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打电话质问我:你退休金6000,给妈报销一下七万住院费,很难吗?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核对上个月的水电燃气费。退休后,日子清闲,每一笔开销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
来电显示是弟弟顾成,我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喂”一声,他那夹杂着烟味和不耐烦的嗓音就从听筒里炸开。
“姐,你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
我把笔放下,平静地问:“有事?”
“妈住院了,你不知道?”他质问的语气,仿佛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我心里一沉:“什么时候的事?什么病?”
“老毛病,高血压引起的并发症,在县医院。现在要七万块钱,你那退休金一个月六千,给妈报销一下,很难吗?”
他把“报销”两个字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我的退休金账户就是医保中心。
我捏着眉心,沉声回他:“报销是国家的制度,不是我个人。你把住院的发票、清单都拿来,我帮你去跑流程。”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轻蔑又刺耳。
“顾岚,你当老师当傻了吧?我跟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妈生你养你,现在她病了,让你出点钱怎么了?你是她女儿,拿钱不丢人!”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们口中的亲情,就是一只只理直气壮伸开的手。
见我不做声,顾成的声音更大了,带着一丝威胁:“我告诉你,妈这钱你要是不出,村里人戳你脊梁骨!说我们老顾家养了个白眼狼!”
“顾成,”我打断他,“我再说一遍,把票据给我。按政策该报多少报多少,该我们子女分摊的,我一分不会少。”
“你……”
我直接挂了电话。
客厅里一片安静,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滴答作响。我丈夫周启南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谁啊?火气这么大。”
“顾成。”我淡淡地说。
周启南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回去炒菜。他知道我娘家的事,一向是劝我多忍让,但从不说我错。
没过五分钟,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不是电话,是微信群的消息提示。
我点开那个名为“顾氏家族一家亲”的群,弟媳赵琳的语音条正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蹦。
“各位大伯、婶婶,你们评评理啊!我婆婆住院等着救命钱,我这大姑姐,一个月拿六千块退休金,一分钱都不肯出!”
“她说什么?让我们拿票据给她,她去跑报销!这是人话吗?我们家顾成忙里忙外,在医院伺候着,她倒好,在城里享福,说风凉话!”
“姐,我知道你日子过得好,是体制内退下来的,瞧不上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可妈是我们俩的妈,轮到用钱的时候,你怎么就躲得远远的?”
赵琳的声音尖利,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群里立刻炸了锅。
大伯发了个摇头的表情:“老大,你弟不容易,你该多担待。”
一个堂嫂附和:“就是,城里退休金多高啊,手指缝里漏点都够我们过一年了。”
各种指责和劝说扑面而来,仿佛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面无表情地在输入框里打了五个字,然后点了发送。
“票据、政策、比例。”
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被更多的指责刷屏。
“看吧看吧,又来了,跟我们算账呢!”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亲情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白眼狼!”
不知道是谁发的这三个字,后面跟了一排复制粘贴的队形。
我关掉手机,胸口堵得慌。
周启南把一盘炒青菜端上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岚岚,要不……咱先垫点儿?别让你弟在亲戚面前那么难看。”
我抬眼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一年到头开出租车,早出晚归,去掉油钱、保养、罚单,净收入有多少?我们女儿在大城市打拼,房租水电,哪样不花钱?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周启南不说话了,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我心里发酸。我不是不肯出钱,我是不肯再被当成一个予取予求的提款机。
第二天一早,我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与其在群里跟他们掰扯,不如亲自去医院看看。
县医院住院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找到护士站,报了母亲林荷的名字。
“林荷在6号床,已经交了两万押金了。”年轻的护士抬头看了我一眼。
“谁交的?”
“一个叫顾成的男士。”
我刚转身,就看见顾成从病房里出来,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夹克,叉着腰站在走廊中间,下巴抬得老高。
“姐,你来了?看到了吧,押金我交了,我在这儿扛着呢!妈的后续治疗费和手术费,尾款你给结了。”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大度”。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病房。
母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蜡黄。看到我进来,她眼皮动了动,算是打了招呼。
我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问她:“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她声音嘶哑,透着一股子怨气。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病房,找到主治医师。
“医生,我妈这个情况,新农合能报销多少?”
