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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去她家相亲,进门摔一大跤,岳父一拍大腿:这小伙不能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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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去她家相亲,进门摔一大跤,岳父一拍大腿:这小伙不能放跑了

卷一:门槛

这是我第五次在周五的下午,提前一个小时从公司溜出来,开车上高架,汇入那片钢铁洪流,赶去我岳父岳母家。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冷气吹得我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捏了捏方向盘,手心里却沁出一层薄汗。副驾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我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十万块现金,整整齐齐的一沓,用银行的封条捆着,沉甸甸的,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上。

我瞟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男人三十有五,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纹路,眼神里透着一股被生活反复碾压过的疲惫。这张脸,陌生又熟悉。

七年前,我也是这样开车去他们家,只不过那时候,我开的是一辆借来的破捷达,心里揣着的不是十万块的现金,而是一颗比兔子还跳得欢的心。

那是我第一次去林晚家,以相亲对象的身份。

林晚是我大学师兄介绍的,说是他表妹,在中学当美术老师,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安静。我们加上微信,聊了半个月,感觉还不错。照片上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画架前,逆着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像一朵安静绽放的百合花。

终于到了见家长这一步。我紧张得头天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想,是穿西装打领带显得正式,还是穿休闲装显得亲和?最后选了一件自认为最得体的浅蓝色衬衫和卡其色裤子,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我还记得那天的天气,秋高气爽,阳光好得不像话。我开着那辆老捷达,在他们家小区门口转了三圈才找到停车位。下车后,我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吸一口气,拎着精心挑选的茶叶和水果,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他们家住在三楼,没有电梯。我走到二楼的时候,腿肚子已经开始有点转筋。门是虚掩着的,能听到里面传来麻将的哗啦啦声和说笑声。我定了定神,抬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林晚。她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皮肤很白,眼睛像含着一汪秋水。她穿着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着,看到我,脸上微微一红,小声说:“你来啦,快进来。”

我“嗯”了一声,换鞋的时候,手都在抖。他们家的地板刚拖过,光可鉴人。我换上拖鞋,往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要了我半条命。

那双崭新的待客拖鞋,鞋底滑得像抹了油。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手里的茶叶和水果“哗啦”一下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两道狼狈的抛物线。而我,像一棵被伐倒的大树,直挺挺地、结结实实地,脸朝下,拍在了地板上。

“啪”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能感觉到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那感觉,像是被几百瓦的聚光灯烤着,无所遁形。麻将声停了,说笑声也停了。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完了。我想。这下全完了。相亲相到这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我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秒钟后,一个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死寂。“哈哈哈哈!”

我偷偷抬眼,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汗衫,正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他应该就是林晚的爸爸了。

“哎哟,这小伙子!行啊!”他一边笑一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小伙子,没摔着吧?”

我窘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实alright巴地说:“叔……叔叔好,没……没事。”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全是笑意,然后一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我一个趔趄。他转头对客厅里已经惊呆了的众人大声宣布:“这小伙子,实在!进门就行这么大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诚心!这个女婿,我认了!”

然后,他又拍了一下大腿,斩钉截铁地说:“这小伙子,不能放跑了!”

客厅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林晚的妈妈,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阿姨,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一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老林,你正经点!吓着孩子了。”

而林晚,已经笑得蹲在了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那一跤,摔得惊天动地,也摔出了我和林晚的缘分。后来岳父老林总拿这件事当笑话讲,说我这个人,就像我摔的那一跤,瓷实,没虚头巴脑的东西。

我以为,我的婚姻生活,就会像这个开场一样,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总体是明朗欢快的。

可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出喜剧。

车子在高架桥上堵了二十分钟,我的思绪也被拉回了现实。导航里传来林志玲甜美的声音:“前方拥堵已缓解,请继续沿当前道路行驶。”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牛皮纸袋里的那十万块,像一团火,灼烧着我的神经。

