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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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过寿那天，我转了800块红包过去。
他没领，反而发来消息问：“就给这么点？”
我反问他：“那你想让我给多少？”
他立刻回：“你弟才毕业两年，今年都给我打9000了。你都工作快六年了，还只发几百块，说实话，你好意思发，我都不好意思收。”
我忍不住笑了，回他：“爸，要是你也给我90万买套房，再拿十几万买辆车，别说9000的红包，9万我都能给你。”
我爸被我怼得气炸了，发来语音：“你一个做女儿的，凭什么跟儿子比！”
1
我笑着回过去：“对啊，你自己都说了我是女儿，那我凭什么要跟儿子比！”
“难道跟我要钱的时候，就要求我跟弟弟一样多；轮到我向家里要东西，就说我没资格跟你儿子比了？”
我爸被我怼得说不出话。
在电话里“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把电话塞给我妈：“林慧，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我就说她两句，她倒好，顶了我几百句！”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的声音：“行了！你跟女儿较什么劲！我来跟她说！”
“喂！曼苓啊！是妈！”
我听见我妈的声音，叫了一声：“妈！”
“哎！你也是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你爸计较这些！他就是嘴上没把门，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看着病床上的女儿乐乐，对着电话愁眉苦脸地说：“我没跟我爸计较，是他先跟我计较的！你也知道，乐乐这病一直没好，要是过段时间检查结果还不行，还得去外地做手术。我给爸这800块红包，都是省吃俭用挤出来的，他倒好，不仅嫌少，还拿我跟弟弟比！”
“我的情况能跟弟弟比吗？他才毕业两年，你们就给他全款买了房和车。他的工资除了自己花，不用管别的，给你们9000块红包是应该的。说实话，要是家里也这么支持我，别说一年生日给9000，就是给9万我也不眨眼。”
说着说着，我就忍不住红了眼。
这么多年，我上大学靠的是助学贷款。
毕业后住的是800块一个月的地下室单间。
每个月发了工资，我都咬牙省出一大半寄给爸妈。
因为我总想着，爸妈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把我和弟弟拉扯大不容易。
所以我从来不敢下馆子、不敢去旅游、也不敢买新衣服。
可我万万没想到，在我眼里一直不富裕的父母，居然在弟弟毕业第二年，就给他全款买了房，还配了一辆十几万的车。
后来我才知道，家里的后山和田地全被卖了，一共补了70多万。
我爸怕钱贬值，又担心房价涨，立刻跟我妈一起去市里给弟弟挑了套两居室。
补贴的钱不够，他们又取出存了十几年的将近30万定期，给弟弟全款买了房。
之后又跟村里亲戚借了点钱，给弟弟买了车。
而这所有的事，他们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
还是后来带乐乐去医院复查，在走廊碰到溪头村的邻居，才从对方嘴里听说了这事。
所以这次我爸过生日，往常都会给大几千的我，第一次只转了800块。
我妈听我说完这些，也知道理亏，语气软了下来：“唉，曼苓，这事我和你爸确实做得不对！但当时也是着急买房，怕手里的钱贬值，就想着赶紧定下来。后来买房时开发商送了个车位，我们想着车位都有了，不如干脆把车也买了。你弟早晚要结婚，房车本来就是要准备的，我们就没跟你商量。”
“毕竟你跟振庭结婚后，房车都有了，我们想着你也不会计较这点钱。”
我妈不说我有车有房还好，一提到这个，我更生气了。
“妈，你说我和振庭有车有房，可你知道我们的房子是怎么来的吗？是振庭一个人打五份工攒出来的。他是孤儿，没爸没妈，却一直把你们当亲生父母对待。那时候我说要跟他一起凑首付，他说你爸妈是农民，不容易，嫁女儿哪能让女方掏钱，说当男人就得有担当！”
“那时候他知道爸心脏不好要做搭桥手术，死活不让我出钱，让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按时给家里寄钱！可他自己呢？为了凑那17万首付，累到尿血住院！”
“到现在我们每个月还要还2000多的房贷！”
“你们摸着良心想想，爸做心脏搭桥手术，我拿出了所有积蓄。弟弟呢？那时候他都毕业一年多了，你们却一分钱都不要他出，说家里有卖地的几十万，完全够用！你们心疼儿子，就没心疼过我吗？”
