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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盒根子糖,解半生乡愁
正月初六,天还未亮,手机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冷:"猪血丸子、碟子菜都备好了,板鸭要不要带?"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脱口而出:"那些太硬了,不好消化......就带那盒张家根子糖吧。"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过了片刻,父亲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啥根子糖?家里翻遍了,没找着啊。"
我这才恍然想起,那是年前镇里送的礼盒,放在客厅电视柜边上。"找不到就算了,"我连忙安慰,"您要是找着,自己留着吃。这糖护肝,对身子好。"
有些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那盒根子糖,是《宝庆望星楼》新春座谈会上,周旺镇党委书记肖拥军送的伴手礼。对我这个在外漂泊三十年的人来说,它不只是一份土特产,更是能咀嚼出乡情的"甜药"。
得知我要回乡,《宝庆望星楼》总编彭端祥,特意协调了这场微刊座谈会。年关将近,周旺镇作为隆回的东大门,春运繁忙,干部们忙得脚不沾地,我实在不忍添乱。但彭总编言辞恳切:"难得回来,聚一聚,聊聊家乡的变化。"我忐忑地应下了。
腊月二十六,我早早到了镇政府门口。站在这里,恍如隔世——四十年前,这里还叫"区公所"。那年我十二岁,刚考上镇中学。背着新书包低头走过区公所门口,连抬头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那时的区公所,青砖墙,铁门栏,在我心中如同天书般庄重威严。
父母送我到对面的周旺中学住校,临走前反复叮嘱:"别想家,好好读书,一定要走出去。"我咬着嘴唇点头,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眼泪才敢落下。晚上躲在集体宿舍的被窝里,咬着被子角,偷偷哭了一个星期。
从此,我便踏上了"走出去"的路——读书、考学、工作,一晃就是四十余年。
如今重返故地,母校已迁新址,我读过的高中隆回七中,也只剩下教育志里的一行记载。青春无处凭吊,唯有记忆如老树上的藤蔓,紧紧缠绕。
所幸,当年的"区公所"还在。匾额换成了"周旺镇人民政府",院里的树木粗壮了许多,枝叶在冬日里依然苍翠。大多数办公室门关着,工作人员都去高速路口执勤了。春运期间,守住隆回的东大门,让游子平安返乡,是头等大事。
不一会儿,党委书记肖拥军、镇长文贤成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他们刚从县里开完会,脸上带着倦容却毫无架子。肖书记手里拿着笔记本,边记边听,眼神专注。
令人意外的是,文镇长是个80后,说话条理清晰,句句实在。之前在微信上总觉得他是个严肃的干部,见面才发现如此年轻干练,亲切随和。
《宝庆望星楼》的创办者彭端祥总编、李振平主编、肖伟群老先生、李鹏程顾问等乡贤,也从市里和县里陆续赶来。之前只在微刊上见过的名字,此刻变成了鲜活的笑脸,瞬间拉近了距离。