这是小舅子林辉第三次开口要钱了。

第一次是三年前,他说要和朋友合伙开个设计工作室,启动资金差五万。那时候我和林晚刚买了房,手头紧得叮当响。林晚跟我商量,眼神里满是为难和期盼。我想着林辉是名牌大学设计系毕业的,有才华,年轻人创业,当姐夫的理应支持。我咬咬牙,从准备装修的钱里,挤出了五万给他。

岳母赵阿姨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夸我:“陈阳啊,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女婿。小辉以后出息了,忘不了你这个姐夫。”

第二次是一年半前,他说工作室要扩大规模,需要追加投资,这次是十五万。他说得天花乱坠,前景一片光明。我当时的公司刚发了年终奖,手头宽裕了些。但十五万不是小数目,我有点犹豫。

那天晚上,林晚给我按着肩膀,声音很轻:“陈阳,我知道这笔钱不少。可是小辉说了,这次是关键时期,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看,他上次拿了五万,不是也干得有声有色吗?还给我们带了那么多他们工作室设计的文创产品。”

我看着那些印着漂亮图案的帆布包和笔记本,心里那点疑虑被打消了。是啊,都是一家人,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再说,他是我老婆的亲弟弟。我把钱转给了他。

那次,岳母直接在家庭聚餐上,当着所有亲戚的面,高高举起酒杯:“我们家陈阳,就是大气!有担当!小辉有你这么个姐夫,是他的福气!”

我被捧得有点飘飘然,好像自己真是个深明大gyi、扶持小舅子的绝世好姐夫。

而这一次,是半个月前。岳母直接给我打的电话,绕了半天圈子,从我的工作辛不辛苦,说到林晚最近是不是瘦了,最后才切入正题。

“陈阳啊,”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点迟疑,“那个……小辉他……最近又遇到点难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妈,他又怎么了?”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那个项目,现在到了最关键的阶段,需要一笔钱周转一下。就十万,不多。”

“又是项目?”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他那个工作室,到底是个什么无底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岳母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和不满:“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无底洞?小辉那是干事业!年轻人干事业,哪有不花钱的?再说了,又不是不还。等他这个项目成了,别说十万,一百万都还给你。”

我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疲惫。“妈,不是钱的问题。他前前后后已经拿了二十万了。那个工作室,我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他到底在干什么,您清楚吗?”

“我怎么不清楚?他是我儿子!他还能骗我不成?”岳母的声调高了起来,“陈阳,我可跟你说,你别以为你赚两个钱就了不起了。小辉是你小舅子,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有困难,你当姐夫的能袖手旁观吗?传出去,人家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林家?”

又是“一家人”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像一个紧箍咒,每次都能把我牢牢套住。

我没再跟她争辩,只说考虑一下。挂了电话,我问林晚。林晚支支吾吾,说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弟弟最近压力很大,好像是资金链断了。

“陈阳,要不……就再帮他一次吧?最后一次,我保证。”她拉着我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我心软了。这个家,是我当年一跤摔进去的。岳父的爽朗,林晚的温柔,是我最初对这个家所有的美好想象。我不想因为钱,让这份美好蒙上阴影。

但我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悄悄发了芽。

我答应了,但提了个条件:我要见林辉,钱,我要亲手交给他,并且要他打一张正式的借条。

岳母在电话里老大不情愿:“哎呀,都是一家人,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伤感情。”

“妈,亲兄弟明算账。这不是伤感情,这是规矩。”我坚持。

最后,她妥协了。约了今天,在他们家,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车子拐进熟悉的小区,我停在七年前几乎相同的位置。下车,拎着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一步步走上楼梯。

还是那个虚掩的门,还是那哗啦啦的麻将声。历史仿佛在重演,只是我的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我推开门。

客厅里,岳父老林和几个老街坊在打麻将。岳母赵阿姨在厨房里忙活,锅里的油“滋啦”作响,葱花的香味扑鼻而来。林晚坐在沙发上,削着苹果,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你来啦。”

她的笑容有点勉强。

我“嗯”了一声,把纸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鞋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下的拖鞋。还是那双待客拖鞋,但已经旧了,鞋底也磨平了,不再那么滑。

“哟,陈阳来了!”岳父在麻将桌上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把牌。”

我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林辉。

他瘦了,眼窝深陷,脸色有点不正常的苍白。他穿着一件潮牌的卫衣,手腕上却戴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块表,我认识。是劳力士的“绿水鬼”,市价至少十几万。一个资金链断裂、需要十万块来周转的人,会戴这样一块表吗?