医师是个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你妈有慢性病备案,报销比例会高一些。但是具体多少,要看用的药,有些进口药、特殊器材是不在报销范围内的。这个有段位差,最后结算才知道。”
我心里一沉。又是这种模糊不清的说法,这正是他们最喜欢利用的灰色地带。
回到病房,母亲睁开眼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浑身冰冷的话。
“你姐弟俩,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为钱伤了和气,让人家看笑话。”
又是这句话。
父亲得癌症那年,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是我一个人掏空积蓄,四处借钱,顾成连影子都见不着。
最锋利的刀子,总是被小心翼翼地缝在那句“别让人笑话”的棉布里。
我决定自己去查清楚。
我到一楼的收费处,要求打印母亲住院以来的费用清单。
窗口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病人绑定了医保卡线上支付功能,家属可以直接在手机上查明细。如果要打印总单,需要等出院结算。”
我皱眉:“我现在就要看明细,我是她女儿。”
“这个需要家属统一申请,或者病人本人同意。”
我回头,正好看见顾成跟了过来,他双臂抱在胸前,一脸警惕地拦在我面前。
“姐,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还是你就是想看我笑话,想证明我贪了妈的钱?”他声音不大,但走廊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退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把你交押金的发票给我拍张照,总可以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收据,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然后迅速抽走,塞回兜里。
“不行!我怕你拿去在亲戚群里做文章,说钱都是你出的!”
我气笑了。这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与生俱天。
他们怕的不是钱,是怕账单上的真相,会顺手牵出他们藏起来的那些肮脏线头。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旧铁盒。
里面是父亲当年的病历本,还有一本我记的账。
一笔笔转账记录,密密麻麻,标注着日期和用途。有的是我的工资,有的是跟同事的借款,甚至还有学校老师们给我凑的几千块众筹。总计二十多万,每一分都有出处。
我把那几页账单拍了照,没有加任何文字,直接发给了顾成。
“当年爸的治疗费,二十三万,谁结的?”
他那边沉默了很久,只回过来一个捂脸的表情。
就在这时,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
我接通,屏幕里是她虚弱的脸,但眼神却躲躲闪闪。
“岚岚,你弟跟你说什么了?你别跟他计较……那七万块钱,你……你先垫上吧,别撕破脸。”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往旁边瞟,像是在背别人教她的台词。
我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冷了下去。
“妈,你好好休息。”
我挂断了视频,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第二天,我带着一股不弄明白誓不罢休的劲儿,又去了医院。
我直接找到收费端的主管,陈述了家属对费用有异议,要求核查。
主管倒是很负责,帮我调出了后台记录。他指着屏幕上的一项:“你看,这笔‘门槛外自-费’项目金额异常高,占了总费用快一半。”
我凑过去看,那是一长串药品和耗材的名字,很多我根本看不懂。
“家属对这部分费用确认过吗?”我问。
主管点头,调出另一份文件:“确认过,家属已经申请了合并结算,这是签字的电子单。”
屏幕上,签字人一栏,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两个字:赵琳。
让我出钱的那张纸,上面签的,不是我的字。
(付费卡点)
第二天一早,我没进病房,直接在走廊里等。
果然,赵琳拎着保温饭盒,扭着腰就过来了。看见我,她脸上堆起假笑,把我拉到楼梯间的角落。
“姐,来了啊。咱也别绕弯子了,妈这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七万块,你出五万,剩下的两万我们自己想办法凑。你看行不行?”她一副施恩的口吻,好像已经做了天大的让步。
我说:“钱的事先不谈。我想知道,收费单上那笔三万多的‘门槛外自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签字的是你?”
赵琳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抱着胳膊挑眉看我:“什么怎么回事?医生说要用,对妈身体好,我就签了。怎么,还得跟你这位大教授请示汇报?”
“我不是教授,我只是个退休老师。但我知道,任何非必要的自费项目,都需要所有监护人知情同意。你没通知我。”
她嗤笑一声:“制度?顾岚,你那点语文课本念多了吧?这是在医院,是在家里,讲的是感情,不是制度!你跟我讲制度,你有人情味吗?”
我转身,走到走廊墙边的医保政策公告栏前,指着上面白纸黑字的报销比例和规定。
“你看,这上面写的东西,可比你嘴里的‘感情’清楚多了。”
别人跟你讲感情,通常是因为账单站在他们那边。
我决定绕开他们,直接去医保窗口。
我提供了我妈的身份信息,要求查询详细的报销政策和已产生的费用明细。
窗口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姑娘,她查了半天,面带难色地告诉我:“阿姨,按照规定,查询和办理结算,需要所有法定监护人共同签字确认。系统里显示,另一位监护人顾成先生已经提交了申请,但您这边没有签字,我们不能单方面提供详细信息。”
赵琳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一把挤到我前面,对工作人员说:“我签了,我能代表我们家属。她不同意,是她故意拖延,不想出钱!”