其实在给我爸发生日红包之前，我没打算把这些话说出来。
一方面是乐乐持续一个月的骨痛没好，我已经心力交瘁。
另一方面，我总想着，乐乐从出生就没见过爷爷奶奶，要是再把娘家关系闹僵，连外公外婆都没了，孩子该多可怜。
可今天，我给我爸转800块红包，他不仅不收，还嫌少，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我。
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种委屈。
我妈听我一桩桩一件件数他们的偏心，语气更愧疚了：“曼苓，那些事是我和你爸不对！但你也别怪我们！你是大姐，长姐如母，我们一直把你当大人，才把家里的难处都告诉你。你弟比你小六岁，男孩子心智成熟得晚，我们怕他扛不住事，才没把家里分了钱的事告诉他！不然以他的脾气，知道你爸做手术要花钱，说不定会傻到去卖血！”
我听我妈这么说，不仅没觉得安慰，反而更气了。
我咬着牙说：“你说长姐如母，因为我能扛事，就把所有困难都告诉我。可为什么家里得了好处、分了钱的事，你们就绝口不提呢？”
我妈没料到我会这么强硬，愣了几秒才说：“曼苓，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我冷笑一声：“我变成什么样了？你倒是说说。”
我妈也憋了一肚子气，提高了声音：“变得这么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格局！就是因为我和你爸知道你格局小，所以家里分地钱的事才没告诉你！当初你爸说要瞒着你，我还说他偏心，说你是一家人，该让你知道。你爸却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你知道了肯定会跟子默争家产。我当时还说你爸看错人了！现在看来，是我这个当妈的看错人了！你才知道几天，就这么对生你养你的爸妈！宋曼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把钱分给你，以后就不用给我们养老了！”
“我告诉你，子女赡养父母是天经地义，就算我们一分钱不给你，你也得养我们，这是法律规定的！”
我没想到我妈说话比我爸还难听。
我从来没说过要他们的钱，更没说过不养他们。
我只是把他们偏心弟弟的事说出来而已。
我这个做女儿的心里委屈，发泄一下怎么了？
难道我要一辈子装聋作哑，把所有委屈都咽下去吗？
那我怎么对得起把我当宝贝的丈夫，怎么对得起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
我声音也提高了：“妈，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话说！这红包爸要是看不起，就退回来。这800块钱在我手里，还能给乐乐多挂一个专家号，他不稀罕，我稀罕。”
说完，我就听见我爸在电话那头喊：“还给她！把那800块钱还给她！谁稀罕她那点钱！老婆子，你告诉她，以后她缺钱别找我们，我们缺钱也不会找她！从今往后，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我们有儿子养老，还能被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拿捏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没过多久，我发过去的800块红包就被退了回来。
我还没从这件事里缓过神，丈夫振庭就回来了。
他本来就瘦，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更显得单薄。
他进来时一脸神秘，拉着我说：“老婆，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乐乐，说：“病房里就我们俩，有话在这说不行吗？”
振庭却不依，硬是拽着我的手走出了病房。
“怎么了？”我看着他额头的汗，赶紧掏出纸巾给他擦。
“什么事这么着急，跑这么快？”我看着他胸口不停起伏，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的背瘦得硌手，看得我心里发疼。
乐乐不明原因的骨痛，让我们跑了五六家医院。
每个月的房贷、住宿费、交通费，早就掏空了我们大半存款。
“老婆，你看！”
振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彩票，递到我面前。
“怎么了？”
最近振庭每天都会花2块钱，在医院旁边的彩票站买一张彩票。
到现在一毛钱都没中过。
“咱们中了50万！”
“啊？”我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
“真的！”振庭把摔得满是裂纹的手机递给我。