执行主编肖伟群先生已年过八旬,精神矍铄,擅长古体诗,字里行间洋溢着对家乡的深情。顾问李鹏程是本家族叔,身为高级工程师,却痴迷于研究魏源文化和李氏文化,研究成果不少。
老中青三代人围坐在一起,聊微刊发展,聊如何挖掘周旺的人文故事,聊怎样让这片土地的文化气息,变得更加浓郁。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自己不是外人,而是真真切切地回家了。
座谈会结束时,肖书记送给我们每人一盒精装的张家根子糖,笑着说:"这是咱周旺的非遗,带出去回味家乡的味道。"
接过盒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这盒糖,像是从岁月的深井里,舀上来的甘甜,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童年。那个年代,日子是真的苦。大人心里苦,孩子嘴里苦。能吃上糖,是天大的幸福。
最羡慕周旺中学里张家村的同学。听说他们村家家户户熬根子糖,糖多到能吃腻。张家村的孩子脸上,总是红扑扑的,衬得我们这些"缺糖少甜"的孩子,面色特别黯淡。
初中同桌就是张家村的湘妹子。她总在自习课上,偷偷从兜里摸出碎糖塞给我。指甲盖那么大一点,我趁老师转身赶紧塞进嘴里。甜味慢慢化开,连上课的倦意都消散了。那点甜,黏住了一段纯真的同学情谊。
后来湘妹子回娘家,给父母盖了小洋楼,邀请老同学聚会。桌上摆了好几盘根子糖,芝麻的、桂花的,花样繁多。可我尝了一块,却品不出记忆中的甜。或许是在外漂泊多年,酸甜苦辣尝得太多,舌尖的记忆已经混杂。
记得小时候,常有张家村的货郎挑着担子走村串巷。拨浪鼓"咚咚"响,孩子们像麻雀般围上去。货郎挥着手:"去去去,叫大人拿谷子来换。"
我们巴巴地跑回家,扯着母亲的衣角哀求。母亲总会点着我们的额头笑骂:"小祖宗,谷子要交粮站的,哪有多余的换糖?"可骂归骂,她还是会去粮仓舀些稻谷。
量谷子的升子磕着粮仓木板,"咚、咚"作响,母亲量得格外仔细。货郎捏起几粒稻谷对着阳光端详,嘟囔着"不够饱满",讨价还价半天,才用小锤"咔嗒咔嗒"敲出薄薄几片糖来。
糖到手了,我们眼巴巴等着。母亲却不急,把糖块小心放进装满秕谷的瓦罐李,盖紧盖子时手指在罐沿抚摸,像是怕甜味泄漏。只掰一点碎屑分给我们:"尝尝就行,留着过年待客。"
作为长女,我深知家境艰难,从不偷吃,还要管着弟弟妹妹不去翻罐子。那点糖能留到过完年,偶尔吃一块,甜味能记好几天。那份甜,是母爱的滋味,早已沉淀在心里,成了永不融化的琥珀。
返程那天,父亲终究没有找到那盒根子糖,却不知从哪儿买了两袋散装的塞进我的行囊。撕开袋子,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脆响如阳光碎裂。甜味缓缓漾开,母亲的身影突然清晰起来。
母亲离开近十年了。她藏糖的瓦罐还在老屋储物间里,每次回去我都要摸一摸,似乎瓦罐口还留着她的温度。不知在另一个世界,母亲是否也能吃到这么甜的根子糖。
嘴里的糖还没化完,《宝庆望星楼》群里跳出肖伟群老先生的诗:
升子山闺秀,湖湘久有名。
洋洋清照句,楚楚美人情。
聚会心声表,归乡妙笔成。
东门千古镇,一网得佳评。
读罢,一阵羞怯涌上心头,脸颊发烫。仿佛瞬间变回四十年前,那个因想家躲在被窝里哭的小丫头。我慌忙回复:"前辈谬赞了。"
面对这些皓首穷经的乡贤,退而不休,笔耕不辍,精心守护着家乡的文化根脉,我这个漂泊半生的文艺中年,不过是个把乡愁藏在糖里的游子。何以报答这化不开的故园深情?