我一把拉住她:“你凭什么代表所有家属?”
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我瞥见工作人员的电脑屏幕上,有一栏备注信息。
“麻烦你,能帮我查一下,我母亲除了新农合,有没有购买商业医疗保险?”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还是敲击了几下键盘。“系统里显示,家属备案过一份商业保险合同。”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能告诉我保险公司的名字和保单号吗?”
“这个……我只能告诉您保险公司,具体信息需要您自己联系。”
我拿到了保险公司的名字和客服电话。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我拨通了电话,报上我妈的身份证号。
电话那头的客服声音甜美而标准:“女士您好,根据您提供的信息,林荷女士确实在我司有一份重疾医疗险。投保人是林荷本人,受益人是……顾成先生。”
那一瞬间,我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受益人是顾成。
我追问:“这份保险是什么时候买的?保费是谁在交?”
客服回答:“保单是两年前生效的,每年缴费,都是从投-保人林荷女士绑定的银行卡里自动扣除的。”
我挂了电话,浑身冰冷。
原来所谓的“孝顺”,可以被清清楚楚地写进他一个人的受益人那一栏里。
我冲进病房,我妈正在喝赵琳喂的汤。
看到我脸色不对,她放下碗,有些不安。
“你又怎么了?跟你弟吵架了?”
我忍着心里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我问你,你是不是买了一份商业保险?”
她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我不知道,你弟弄的。”
“那保费从哪儿来?每年几千块,从你卡里扣,你不知道?”
我妈突然发火了,把枕头砸向我:“你就知道较真!你就知道跟你弟算账!他压力多大你知道吗?他做生意不要钱啊?我花他点钱给他买个安心,怎么了!”
她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指责我。
这时,顾成推门进来,手里晃着一个新款手机,腰上挂着一串崭新的车钥匙。
他看到我,立刻接上话:“姐,你管这么宽干嘛?保险是我给妈买的,万一有什么事,有个保障,求个心安。你操这个心干嘛?”
我看着他脚上那双沾着新鲜泥土的名牌运动鞋,再看看他那油光水滑的脸。
他们的脸上从来不会因为花别人的钱而泛红,他们只会让你在被迫买单的时候,气得脸发黑。
当晚,亲戚群里又热闹起来。
这次是辈分最高的大伯亲自发话:“顾岚啊,你是当姐的,凡事看得开一点,别总跟弟弟计较。一家人,和和气气比什么都强。”
下面一堆人附和,说我书读多了,心眼变小了。
我忍无可忍,直接把当年给父亲治病的账单照片甩进了群里。
“大伯,各位叔叔婶婶,你们都看看。当年我爸的治疗费,二十三万,是谁一个人扛下来的?这里有每一笔钱的记录,有转账凭证。那时候,顾成在哪里?”
群里瞬间死寂。
三秒钟后,赵琳的语音又弹了出来,这次带着哭腔:“姐夫开出租车,一个月赚不少吧?女儿也在大公司上班,你们家又不缺钱。一家人,干嘛总记着这些陈年旧账?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她巧妙地把话题从“谁承担责任”转移到了“谁家更有钱”上。
就在我准备反击的时候,周启南的私信进来了,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老婆,别怕,我站你这边。钱不够,我再去多跑几趟夜车。”
我握紧了手机,眼眶有些发热。
记账不是因为小肚鸡肠,是为了防止同一只贪婪的手,一次又一次地伸进你的口袋。
第二天,我刚到医院,就被顾成堵在了走廊里。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堂叔。
他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张纸。
那是一张“借条”,上面写着:“今借到顾岚人民币伍万元整,用于母亲林荷住院治疗。此款项为顾岚自愿孝养,无需归还。”
落款是我的名字,但那签名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模仿的。
“姐,这是你上周答应借给妈的五万块,现在我帮你写成证明了。你就当是孝顺妈的,这事就过去了。”
我愣住了,气得浑身发抖:“我的字不是这样的!我什么时候答应借五万了?”