“你看这中奖号码。”
我拿着手机，对着彩票核对了一遍又一遍，才确认振庭说的是真的。
“50万！”
这笔钱对有钱人来说不算多，但对我和振庭来说，至少要赚五六年才能攒下来。
“太好了！”
“我们的房贷有着落了！”我紧紧握住振庭的手。
振庭也用力回握我：“乐乐的病也不用怕了！只要有钱，就算走遍全国，我们也要把乐乐的病治好！”
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此刻的50万，让我彻底忘了刚才跟娘家断绝关系的事。
他们既然因为800块红包就不要我这个女儿，那我也没必要再惦记他们。
我有自己的小家要守护，没精力再跟他们掰扯。
正好乐乐的检查也做完了。
医生还是没查出原因，建议我们去更大的医院看看。
我和振庭决定去上海求医。
出发前，我们先去彩票站把奖兑了。
可刚到家收拾去上海的行李，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2
我本来不想接。
但振庭不知道我白天跟家里闹了矛盾。
他催我：“老婆，爸的电话，快接啊，这么晚了打来，别是有急事。”
说完，他直接接了电话，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时间，平时这个点我爸早就睡了，说不定真有急事。
我赶紧把电话放到耳边：“喂，爸。”
我爸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喂！曼苓啊！忙着呢？”
语气里透着一股客气。
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反而有点像要求人办事。
我皱了皱眉：“忙着收拾行李，明天要跟振庭带乐乐去上海找医生看病。”
“哦！你别太担心，咱外孙女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
我爸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犹豫，说话吞吞吐吐。
我有点不耐烦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我刚要挂电话，我爸赶紧说：“你等一下，曼苓，爸有话跟你说。”
我心里一动，难道我爸是想跟我道歉，又拉不下脸？
想到这里，我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
说实话，每次想到乐乐从出生就没见过爷爷奶奶，我总觉得孩子心里少点什么。
要是连外公外婆都没了，以后乐乐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我想着，要是我爸这种固执的人，能主动服个软，白天那些不愉快，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说吧，爸，我听着呢。”
我放下手里的衣服，耐心等着他开口。
“是这样的，曼苓，白天爸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向来嘴笨，说话没个准头，其实没坏心眼。”
我咬了咬嘴唇。
看来我爸是真觉得自己白天话说重了。
只要他说一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他。
可我万万没想到，是我想多了。
像我爸这样的人，就算主动服软，也肯定有所图。
果然，下一句话就打了我的脸。
“那个，曼苓啊！我今天听村里的人说，看见你们在彩票站领奖了，说你们中了50万呢！”
“我就跟你妈琢磨着，你弟不是交了个城里的女朋友吗？那姑娘长得好看，家境也好，听说她爸还是某个单位的领导。你弟想着这么好的姑娘得赶紧抓住，打算这个月凑18万8的彩礼去提亲。你也知道，给子默买房买车，已经花光我和你妈的养老钱了，别说18万，现在让我们拿8000都拿不出来。”
说完，我爸停了一会儿，估计是等着我主动说借钱。
毕竟他这个当爹的都主动服软了，我总得给点面子。
可我半天没说话。
他才又结结巴巴地开口：“好闺女，你看，能不能先拿18万8出来，给你弟垫上彩礼。”
怕我拒绝，他又赶紧补充：“就算你弟借的，我和你妈给你打借条都行。”
我忍不住笑了。
笑自己刚才居然天真地以为他是来道歉的。
也笑我爸的厚脸皮。
下午还因为800块红包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晚上就好意思开口借18万8给弟弟当彩礼。
我冷冷地说：“借？怎么借？我女儿还病着，你不问我手里紧不紧，反而想着从我省钱给孩子看病的钱里抠？爸，你真把我当扶弟魔了？”
“我告诉你，别说借18万8，就是借8000，不，借800，你都别想从我这拿走一分。”
我一字一顿地说完，手都捏紧了拳头。
