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医生邀请菲利浦加入一个团体治疗小组。我们来简单了解一下团体治疗。团体治疗是心理治疗的一种组织形式,它的基本呈现方式是:一个心理治疗师带领六到八位来访者,举行定期聚会。欧文·亚隆本人就是团体治疗领域的开创者之一。他提出了一种“无结构”的团体方式,也就是说,除了几个基本规则外,大家可以自由地表达当下真实的感受,没有固定流程,也不设主题。朱医生让菲利浦加入团体的原因,是希望他能通过真实的关系互动,真正面对“人”的问题。因为在朱医生看来,菲利浦虽然嘴上说自己找到了哲学的救赎,但他实际上是从一种回避逃到了另一种回避。而真正的成长,必须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碰撞之上。
在团体里,你没法一个人闭门造车。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别人的反应——这才是真实的“关系”。菲利浦一开始在团体中的表现,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大聪明”。他不主动说话,但一旦开口,就是哲学高度。他喜欢用叔本华的语言分析别人的处境,用复杂的概念来回应具体的人际问题。这样做的结果是菲利浦被这个团体所厌恶。在生活中,如果也有这种显得特别聪明或者高人一等的人,用貌似非常深刻的话来指导你,你会不会也有一点厌烦呢?表面上他似乎是在解决你的问题,但你内心里却感觉受到了贬低和排斥。
这是因为作为普通人,我们在听别人说话时,首先记住的不是思想、观点或内容,而是关系。举个例子:如果你是一名员工,在听到领导讲话时读了一个错别字,我想你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举手指出领导错在哪儿。因为虽然在知识层面上你是对的,但你不愿做不合时宜的事情冒犯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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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团体里也是一样。菲利浦虽然说得对,却让大家觉得自己被“高高在上”地评判、分析。别人不是被理解,而是被冰冷地推开了。针对这种问题,亚隆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此时此地”。什么是“此时此地”?意思就是,我们要关注现在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你和我之间正在发生的关系,而不是回到过去的问题,或者躲进书本知识中。在团体治疗中,我们要把此刻的团体视为一个真实世界的缩影。这样我们就可以讨论:在这个团体中,我把谁当作领导?我把伴侣投射到了哪位成员身上?我在谁身上体验到了我对孩子的那种感情?
而菲利浦说的那些哲学话语,大多属于“彼时彼地”。他总是试图在思想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在关系中体验问题、感受自己。但团体治疗的核心机制,就是要让大家在“此时此地”去体验、去修复。具体说有两个步骤:第一,每个人在团体中的行为方式,通常就是他们在生活中的习惯模式。比如你在团体里总是沉默,现实中也可能不太表达;你在团体里总是逞强,现实中也可能很少示弱。第二,我们会对这些互动进行“复盘”,也就是说,尝试用“关系的语言”来理解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停留在表面内容上。举个例子:菲利浦不断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哲学术语。在内容层面,他好像在分享知识;但是如果转化为关系的语言,他就是在用知识制造距离,贬低别人,暗示别人不如他聪明。
在团体中,对话和复盘会不断地交替进行,目的就是帮助团体中的每个人去理解:在此时此地,我究竟在以怎样的方式与伙伴产生互动。这种思考方式非常奇妙,不管你说得再多,思考得再深入,你都是在此时此地,在和别人的关系中去解决问题。在团体中,你需要通过互动来解决问题,而这个解决问题的方式有时恰恰是问题本身。举个例子:团体中有位成员叫吉尔,他总是在说自己妻子如何强势,不尊重自己。其他成员一开始很同情他,也鼓励他去反抗。但随着交流深入,大家发现一个细节:吉尔总是在等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而不是自己去承担责任。你看,这恰恰就是吉尔在生活当中,跟他妻子的关系模式的复制,如果在团体当中,吉尔处于这样的位置,那我们也就很容易理解,生活当中,吉尔的妻子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强势。
这些觉察,并不是来自理论分析,而是大家在“此时此地”的互动中,通过彼此的反馈逐步发现的。所以,这个团体就像一个“人际关系的实验室”。每个人都在这里重新体验“怎么与人建立关系”,也逐步学会了“用一种更成熟的方式去连接”。而菲利浦的挑战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去面对一个自己从未真正面对的问题——如何和人建立真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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