顾成摊了摊手,彻底撕破了脸皮:“别装了。亲戚们都在这儿看着呢,别闹得太丢人。你签了,这事就算完。那份保单的理赔款下来到我这里,后续妈的费用我再看着办。”
他话音刚落,赵琳就从旁边凑了过来,当场点开手机外放。
一段被剪辑过的音频传了出来,里面只有我疲惫的声音:“……钱我先垫……”
那是我前天在电话里跟母亲说的,完整的话是“你先好好休息,钱我先垫付我该出的部分”,但现在被他们剪得只剩下这四个字。
走廊尽头,其他病房的家属和一些亲戚们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哟,还是个当老师的呢,为这点钱跟亲弟弟闹成这样。”
“听到了吧,自己都承认了要垫钱,现在又反悔了。”
我被他们逼到了墙角。收费处的护士在不远处喊:“6床的家属,赶紧来缴费,不然要停药了!”
主治医生也从办公室出来,拿着一张单子催促:“林荷的家属,这个进口药要不要用?要用赶紧去交钱签字!”
病床上,我妈也开始哭喊起来:“顾岚!你不签就是不孝!你想逼死我啊!”
四面楚歌。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们就想用这一张伪造的借条,一段剪辑的录音,把我死死地钉在那个名为“孝”的十字架上。
(付费卡点)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像潮水一样退去,我的脑子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去撕那张借条,也没有跟他们嘶吼。
我拿出手机,对着那张所谓的“借条”,从各个角度,清晰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然后,我打开录音功能,把手机若无其事地握在手里,对着顾成说:“你再说一遍,这张借条是怎么回事?这段录音又是从哪里来的?”
顾成没想到我这么镇定,一时有些语塞,但旁边的赵琳立刻抢白:“怎么回事?就是你答应出钱,现在反悔了!我们有录音为证!”
“很好。”我点了点头,把他们和身后亲戚们的嘴脸,连同走廊上方的那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都用手机不着痕迹地记录了下来。
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顾成得意的叫骂:“跑什么?心虚了?”
我没回头,直接拨通了同事刘婶的电话。刘婶的丈夫在医保局工作,她懂这些流程。
电话接通,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婶在那边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果断地说:“顾岚,你别慌。你现在立刻去住院部一楼的医保派驻窗口,就说家属对治疗方案和费用有争议,申请‘家属争议暂缓结算’。这样可以防止他们单方面操作合并账单,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费用都算进去。然后,你以监护人的身份,正式提交书面申请,要求复制母亲入院以来的所有费用清单、用药记录和家属签字单。”
“他们会给吗?”
“会的。这是你的合法权利。材料一定要齐全,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都带上。态度要坚决,但是不要吵闹,一切按流程走。”
情绪是刀,只会伤人伤己;流程才是盾,能保护自己。
我挂了电话,立刻照办。
窗口的工作人员看到我递交的、写得清清楚楚的书面申请,又核对了我的身份证明,没有多为难我。半小时后,我拿到了一张盖着章的“争议受理回执单”。
我把这张回执单拍照,发到了家族群里,一句话没说。
群里瞬间安静了。
稳住了医院这边,我立刻坐车回了村里。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村委会,找到了老会计魏叔。
魏叔看着我长大,为人正直。我把事情的来龙-脉跟他简单说了说,但他没提顾成,只问我妈的情况。
我请他帮忙查一下,这几年村里给我妈发的各种养老补贴、高龄津贴的去向。
魏叔叹了口气,从一个上锁的旧铁皮柜里翻出几本厚厚的账本。他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翻着,最后指着几处记录,压低声音说:“岚岚啊,你看,这几笔钱,每年都是顾成来代领的。他说你妈腿脚不方便,要帮她理财,存起来养老。”
我看着那些记录,总金额加起来有小五万。
魏叔又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张银行转账凭条的复印件,递给我。“这是去年村里征地补偿款,打到你妈账上之后,没过两天,就有一笔三万块的钱转出去了。”
我凑过去看,收款人账户名正是顾成。备注栏里写着四个字:“店里周转”。
转账的日期,和我从保险公司查到的那份保单首次扣缴保费的日期,只差一天。
我心里全明白了。
我拍下账本记录和那张转账凭条,对魏叔说:“魏叔,谢谢你。你今天什么也没跟我说,我就是回来看看老房子。”
