就...”
石三拍拍他的肩,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旧的铜钱:“这是你师祖传下来的护身符,你收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今晚别睡得太死。”
李柱似懂非懂地接过铜钱。
夜深人静时,石三悄悄起身,溜到王砖床前,果然发现这孩子在装睡。他故意喃喃自语:“唉,地窖里的秘密终究是瞒不住了,明日就去报官...”
说完便回去躺下。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听见王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石三尾随其后,见王砖径直去了钱顺的住处。他施展年轻时学过的轻身功夫,悄无声息地跃上房顶,揭开一片瓦。
屋内,王砖正急切地说:“...他说明日就要去报官!”
钱顺冷笑:“幸亏你机灵。既如此,今夜就送他上路。你把这包药下在他茶壶里,事成后员外重重有赏。”
石三在房顶上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才明白,王砖早已被收买,昨日袖口的青灰,分明是故意沾染提醒他注意东墙,实则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
回到工棚,石三迅速调换了茶壶。王砖回来时,他佯装熟睡,听着王砖蹑手蹑脚地行动。
翌日清晨,石三“病倒”了。他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
钱顺过来查看,见状大喜,却假意道:“快去请郎中!”
石三摆摆手:“老毛病了...歇几日就好。就是...有件事要托付给员外...”
他让钱顺凑近,气若游丝地说:“地窖里那东西...转移了...藏在...”声音越来越低。
钱顺急切地俯身细听,石三突然暴起,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持瓦刀抵住他的喉咙!
“别动,”石三低喝,“告诉我,王砖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假话,我这瓦刀可不认人!”
钱顺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交代:原来王砖是赵员外多年前在外留下的私生子,一直暗中栽培,就为在关键时派上用场。
石三心下了然,逼问出全部计划后,将钱顺捆结实塞进了床底。
他随后找到李柱,将实情和盘托出。李柱又惊又怒:“师父,我们这就去报官!”
石三摇头:“赵员外在官府有人,无凭无据,奈何不了他。我倒有一计...”
三日后,石三“病愈”复工。赵员外等人见他安然无恙,惊疑不定。
这日,石三主动求见赵员外:“员外,小老儿病中得祖先托梦,说赵家祖宅下有古墓,藏有珍宝。小老儿粗通风水,愿为员外探宝。”
赵员外将信将疑,石三便指出几处“吉穴”。果然,在花园东南角挖出了一个小坛,里面竟真是几件古玉!
这自然是石三和李柱前夜埋下的——那是石三家传的几件老物件,为取信于人,不得不忍痛割爱。
赵员外见宝眼开,对石三深信不疑。
石三又指后园古井:“梦中所示,最大宝藏在此井下。”
赵员外急不可耐,命人下井探查。果然,下井的家丁惊呼发现密室!
原来,石三早已探明这口废井有一条侧道通向地窖。他让李柱提前将部分官银移到了井壁的暗格中。
赵员外亲自下井查看,见到官银后脸色大变,慌忙上来,强作欢颜:“不过是些破铜烂铁,没什么稀罕。”
石三心中冷笑,知道鱼儿已经上钩。
当夜,赵员外果然派人转移地窖中的官银。石三与李柱早已埋伏在暗处,用迷香放倒了搬运的家丁。
“师父,现在可以去报官了吧?”李柱问。
石三却道:“不急,还有一出好戏。”
他让李柱扮作鬼魂,在赵员外卧室外凄声呼喊:“私藏官银...祸及子孙...宝物蒙尘...家宅不宁...”
赵员外本就心虚,被这一吓,翌日便病倒了。
石三又以驱邪为名,在赵府各处贴满符纸——实则是为标记藏银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石三这才让李柱带着证据连夜赶往州府。
三日后,恰逢监察御史巡至本县。石三瞅准时机,在赵府门前拦轿喊冤,将此事捅到了御史面前。
人赃并获,赵员外、钱顺、熊魁悉数落网。审讯中,更牵出一起惊天贪腐案——原来这些官银竟是本地知县与赵员外勾结所盗!
赵府被查抄那天,王砖跪在石三面前痛哭流涕:“师父,我错了...我是被逼的...”
石三长叹一声,扶起他:“孩子,路是自己选的。去官府如实交代,或可减轻罪责。”
案件了结后,青石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石三用赏银开了家瓦匠铺,专收贫苦子弟为徒。
李柱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师徒二人的手艺和品德备受称赞。每逢有人问起赵府旧事,石三总是微微一笑:
“民间有句老话——瓦匠手中泥,看似软如棉,历久亦成砖;歹人心中计,纵有千斤力,终归化青烟。”
而那段关于廊道陷阱、脚手架危机与古井秘宝的传奇,则在青石镇代代相传,成为了教导世人“善恶有报”的活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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