振庭见我浑身发抖，赶紧走过来，用温热的手轻轻揉着我的背。
“老婆，爸是要跟咱们借钱吗？要是不多的话，就借点吧？”
振庭不知道我白天跟家里的矛盾，他一直对我爸妈很孝顺。
却不知道在我爸妈眼里，别说他这个女婿，就连我这个女儿都没位置。
他们心里只有儿子。
乐乐生病这么久，我爸妈除了托人带过几包花生，就没再过问。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家里分了卖地的钱，收到花生时，还跟振庭说：“这是家里的山货，没打农药，给乐乐吃正好，能补血补气。”
振庭还说：“等乐乐病好了，咱们好好孝顺爸妈。妈不是一直羡慕隔壁大妈的金镯子吗？到时候咱们也给妈买一个。”
现在想想，我和振庭真是傻得可怜。
两个傻子，难怪能走到一起。
我爸听到振庭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立刻高兴地说：“振庭啊，听说你和曼苓中了50万，恭喜啊！”
振庭还是第一次听我爸这么客气，笑着说：“爸，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我爸赶紧顺着说：“对！对！对！振庭说得对，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他见我一直没说话，振庭轻轻推了推我，小声说：“要是爸借的钱不多，咱们就借点吧。”
我刚想告诉振庭，我爸要借的不是小数目，是18万8，我爸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振庭，爸借的不多，就借18万8。爸保证会还，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和你妈可以给你们写借条，签字画押都没问题。”
振庭一听要借18万8，顿时挠了挠头：“爸，你这是出什么事了？要借这么多钱？乐乐还病着，我们得留钱给孩子看病。”
振庭虽然实在，但做事心里有数，总能先想到我和孩子。
18万8能给乐乐看很久的病，他再傻也不会答应。
“振庭，你听爸说，你别看现在借得多，这笔钱你们借得值！”
我爸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振庭说这笔钱的用处。
他说我弟女朋友的单位多好，女朋友的爸爸官多大。
“你想啊，要是子默能把这姑娘娶回家，她又是独生女，以后女方家的资源不都是咱们宋家的？”
“到时候别说钱了，你和曼苓要是有什么事，也能有个当领导的靠山，多好啊。”
可我爸说了半天，振庭却只淡淡地问了一句：“那小叔子喜欢的是人家姑娘，还是人家的家庭背景啊？”
“我觉得这么做不太好。”
我爸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振庭居然只关心这个，顿时有点气急败坏：“振庭，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现在是子默要娶那姑娘，得准备18万8的彩礼。我和你妈手里没钱，正好你们中了50万，就先匀一点出来。我们以后肯定会还，这点你们放心。”
振庭抬起头想了想，说：“不对啊，爸，你和妈手里怎么会没钱呢？前几天我去工地干活，碰到溪头村的老乡，说村里卖田卖山，咱家分了70多万，是村里分最多的。这才几天啊，你和妈就把70多万花光了？”
不仅我爸没想到振庭知道卖地的事，我也很惊讶。
我万万没想到振庭早就知道了，却一直没跟我说。
振庭看着我惊讶的眼神，挠了挠头解释：“那天我本来想晚上回来告诉你的，但又想着爸妈没说，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后来忙着给乐乐转院，就把这事忘了。”
“再说，咱们也不惦记爸妈的钱。”
振庭握着我的手，又对着电话说：“我和曼苓不惦记爸妈的钱，但爸妈也别惦记我们的50万！这钱是留着给乐乐看病的！”
我眼睛红红的，心里又暖又酸。
这个傻振庭，其实一点都不傻。
我差点哭出来。
或许振庭早就猜到那70万被我爸妈花在弟弟身上了。
他虽然从小没爸妈，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
他当初为了攒首付打五份工的时候，每天累得直不起腰。
我给他贴膏药时，他望着天花板苦笑：“还是有爸妈的孩子好啊，我们工地的陈主管，才25岁就买房了，80多万的房子说买就买。”
我当时也跟着苦笑：“我也是有爸妈的人，不也没钱买房吗？”
振庭就捏着我的手说：“没爸妈的男孩子，和有爸妈却没人疼的女孩子，都一样没人撑腰，只能靠自己。”
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看透不说透。
他从来没反对过我孝顺爸妈，却也不会看着我盲目付出。
想到这里，我既欣慰又心疼，更佩服他的通透。