彭总编那句"好好写写家乡",言犹在耳。这不是普通的嘱托,是故乡递来的风筝线。我是飘在外面的风筝,线的那头系着老家的土地、灶火,还有对母亲的思念。
也许,我能做的,就是把藏在糖里的记忆挖出来,写十二岁时想家的眼泪,写货郎卖糖的拨浪鼓,写母亲藏糖的瓦罐,写同桌分享碎糖的情谊,写座谈会上温暖的笑脸。这些都是家乡的味道,是根子糖的甜,也是乡愁的暖。
张家根子糖的甜啊,是牵引游子回望的坐标。时代洪流奔涌,多少旧物杳无踪迹。但总有些根须深扎在记忆的土壤里,遇水,就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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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张家灶火,熬出三百年的传承
总觉得,国人对食物的雕琢,是与生俱来的本事。走过天南地北,见过各式麦芽糖,可张家的根子糖就是与众不同。它不像城市糖果店里的舶来品,玲珑剔透,光彩夺目。根子糖模样朴实,甚至有些粗犷。焦糖色的芯子裹着米白色的霜,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自带分量。
含在嘴里起初硬邦邦的,带着倔强劲儿,需要舌尖的温度慢慢融化。甜味不是瞬间迸发,而是一丝一缕地弥漫开来。这甜不飘不浮,往深处走,带着糯米特有的醇厚回甘,从舌尖浸润到喉咙,最后暖烘烘地滑进心窝。那般妥帖,那般踏实。
一直好奇,张家的麦芽糖,为何叫"根子糖"?是说张家的根深扎在这片土地里,还是这糖的滋味,如同山里的老根茎,初尝朴拙,细品方能体会生命本源的甘甜?我想,两者皆是。
记忆中,大人把根子糖视作"甜药"。头疼脑热、着凉咳嗽,不必急着求医。老人会说:"舀碗水,放块根子糖熬上,趁热喝;或者切一小块含着。"说来神奇,喉咙的不适,含上几天竟真能平复。
它真的能润肺化痰,驱散寒气,更能安神定志。心里焦躁时,含一块根子糖,让温吞的甜意在口腔化开,无名火也渐渐熄灭。
在梅山文化里,规矩多,禁忌也多。家里蒸酒、做豆腐时,孩子不能多嘴,怕惊动"小山娘娘",糟蹋了好东西。所以,即便满心好奇,我们也只能从书本寻找答案。至于张家村熬糖的秘诀,更是秘不示人,传男不传女。
虽未亲眼见过熬糖过程,但听老人"讲古",也对根子糖的前世今生了然于心。
传说张氏祖先明朝逃难至此,山多田少,日子困苦。有一年秋收阴雨连绵,稻谷发芽,难以下咽却舍不得丢弃。不知哪位巧手婆婆,尝试用芽谷混合糯米蒸熟发酵,本想酿酒暖身,却意外熬出了琥珀色的糖浆。米香混合焦香的甜味,弥漫灶屋,那是绝处逢生的味道。
从此,张家人靠着这偶然得来的手艺,在山坳里扎根。这糖既能果腹驱寒,又能换取油盐酱醋。一代代传承,熬糖的大锅、灶膛的火,未曾熄灭。
可以想象,三百年前那个冬日,那个围着粗布围裙的农妇,在烟雾缭绕的灶台前,看着锅中渐稠的糖汁,愁苦转为惊喜的瞬间。那是生存的智慧,在绝境中开出的花。
所以,张家根子糖从诞生起,就不是锦衣玉食的点缀,而是与苦难生存紧密相连。它的甜是从生活苦涩中熬炼出来的,因而格外实在,有筋骨,能甜到心底。
历史上,周旺铺是西南官道要冲,商旅络绎不绝。镇上萧姓富翁"超雄公"精明能干,他家熬制的米糖堪称一绝。传说宝庆知府品尝后大为惊艳,定为"贡品",被千里迢迢送进紫禁城。
在那个没有添加剂的年代,纯粹新米熬制的甜,何等弥足珍贵,它慰藉的或许是贵人的脾胃,或许是在京湖湘子弟的乡愁。
但手艺要传承,需要后人不断注入新生命。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同治年间。超雄公的后人"佑老板"是个"糖痴",不满足于祖传技艺,默默开始了漫长的试验。
外人看来这是自讨苦吃,祖传的法子已是贡品水准,何必非要折腾?但佑老板认准的事就要做到底。这一折腾,竟折腾出了根子糖的灵魂。
他首先改变原料,用糯米替代粳米。糯米更黏软,熬出的糖更柔韧,但对火候要求极高。又改进了过滤方法,用竹篓替代布包袱,滤得更净更透。最关键的是用麦芽替代谷芽,让粮食与粮食碰撞。麦芽如药引,唤醒糯米深处的甜香。这样得来的甜醇厚复杂,层次丰富,回味绵长。
可以想见,佑老板顶住多少压力,经历多少次失败。灶房的焦糊味见证了他的执着。终于有一天,他成功了。新熬的米糖脱胎换骨,色泽洁白如霜,质地脆爽,甜中带香,香而不腻。这新糖从此得名"根子糖",真正"露了头角"。
名声传开,宝庆府王判官到周旺铺公干,品尝后赞不绝口,称佑老板的根子糖,与当地凤大娘的酸辣椒,并称"宝庆二绝"!一甜一辣,人间至味。这句话如同金色印章,盖在了根子糖的历史上。佑老板的匠心得到最响亮的回音。
然而历史长河总有湍急处。新中国成立后的困难时期,民间熬糖被禁,视为"资本主义尾巴"。张家村世代相传的灶火被迫熄灭。整个村子再闻不到甜香,孩子们没有零嘴,熬糖老师傅如农民离开土地,心里空落落的。那种痛,是文化血脉被硬生生掐断的痛。
寒冬再长终会过去。改革开放春风吹遍神州,也吹进周旺铺的山村角落。政策的坚冰融化,老熬糖人心中的火星重新燃起。他们找出角落里的工具,打磨锈迹斑斑的铁锅。
重新生火那天,村民围在灶房外屏息以待。当柴火"轰"地燃起,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水汽"滋滋"作响时,老手艺人的眼圈红了。当第一缕甜香颤巍巍飘出,弥漫村子上空时,一位八旬老人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哽咽:"咱张家的糖根......没断!这口气......又接上了!"