魏-叔点了点头,把账本收好。
真相从来不大声喧哗,它只是在某个角落里,安静地等你来取证。
回到城里,我马不停蹄地联系了那家保险公司。
我没有在电话里吵闹,而是直接以监护人的身份,向他们的法务部门提交了一份“受益人变更争议申请”。
我的理由是:保单受益人的指定,是在被保险人林荷的认知能力可能存在问题、且未征得另一法定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进行的。我同时附上了我妈这次入院的初步诊断记录,其中有医生关于她“因年老及电解质紊乱,存在短暂性意识模糊(谵妄)”的描述。
保险公司的法务回电,态度很强硬,说我提供的资料不充分,不予受理变更申请。
几乎是同时,顾成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连给妈买份保险的孝心都要眼红,想来分一杯羹。”下面是他和赵琳带着我妈在病房里“其乐融融”的合影。
我没有回复,也没有生气。
我反手就把与保险公司的沟通记录、我提交的全部材料,以及顾成朋友圈的截图,整理成一份完整的投诉材料,通过官方渠道,同时递交给了银保监会。
所有文件,我都用挂号快件寄出,保留了邮寄凭证和时间戳。
当他们大喊你“眼红”的时候,其实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害怕灯突然被打开。
接下来,我处理医保端那笔异常的“门槛外自费”。
我拿着“争议受理回执单”,直接找到了医保窗口的主任。我把赵琳签字的那份电子单打印出来,要求对这笔费用进行复核。
主任很负责,立刻调出了详细的药品目录和用药医嘱。
他指着其中几项说:“这些都是营养制剂,价格很高,但并非治疗所必须。按照规定,使用这类药品前,医生必须向家属说明情况,并由家主观签字确认。”
我当场手写了一份情况说明:作为患者的法定监护人之一,我从未被告知需要使用这些高价营养品,也不同意将此部分费用纳入总医疗费。
主任看完,点了点头:“情况属实的话,可以申请将这部分费用从医保结算单中剔除,重新核算。”
我们正在沟通,赵琳拎着水果篮冲了过来,看到我,立刻把手机对准我,尖叫道:“顾岚!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是想让你妈断药吗?你想害死她吗?”
我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对主任说:“主任,我不是要断我妈的药,我只要她用对的药,明明白白地花钱。”
比花冤枉钱更孝顺的,是不让别有用心的人,肆意花你的钱。
核心的反扑来得很快。
顾成带着大伯和另一个堂叔,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把那段剪辑过的录音用小喇叭循环播放,手里还举着那张伪造的“借条”复印件。
他们逢人就说:“大家快来看啊,城里当老师的姐姐不孝顺,答应给妈出的救命钱现在赖账了!”
一时间,整个病区都充满了对我的议论。
我没有出去跟他们对骂。我直接找到了医院的行政办公室,申请启动“医患与家属纠纷调解”。
在医院的调解室里,调解员、顾成、赵琳,还有被请来的大伯,分坐在两边。
我把我带来的文件袋放在桌上,一件一件往外拿。
父亲当年的旧账本、我这十年来给家里的转账记录截图、村委会的账本复印件、我妈银行卡转给顾成的那张凭条、医院那笔异常自费的清单和赵琳的签字、那份受益人是顾成的保单资料、他们伪造的借条照片、那段被剪辑过的录音的原始文件和我手机里未经剪辑的现场录音。
我把音频文件当场播放,清晰地还原了当时被剪掉的部分,时间轴的断裂处一目了然。
调解员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他让双方各自陈述。
顾成和赵琳还在重复那套“姐姐有钱不孝顺”的说辞,情绪激动,甚至开始爆粗口,全被调解员的助手记录在案。
轮到我时,我只说了七句事实,没有一句情绪化的评判。
一,父亲的病,我独自承担了二十三万。
二,母亲的养老补贴,被顾成以“理财”为名取走。
三,母亲的征地补偿款,有三万被转入顾成账户,用于“店里周转”,时间点与购买保险吻合。
四,这份保险的唯一受益人是顾成。
五,医院账单里有三万多非必要药品,是赵琳单方面签字确认的。
六,所谓的“借条”,签名是伪造的。
七,所谓的“录音”,是恶意剪辑的。
我说完,调解室里一片死寂。
顾成的脸,从红到白,再到青。
越是底气不足的人,越想靠嗓门和表演来赢得胜利。
调解结束后,我直接去了法院。
我提交了申请,要求对母亲林荷的财产采取临时监管措施,并指定我和顾成为共同监护人,在监管期间,暂停任何一方对母亲财产的单方处分权。
同时,我以伪造借条、剪辑录音侵害我的名誉权和民事权益为由,对顾成和赵琳提起了民事诉讼,并申请了证据保全。
两天后,法院的立案通知短信发到了我的手机上。我把短信截图,发给了顾成。
当晚,他第一次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语气前所未有地慌乱:“姐,姐!咱们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至于闹上法院吗?”