林辉也看到了我,眼神有些躲闪,不自然地把手缩进了袖子里。“姐……姐夫,来了啊。”

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疯狂地滋长起来。

岳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我,立刻堆起笑脸:“陈阳来了,快坐快坐,累了吧?先吃点水果。”

她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眼神却瞟向了我放在玄关的那个牛皮纸纸袋。

“妈,钱我带来了。”我开门见山。

岳母的笑容更灿烂了:“哎呀,你看你这孩子,还真取了现金。转账多方便。快,给小辉吧,让他赶紧把事儿办了。”

我没动,目光直直地看着林辉:“小辉,过来一下。我们聊聊。”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有点尴尬。林辉的脸色更白了,他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像个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

我把他拉到阳台上,关上玻璃门,隔绝了客厅里的喧闹。

“姐夫,有……有什么事吗?”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他一根。他摆摆手,说不会。我自顾自点上,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看着他:“小辉,你跟我说实话,你要这十万块,到底干什么用?”

“就……就是项目周转啊,我不是跟我姐和我妈都说了吗?”他眼神飘忽。

“项目?”我冷笑一声,“什么项目,需要你戴十几万的表,却差十万块的周转金?”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他心里。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那个所谓的工作室,到底存不存在?”我步步紧逼,“前前后后二十万,加上这十万,就是三十万。三十万,在咱们这个三线城市,够开一个相当不错的公司了。你的成果呢?除了那些帆布包和笔记本,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我把烟蒂狠狠地摁在阳台的栏杆上,“赌博?还是借了高利贷?”

“没有!我没有!”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声音尖锐地反驳,“姐夫,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他的激烈反应,反而让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林辉,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钱,你到底要拿去干什么?如果你跟我说实话,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会想办法帮你。但如果你再骗我,这钱,你一分也别想拿到。而且,我会把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爸妈和你姐。”

阳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两个人对峙着,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眼圈慢慢红了。那张和我妻子林晚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挣扎、恐惧和羞耻。

我知道,我快要触碰到真相了。

卷二:裂痕

“你……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林辉憋了半天,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创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为了不让你这个当姐夫的看不起!”他提高了音量,仿佛声音越大,就越有底气,“你以为创业是请客吃饭啊?要应酬,要打点,要撑场面!我戴块好表怎么了?这是我的投资!是为了谈生意!你不懂就不要在这里瞎猜!”

他说得义正言辞,好像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不懂人情世故的恶人。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套说辞,想必他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用来对付我妈和我姐,一向无往不利。

我没再跟他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好,既然你说你是为了谈生意,那你把你的商业计划书、公司流水、还有你说的那个项目合同,拿出来给我看看。只要我看过,确认没问题,这十万块,我马上给你。”

他的脸色瞬间又变了,从涨红变成了铁青。“你……你这是在调查我吗?陈阳,你别太过分了!我们是一家人,你这么做,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妈?”