那不仅是甜香,更是活过来的气息,是希望。这也不只是饭碗重端,更是断线的念想重新接续,漂泊的乡愁找到归处。
县领导考察后大力推广,农业局派技术员协助,邀请老师傅出山进行小批量生产,让深藏山中的美味走出隆回。张家村灶火不仅重燃,而且烧得更旺。如今走进村子,"家家户户架锅熬糖"不是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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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药食同源,是零嘴也是一味“甜药”
张家村的后生小张,大学毕业后在深圳做项目经理,经常加班到凌晨,咖啡当水喝,体检报告上"轻度脂肪肝"刺眼。办公桌上的护肝片、维生素等瓶瓶罐罐,他按时服用却感觉不到效果,依然失眠胃空。
春节回张家村过年,拜年时满叔塞来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这是咱村的根子糖,带回去当零嘴。"灰扑扑的糖块与精致进口零食格格不入,被小张随手扔在玄关。
妻子见他喝咖啡时皱眉喊苦,心生一计。她掰碎根子糖代替方糖放入咖啡。小张品尝后觉得胃里暖和,不再反酸。从此,妻子每天悄悄在他的咖啡里加糖。半年后复查,医生惊讶:"指标好转了,调整作息了?"
小张愣住,回想唯一变化就是那杯加了根子糖的咖啡。他打电话问送糖的满叔,熬了半辈子糖的老张笑了:"傻小子,这糖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慢慢帮你暖脾胃。脾胃好了,肝气就顺了,就像庄稼根扎稳了,风再大也不倒。"
小张是见过老张熬糖。每年冬天,天没亮就起来烧灶,松柴"噼啪"响。第一锅蒸糯米,竹蒸笼缝隙间米粒,慢慢胖大变白。老张捏一粒确认熟度,一捏就烂还粘手就是好了。
蒸笼揭开,热气腾空,糯米甜香满屋。熟糯米倒入老松木桶,桶内积着厚厚浆垢,散发老底子的香。接着淋麦芽浆,新鲜麦芽磨成金黄色浆液,带青草清苦藏甜香。老张稳持陶盆沿桶边慢淋,浆水顺壁流下不溅点滴。
淋完用长木勺慢匀搅拌,糯米与麦芽浆混成浅黄糊状。"麦芽是引子,"老张边搅边念叨,"它一来,糯米的'甜魂'就醒了。"麦芽中的淀粉酶如小工匠,在温暖糊状物中工作,将淀粉长链剪成麦芽糖。"糖化"需大半天。老张不急,坐在门口抽旱烟,不时尝糊状物甜度。
糖化完成后才开始熬糖。糊状物入锅,灶火调小慢熬。老张手持大铲不停顺锅底搅动。糖汁渐稠,色由浅黄变深琥珀,香从粮食甜变焦香醇厚,飘出糖坊,馋人得很,连邻居家的狗,都蹲在门口不肯走。
熬糖最关键"看火候"。老张不用温度计,靠经验。用大铲舀起糖汁,观下滴形态,能连细"线",线断挂铲尖珠即妥。或滴糖汁入冷水碗,"吱"声凝块,捞起细嚼,就能知脆甜杂味。
"机器测温度,是测不出糖'脾气'。"老张告诉徒弟,"火太大糖会发苦,火太小糖会发软。得不断和糖'说话',才知它何时刚刚够火候。"
糖熬好后,老张会唤小张帮忙,把滚烫的糖汁倒入铺满纱布的竹匾。等糖汁冷却成软团,就进入最费劲也最关键的"扯糖"工序。
院中枣木桩磨得锃亮,老辈所传。老张把糖团挂桩上,布裹手抓两头,深吸气开扯。双臂用力拉长糖团,折回叠拉。动作有节奏,哼老调:"一扯散浊气,二扯聚甜魂,三扯现银丝......"
