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李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村子:"通知全体村民,今晚七点在村委会有重要事宜讨论,请大家准时参加……"我站在院子里晾衣服,恍惚间觉得耳边又响起老张的声音:"囡囡,你看这萝卜洗好了吗?"
转眼间,老张已经离开我半年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心梗,让我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五十岁的我,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寡老人。
正发呆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隔壁的王叔。自从老张走后,王叔几乎每天都会来帮我干些力气活。今天他又扛着锄头来了,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杨嫂子,我看你家菜园子里的土该翻翻了,今年要是不种点菜,可就亏了。"
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说王叔天天往我家跑,肯定是对我有意思。我望着王叔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是真心帮我,还是真如村里人说的那样,对我有别的心思?而我,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关系和可能的未来?
那天翻完地,王叔坐在我家院子里喝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流下来。他已经五十六了,比我大六岁,十年前死了媳妇,一个人拉扯着儿子,如今儿子在城里安了家,他就成了另一个空巢老人。
"杨嫂子,你这院子东边的瓦松动了,我明天来给你修修。"王叔喝完水,擦了把嘴说道。
"哎呀,你天天来帮我干活,多不好意思。"我赶紧摆手,"村里人都在说闲话呢。"
王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更加灿烂地笑了:"让他们说去吧!我家老伴在世的时候常说,人活一世,帮得了谁就帮谁。老张生前待我不薄,现在他走了,我帮你点忙怎么了?"
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厨房里传来水开的声音,我赶紧起身去煮面。透过窗户,我看见王叔在院子里收拾工具,背影有些佝偻,却显得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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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村里的李婶就来了。她一进门就神神秘秘地说:"杨娟啊,你可得当心那个王老四,人家都说他打你主意呢!你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往你家跑,能安什么好心?"
"李婶,您可别瞎说。"我有些恼火,"王叔是好心帮忙,你们怎么都往歪处想?"
李婶撇撇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老张走了才半年,你可得顾及点影响。再说了,王老四家那点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他那个破房子,还有那个在城里不着家的儿子,你跟了他能有啥好日子过?"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削着土豆皮。李婶见我不说话,又絮叨了几句才离开。她前脚刚走,后院就传来了敲门声,王叔果然来修瓦了,带着梯子和工具。
"杨嫂子,我来了!"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与他有些驼背的身形不太相符。
我走出去,看见他已经架好了梯子,正要往上爬。"王叔,您慢点,别摔着了。"
"没事,我干了一辈子的活,这点高度算什么。"他熟练地爬上梯子,检查着松动的瓦片。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显得格外朴素。
中午时分,我煮了一锅肉丝面,叫王叔下来吃饭。他犹豫了一下才走进屋,坐在桌边时还有些拘谨。我给他盛了一大碗,面上卧着几片我特意腌制的酸萝卜。
"杨嫂子,你这面条煮得真香。"王叔小口地吃着,眼睛却不敢看我,"老张在的时候,常夸你手艺好。"
提起老张,我的眼眶湿润了。老张虽然话不多,但对我很好,从不舍得让我受半点委屈。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对不起他,让一个外男天天进出我家。
"王叔,其实…村里人都在说闲话,说您…说您对我有意思。"我鼓起勇气,直接挑明了话题。
王叔的筷子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放下筷子,轻声说:"杨嫂子,我知道他们怎么说。但你放心,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看你一个人不容易,帮帮忙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其实,我答应过老张的。"
"答应什么?"我惊讶地问。
"去年冬天,老张喝多了,跟我说他心脏不好,怕哪天突然走了,留下你一个人没人照应。他让我答应他,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帮忙照顾你。"王叔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当时还笑他想太多,谁知道…"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老张竟然早有预感,还暗自为我安排后路。想到这里,我心如刀绞,又感到一丝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叔依旧每天来帮忙。春种秋收,修屋补墙,他从不缺席。村里的闲话也越传越烈,有人甚至当面问我什么时候改嫁给王叔。
一天傍晚,王叔帮我把新打的井水挑回家后,在院子里坐下歇息。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深深的皱纹。这一刻,我突然发现他真的老了很多。
"王叔,这么多年您一直没再找伴儿,不寂寞吗?"我递给他一杯热茶,鼓起勇气问道。
他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找啊,怎么不想找?但我那个儿子,脾气倔得很,说谁也代替不了他娘。这些年,倒是有媒人来说,都被他给顶回去了。久而久之,我也就死了这条心。"
听他这么说,我才明白他为什么始终保持距离。不仅是尊重老张,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家庭和平。
"其实,人活到咱们这岁数,知己比伴侣更重要。"王叔突然说道,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杨嫂子,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咱们能做一辈子的好邻居、好朋友。你有困难,我帮你;我有难处,你也帮我。这样,咱们都不孤单。"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涌进我的心里。是啊,人到中年,经历了生死离别,还有什么比互相扶持更珍贵的呢?
"王叔,谢谢你。"我真诚地说,"以后你要是馋我做的酸萝卜了,随时可以来。"
王叔爽朗地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村里的闲话还在继续,但我们不再在意。我和王叔,就这样成了彼此生命中特殊的存在——不是爱人,胜似亲人。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我们互相照应,活出了自己的尊严和温暖。
有时候,爱情之外的情感,反而更加长久、更加可靠。就像那株我和王叔一起种下的老梅树,经历风霜,依然在每年初春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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