我爸被振庭的话噎住了，愣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说：“振庭，你没爸妈，不懂做父母的心思。家里有儿子，做父母的不仅要给儿子准备彩礼，还得准备房车。那70多万给子默买房买车都花光了，还跟村里借了几万，现在真没钱了。”
振庭听完，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爸，我是没爸妈，但我知道做父母的得一碗水端平。不然以后儿子靠不住，想找女儿的时候，别后悔没人管。”
这是我第一次听振庭说这么重的话。
我爸在电话里气得直喘气，对着电话骂：“振庭你这个白眼狼！你跟宋曼苓一样，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告诉你们，现在不借钱，等子默娶了那姑娘，攀上高枝，你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你们等着后悔吧！”
挂电话的时候，我还听见我爸在那边咒：“中了50万又怎么样！生了个病秧子拖油瓶，用不了一个月，50万就全打水漂，到时候人财两空！”
我气得想骂回去，却被振庭拦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我：“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接过手机，只发了一句：“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女儿也会好好活着。”
然后直接把我爸拉黑了。
虽然拉黑了电话，但我坐在凳子上，想着病床上的乐乐，又想着我爸刚才的话，忍不住趴在振庭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3
第二天醒来时，我和振庭的眼睛都肿得像鱼泡。
我俩互相看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放心，咱们乐乐肯定没事。” 振庭把我前额的碎发拨到耳后。
我抱了抱他：“走吧，咱们该出发了。”
我们订的是早上 6 点的飞机，乐乐疼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睡着。
振庭把小小的她背在背上，我拎着行李跟在后面。
这是我们第一次坐飞机。
托黄牛挂的顶尖专家号花了 1800，坐火车去赶不上就诊时间，坐飞机正好能赶上。
落座后，振庭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想调节气氛，逗他：“怎么，大男人坐飞机还怕啊？”
振庭望着窗外，手攥得更紧了。
我听见他低声说：“是怕。”
我的喉咙一下发紧，赶紧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哪能不知道振庭怕什么。
这次挂的是全国最厉害的医生。
要是连他都查不出乐乐骨痛的原因，我和振庭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下了飞机，我们立刻打车往医院赶。
到医院时，正好轮到我们的号。
医生看完所有检查报告，给我们指了新方向：“没发现肿瘤或其他恶性病变的迹象，我给你们开个微量元素检查单，你们再试试。要是这个也排查不出问题，我们也没办法了。”
之前所有检查都盯着肿瘤方向，这还是第一次查微量元素。
我和振庭虽然不懂，但还是赶紧去做检查。
等报告出来，我们又急匆匆找医生看。
我和振庭的手全是汗，俩人情不自禁地盯着医生。
医生透过镜片看了会儿报告，突然笑了：“果然是这个原因！”
振庭往前凑了凑，声音都有点抖：“医生，我闺女情况怎么样？我们有钱，不管什么办法都愿意试。”
医生抬眼看看干瘦的振庭，又看看颧骨凹陷的我。
我记得他当时笑了笑，那笑容就像天使的微笑。
“没大事，就是缺一种微量元素，一般人想不到这个方向。我十几年前接过类似病例，之前也一直查肿瘤，后来无意间做了微量元素检查，发现病人缺这个，补上就好了。”
“我给你们开个单子，按这个剂量吃，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好。”
医生很快开好单子。
看到单子上的价格，我们都不敢相信。
我和振庭准备了 50 万给乐乐治病，甚至做好了不够就卖房的准备。
没想到，只需要花几百块就够了。
我们捏着单子去药房拿药，医生开了好几瓶微量元素补充剂，上面写清了服用方法。
我和振庭还是觉得不真实。
回到旅馆，我们决定先不回去。
在上海住一段时间，看看药效，万一有问题，挂号看病也方便。
没想到乐乐吃了五天左右，就不怎么喊疼了。
“那还继续吃吗？” 振庭问我。
“当然要吃！医生说了，乐乐这种微量元素容易流失，必须吃够一个月。”
“嗯！” 振庭点点头，又问：“老婆，咱们要不要去外滩看看？”