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平静地回他:“不至于吗?那就让法律来告诉我们,到底至于,还是不至于。”
亲情从来不是违法和侵权的挡箭牌。它应该是安装在家庭边界内的一个温度计,一旦有人越界,它就该立刻报警。
没过几天,所有的结果都出来了。
医保局的复核结论是:那三万多元的非必要营养制剂,予以剔除。剔除后,按照我妈的慢病报销标准,总计七万元的医疗费,实际自费部分降到了三万出头。
保险公司也打来电话,告知因为受益人存在争议,且银保监会已经介入,理赔流程将暂时中止,直到我们家属内部或通过法律途径达成一致。
我算了一下,三万出头的自费部分,按照姐弟两人分摊,我需要承担一万五千多。
我没有犹豫,立刻通过手机银行,给顾成的账户转了一万六千块。
转账的备注写得清清楚楚:“母亲林荷本次住院医疗费,自费部分按比例分担款。”
同时,我打印了一份详细的分担协议,通过快递寄给了顾成,要求他签字确认。
给得起,也要给得明白。
法院的动作更快。
通过司法鉴定,“借条”上的签名被确认为伪造,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那段剪辑过的音频,因其来源和完整性存疑,不予采信。
在法院的调解阶段,法官的建议很明确:考虑到林荷女士年事已高,其名下财产,建议开设一个由子女共同监管的银行账户。她未来的养老金、各项补贴统一进入该账户,所有支出,必须由我和顾成双方共同签字确认方能生效。
赵琳当场就拍了桌子:“这多麻烦!取个钱还得两个人签字!”
调解员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把账算清楚,就不麻烦。怕麻烦的,往往是那些想把账弄糊涂的人。”
把自己的口袋缝紧一点,他们就会觉得“麻烦”;把口袋敞开任他们掏,那才叫他们的“方便”。
这件事之后,家族群里彻底安静了。偶尔有不明真相的远房亲戚想挑起话题,我直接把法院的调解建议书和医疗费用的分担协议照片甩了上去。
“以后,我妈所有的事情,都按协议走。谁再在群里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或者造谣,我们就法庭上见。”
那个曾经教训我的大伯,默默撤回了一条他刚打出来的“长姐如母”,改发了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群里的风向,一夜之间就变了。
我再去医院看我妈时,她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了。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突然问我:“岚岚,你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冷冰冰的吗?”
我走过去,握住她那双干枯的手,轻声说:“妈,不是冷冰冰。是先把账算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心,才能热得长久。”
当那道模糊的界限被清晰地立起来的那天,亲情才不会因为无度的索取而被提前花光。
出院后一个月,顾成破天荒地提着水果来我家了。
他坐在沙发上,搓着手,局促不安。聊了半天家常,终于说到了正题。
“姐,我那个小店……最近周转确实有点困难……”
我没等他说完,就从书房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他面前。
那是我提前拟好的一份标准借款合同。上面清楚地写着借款金额、借贷利率、还款期限和担保条件。
顾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姐!咱是亲姐弟,用得着这样吗?”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但坚定:“正因为是亲姐弟,我才愿意借钱给你。但‘愿意借’,不等于‘应该被你拿’。签了它,钱我明天就转给你。”
他沉默了,盯着那张纸看了足足有十分钟。最终,他拿起了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赵琳脸色难看,但一个字也没说。
人情可以偶尔打个折,但规则不能。
那份商业保险的理-赔,最终在我们双方同意下,将受益人变更为了我和顾成两人共同受益。第一笔理赔款下来后,直接打入了那个由我们共同监管的账户,专款专用。
医院的欠费彻底清零,后续的复查和买药,也都按流程预约,从监管账户里支出。
我每个月都会把监管账户的收支明细打印出来,去我妈那里的时候,悄悄放在她床头柜的抽屉夹层里。账目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有一次,我看到她戴着老花镜,在灯下很认真地看那张明细单。
她看了很久,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我说:“岚岚,你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会过日子。”
我笑了笑,帮她掖好被角。
“妈,我不是会过日子,我只是不想再过那种一边掏钱,一边还要挨骂的日子了。”
当你学会把所有的账都摊在阳光下的时候,那些习惯在阴影里动手动脚的人,自然就学会了闭嘴。
(完)
疑似使用AI生成,请谨慎甄别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