初扯糖团深琥珀色,渐泛白变银白如月光。小张等年轻人试过,扯糖比搬砖累得多,扯几下就手臂酸胀。老张能扯十几分钟,额头渗汗却气不喘。"扯糖要用巧劲,不是用蛮力,"老张一边示范一边解说,"像揉面一样,顺着劲来,糖才会'听话'。"
七扯后糖团差不多变得银白色透光,摸上去硬而不脆。老张取团放案板做形,张家根子糖即成。村民来买,自食或寄外打工子女。
根子糖的"疗愈"功效,早藏祖先的智慧中。《本草纲目》记载,麦芽糖"健脾和胃,益气补中"。张仲景的"小建中汤",以麦芽糖为药,可治脾胃虚。现代营养学也证明,麦芽糖为双糖代谢缓,不像白糖那样,致血糖骤然升跌。且根子糖含低聚糖,更助肠道益生菌生长。
只是这些科学道理,老手艺人老张并不懂,他只知道,"吃了根子糖,人的身心都会很舒服"。可见根子糖的好处,不在"神奇"而是"实在"。用村里的糯米、山里的麦芽所制,最朴食材做法。像村里人一样实在,不花哨,暖人心。
若你加班凌晨胃空,刷手机眼干心慌,思乡难归孤寂,不妨吃块张家根子糖。含入口中甜不齁不刺激,温软如老家灶火暖实在。
这就是张家根子糖,凭什么能成为药食同源的"甜药"。因它熬的不仅是糖。
它熬的是时间。从稻谷在合适温湿度下悄然发芽,到米浆在时光中静待发酵,再到灶火上日夜不息的千锤百炼......每个环节都在与时间耐心对话。它拒绝急功近利,崇尚慢工出细活。在这求快时代,它默默提供"慢"的可能,回归本源的古老耐心。
它熬的是苦难。根子糖诞生在饥馑困顿中,传承路上,布满风雨甚至濒绝。正是苦难磨砺赋予它坚韧品格,那先苦后甜深刻回甘。似乎无声宣告:甜,绝非轻易得来,是从生活苦涩的深处,慢慢升华的珍贵结晶。
它熬的是记忆。张家每口熬糖锅的锅沿,铁铲磕印,每道工序老师傅闭眼掌握的火候,每位老手艺人被灶火映照的深深皱纹......这些都是活记忆,是无形的传承。糖里封存周旺铺的山水灵秀,浸润梅山岗阳光雨露,缠绕张家村三百年炊烟,饱含祖辈智慧、期盼与生存韧性。那是看不见尝得到的纽带,连着厚重过去与鲜活现在,联系远方游子与梦里故乡。
它熬的更是生活态度。是扎根泥土的踏实本分;是面对米与火时,心无旁骛的专注虔诚;是如芽谷在困境中,非要"憋"出甜劲的不屈不挠;是经历寒冬酷暑,待"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命力。
所以,怎能不是"甜药"?它疗身更医心。在那缓缓化开的甜意里,我们尝到时间、苦难、记忆,还有生生不息的生活味道。穿越三百年炊烟,那味"甜药"依然在熬。日子,也在这袅袅甜香中,一代代延续。
就像熬糖手艺人老张说的:“糖是甜的,心也得是甜的。日子再难,含块糖,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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