来上海一周了，我们哪儿都没去过。
看着乐乐终于展开的笑脸，我对振庭点点头。
“走！咱们一家三口去外滩逛逛。”
4
返程时，我们坐的火车。
我兴致勃勃地把一家三口在外滩的照片 P 了下，发到朋友圈。
刚退出朋友圈，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曼苓啊！我看到你和振庭的照片了，拍得真好！看你们笑得那么开心，乐乐应该没事了吧？没事就好！我就知道咱外孙女是有福的孩子，肯定能好！”
我妈在电话里自顾自说，我听得不耐烦：“你有话直说，我没功夫跟你绕圈子。”
我妈没料到我这么直白，愣了一下。
但她跟我爸一样厚脸皮：“你这孩子，当外婆的为外孙女高兴还不行吗？我知道你还生你爸的气，那天我也说他了，跟亲女儿怎么能说那么难听的话！那天知道你们中了 50 万，他非说要跟你借钱，我说乐乐还病着，哪好意思跟女儿开口！别说 18 万 8，就是 8000 块都不该要。他偏不听，等我睡着偷偷给你打电话，我知道后狠狠骂了他一顿，真是个大男人，不懂心疼人！”
我听着我妈的话，只剩冷笑：“妈，你说我爸不懂心疼人？他不是不懂，是只心疼儿子吧？子默那个‘宝贝疙瘩’，70 万到手马上买房买车，生怕儿子赚钱累着。到我这儿，就成‘不懂心疼人’了，你别糟践‘男人’这俩字。”
我妈没料到我说话这么冲，有点结巴：“这…… 曼苓，你看你说的，你爸是男人，子默也是男人，男人跟男人更懂彼此嘛！你是女孩子，你爸哪懂你要什么。”
我更讽刺了：“我爸是男人不懂我，你是女人也不懂我？那我直接跟你们要，你们总能懂了吧？”
我妈彻底语无伦次：“那你…… 你想要什么？”
我毫不客气：“我要家里的宅基地，以后拆迁款全归我；我要你们把卖山卖田的 70 万给我，你们给吗？”
我妈被我的话压得没底气：“你这要求不合理啊，你都嫁出去了，哪有女儿要家里家产的道理。”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曼苓，妈是来跟你借钱的，你怎么反过来跟我要钱了。”
我冷冷道：“你要借什么钱？”
我妈说：“你弟的彩礼钱啊！之前乐乐要治病，那钱我们确实不该借，你和振庭不借，妈能理解。可现在乐乐没事了，你们手里也不紧张了，那 50 万就先借 18 万 8 给你弟呗！”
说完，她还顿了顿：“反正你们留那么多钱也没用了，不是吗？”
我差点被气笑。
原来人真的会被气笑。
“妈，谁说我的钱没用？你会心疼儿子，给儿子买房买车凑彩礼，我也心疼乐乐，要给她攒钱买房备嫁妆。我还觉得 50 万不够呢，要不你让子默把房子车子卖了，钱转给乐乐？咱们乐乐可比你儿子聪明多了，幼儿园老师都说她过目不忘，将来肯定能上复旦交大，不比你那勉强高中毕业的儿子强？”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想清楚就把 70 万打给我，咱们还能当‘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妈见我句句带刺，在电话那头大骂：“宋曼苓！你掉进钱眼里了是不是？眼里就只有钱！你别要爸妈了，跟你的钱过去吧！”
我回怼：“你要是不图我的钱，会给我打电话？你忘了，那天你和我爸亲口说要跟我断绝关系，说我缺钱别找你们，你们缺钱也不找我。”
“怎么，失算了？当初以为乐乐生病，我们会跪着求你们？没想到乐乐没事，我们还中了 50 万？”
“我告诉你，从我爸咒乐乐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没‘爸’这个亲人了！”
“现在你又来骂我，那我也明说，我从此也没‘妈’了！”
说完，不管我妈在电话那头怎么发疯大吼，我直接把电话卡拔了。
火车上的人都看着我。
我以为他们会骂我不孝，没想到后座的姑娘站起来，给我递了颗糖。
“姐，你怼得太解气了！”
旁边的阿姨眼里含着泪，一边擦眼泪一边给我递纸巾：“妹子，阿姨懂你，阿姨知道你有多难。”
我看了圈周围人的眼神，全是认可和心疼。
我的眼睛也湿了。
“谢谢大家。”
我带着泪花，对大家笑了笑。
谢谢他们，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
5
回到家后，我和振庭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自从乐乐生病，我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知道乐乐没大事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刚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
是弟弟子默。
我本来不想接，按的时候却不小心按错了。
电话刚接通，子默嚣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姐，你什么意思？爸说你把他拉黑了，妈说她也被你拉黑了，你要耍性子跟家里断绝关系？”
“我跟你说，你别以为结婚了，你老公就跟你一条心。再怎么说，你姓宋，流的是宋家的血。我们再不好，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别人都上赶着巴结娘家人，你倒好，爸妈主动找你，你还往外推！等你被老公欺负了，连个帮你的娘家人都没有，有你后悔的！”
说实话，我比子默大六岁。
小时候爸妈去地里干活，子默都是在我背上长大的。
他以前总说我比妈妈好，将来要给我买大房子、大冰箱。
后来他上初一，我上高三。
他在镇上读书，我在县里。
我妈让我多管管子默的学习，可我写给他的信，他一封都没回。
再后来他有了小灵通，我给他打电话。
我才说他两句，他就说 “你又不是我妈，别管我”。
我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后来我妈再怎么催，我也不管他了。
我们姐弟俩的关系越来越远。
再后来，他上网、打架、抽烟，没考上高中。
爸妈觉得不读书不行，花钱送他去了私立高中。
我上大学没学费，就是因为钱全给子默交学费了。
我只能办助学贷款。
子默上到高二就闹着退学，我爸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他才勉强读到毕业。
大学自然没考上，他也无所谓，直接去市里当了保安。
这倒挺适合他，长得人高马大，又喜欢打打闹闹。
我们姐弟俩虽然没什么话，但也没闹过矛盾。
毕竟是一家人，客客气气也挺好。
可没想到，就因为没借钱给他，子默居然敢这么教训我。
我哪能忍，直接开骂：“宋子默，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结婚你给过一分钱？我生乐乐你送过一件礼物？乐乐生病你在群里吭过一声？你有什么脸教训我？别说拉黑爸妈，你这个玩意儿，我照样拉黑！”
说完，不等他回应，我就把他的电话、微信全拉黑了。
一套动作下来，心里特别解气。
洗漱完，振庭去上班了，我打了辆车，带乐乐去医院做小复查。
出来时，正好经过妇产科。
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她嗓门挺大，也不避人。
“我检查过了，真怀孕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娶不娶我！”
“不娶是吧？行！有的是人想娶我！这孩子我肯定生，你爱要不要！”
她气呼呼挂了电话，又打了一个。
不知道打给谁说的，语气突然变得娇滴滴的。
“宝贝，你之前不是说想跟我在一起吗？我跟爸妈说了，只要你这个月能凑够 18 万 8 的彩礼，他们就同意咱们结婚。”
“真的，我没骗你，我真愿意嫁给你，咱们这个月就领证好不好？”
我撇了撇嘴。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当接盘侠了。
我也没太在意，抱着乐乐匆匆回了家。
大概半个月后，晚上我玩手机时，刷到一条朋友圈。
是村里一个人发的：“恭喜耀哥结婚，祝耀哥和嫂子早生贵子，大吉大利！”
我点开配图一看，新郎居然是子默。
原来他结婚了。
没人告诉我，我也不介意。
这年头，谁不想省点份子钱呢。
可我看着照片里的新娘，总觉得眼熟。
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天在妇产科碰到的那个姑娘吗？
我盯着新娘的小腹，忍不住笑了。
振庭问我：“什么事这么好笑？”
我把手机放下，点了点他的鼻子：“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
这话把振庭逗乐了，他一下把我压在身下。
自从乐乐病好后，振庭的身体越来越壮，连腹肌都练出来了。
体验确实比以前好很多。
6
第二天醒来，我的腿都是酸的。
从那以后，我和振庭恢复了正常生活。
我们没因为中了 50 万就乱花钱，而是在提高生活质量的同时，把钱存了起来。
我觉得黄金行情不错，拿了 10 万买黄金。
当时 300 多一克，打算给乐乐攒着当嫁妆。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过着，直到有一天，乐乐得了肺炎发烧，我带她去医院打吊瓶。
恰巧碰到一个村里的熟人，也带着孩子来市医院看病。
她看到我，凑过来说：“曼苓，你知道吗？你弟出事了！”
“啊？” 我摇了摇头。
我是真不知道。
自从我不借钱给他们后，他们就没联系过我。
我也不想联系他们。
都断绝关系、拉黑了，有什么好联系的。
我巴不得这辈子都别再跟他们打交道。
“唉！说起来都像演电视剧！你弟前几年不是娶了个老婆吗？说那女的家里有钱，她爸是单位领导，妈是教授，把你弟迷得不行，非她不娶！”
“可女方说要 18 万 8 的彩礼才肯嫁，你弟生怕这么好的老婆跑了，就催你爸妈凑钱。你爸妈到处借钱，欠了一屁股债，才把那女的娶进门。”
“结果领了证才知道，那女的爸根本不是什么领导，全是骗人的！”
我纳闷：“子默虽然读书不行，但也不至于这么傻吧？人家姑娘随便说一句，他就信了？”
那人说：“哪是随便说的！还不是你弟自己心术不正。他当初看到那姑娘手机屏保有张合影，照片里有个男的，你弟在网上见过，是个单位干部。他就自己瞎琢磨，以为那是姑娘的爸。”
“后来才知道，那张照片是那个干部和他老婆资助贫困生时拍的，那姑娘就是受资助的学生！”
“那他就是活该。” 我淡淡地笑了笑。
可不是嘛。
当初我爸急着给我打电话借钱，不也是看中那姑娘家的 “背景”，想赶紧把人娶进门沾光。
没想到是一场黄粱美梦。
“可不是嘛！后来那姑娘也说了：‘我从没说过我爸是领导，是你自己心术不正，看到一张照片就以为能靠我爸往上爬！不然你会这么追我？’”
我笑了笑：“就这事啊？也不算多大事。那姑娘长得挺好看，子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偷着乐吧。”
以子默的学历和能力，能娶到那样的姑娘，我觉得他赚了。
听我这么说，那人偷偷笑了：“当然不止这事！后来那姑娘生了个儿子，现在都三岁多了。”
“村里有人老说这孩子长得不像你弟，子默听多了，也留了个心眼。他居然偷偷抱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你猜怎么着？那孩子根本不是你弟的！你弟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那姑娘大骂：‘我他妈打五份工给你赚钱，到头来是在给别人养儿子！’”
“你爸当场就晕倒了！他为了哄儿媳妇开心，借了十万块把人送到月子中心住了四五个月。儿媳妇说要请保姆，你爸和你妈就日夜守着孩子，孩子两岁前他们几乎没合过眼。结果到头来，是在给别人家养孙子，你爸直接气得偏瘫了！”
我摸了摸乐乐的头，问：“那我妈呢？”
那人摇了摇头：“你妈以前多会说的一个人啊，现在在村里走路都低着头，别人跟她说话她也不回应，跟傻了似的。”
“不过你弟才是真的完了。”
我问：“怎么了？”
那人说：“你弟脾气多爆啊！小时候一上火就又打又闹的。那女的这么骗他，还给他生了别人的孩子，他气得拿刀子捅了人。幸好那姑娘被救回来了，可她家人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把你弟告了，判了六年！”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碰到那姑娘时，她打的第二个电话。
看来，当时她是打给子默的。
过了一会儿，那人的孩子吊完水了。
又过了一会儿，乐乐的吊瓶也打完了。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医院，互相道别后，振庭打来了电话：“你们出来了吗？我把车停在路边了，你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我。”
7
我往前走了走，振庭从车上下来。
我们中奖后，把之前那辆两万多的二手车卖了，换了辆十多万的新车。
再也不用担心车子半路抛锚了。
我把乐乐放在后座，系好儿童座椅，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看到座位上放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老婆，六周年快乐！” 振庭坐在驾驶座上，扭头对我笑。
我笑着凑过去，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六周年快乐！”
车子很快启动，平稳地往家的方向开。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觉得此刻特别幸福。
不过六年后，我和振庭还是决定出国。
子默要出狱了，我不敢拿乐乐的安全和我们的幸福去赌。
幸好这六年里，我用之前买黄金赚的钱，又买了不少黄金。
现在黄金价格涨到快七百一克了，我们的资产翻了两倍。
到了国外，振庭考了不少证，成了机械工程师。
我开始写小说，赚美金。
乐乐的身体也越来越棒。
这样的生活，过得特别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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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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