他很聪明,立刻把岳母拉了出来当挡箭牌。

正在这时,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了。岳母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你们俩在吵什么?我在厨房都听到了。”她把盘子重重地放在阳台的小桌上,葡萄都滚出来几颗。“陈阳,你怎么回事?小辉难得回来一次,你非要给他脸色看是不是?不就十万块钱吗?至于吗?搞得像审犯人一样。”

她看都没看林辉,矛头直指我。

“妈,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她打断我,“我问你,这钱你到底给不给?你要是不想给,就明说!我们林家也不是非要求着你!大不了,我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也不能让我儿子在外面受委屈!”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林辉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躲到他妈妈身后,小声地添油加醋:“妈,算了,姐夫他信不过我。这钱我不要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他这招以退为进,用得炉火纯青。

岳母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指着我的鼻子:“陈阳!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这是要把你小舅子往绝路上逼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林家现在都得靠你?你给我们家一点钱,我们就得对你感恩戴德,连我儿子你都要管?”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客厅里打麻将的岳父和街坊们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林晚也赶紧跑了过来,拉着她妈的胳膊:“妈,你小声点!有话好好说。”

然后她又转向我,眼神里带着恳求:“陈阳,你少说两句。妈也是担心小辉。”

我看着这一家三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在中间和稀泥。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在这个家里,我仿佛永远是个外人。我赚的钱,可以理所当然地被拿走。但我想问一句缘由,就成了大逆不道。

“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转身走进客厅,拿起玄关柜上的牛皮纸袋,走到林辉面前,把纸袋塞进他怀里。

“钱给你。”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是,从今天起,你,林辉,不要再以任何理由,向我,或者向你姐,要一分钱。”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就走。

“陈阳!”林晚在后面喊我。

我没有回头。我怕我一回头,看到她为难的眼神,我就会心软,就会再次妥协。

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

身后,传来岳母尖锐的骂声:“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翅膀硬了!拿了我们家女儿,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还有麻将牌被狠狠摔在桌子上的声音,应该是岳父。

我冲进车里,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我看到自己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但我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和林晚冷战了。

这是我们结婚七年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冷战。我回到家,她没有回来。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发微信,她不回。

我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一夜。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我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爱林晚,也尊重她的家人。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工作,对他们好,我们就能拥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岳母心里,我和我赚的钱,似乎只是她儿子“干事业”的提款机。而我的感受、我的原则,根本无足轻重。

最让我寒心的,是林晚的态度。她永远站在她家人那一边,永远在劝我“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她似乎从未真正理解过我的压力和委屈。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下午,我接到了岳父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没有了往日的爽朗。“陈阳,晚上有空吗?出来喝两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们约在一家老字号的烧烤店。岳父已经到了,点了一桌子菜,面前摆着两瓶白酒。

“爸。”我坐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自己先干了一杯。“昨天的事,你妈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心里一酸,连忙说:“爸,您别这么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太冲动了。”

他摆摆生手,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冲动?你那不叫冲动,那叫憋屈!换我,我比你还冲动!我昨天就把麻将桌给掀了!”

他一口气喝干,脸颊泛起红色。“这个家,让你受委-屈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第一次,这个家有人站出来,说我“受了委屈”。

“爸,我……”

“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他打断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小辉那小子,不是什么干事业的料。他从小就被他妈惯坏了,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你给他的那二十万,八成是打了水漂了。”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岳父看得这么清楚。

“那你还……”

“我还由着你妈胡闹,是吗?”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赵阿姨这个人,心是好的,就是一辈子没经过什么事,脑子一根筋。在她眼里,她儿子就是天下第一好,谁都不能说一个‘不’字。我要是拦着,她能跟我闹翻天。家和万事兴,有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沉默了。这就是老一辈的“过日子”的智慧吗?为了表面的和平,牺牲掉原则和真相?

“但是,”他话锋一转,定定地看着我,“闭一只眼,不代表心里没数。陈阳,爸信你。你是个实在孩子,从你当年摔那一大跤我就看出来了。你不会无缘无故地跟小辉过不去。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看着岳父那双布满血丝但依旧清明的眼睛,心里那堵墙,瞬间塌了一半。

我把我的怀疑,从那块劳力士手表,到林辉的言辞闪烁,再到我对那个“工作室”的质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岳父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烧烤店里人声鼎沸,油烟混合着孜然的香味,但我周围的空气,却冷得像冰。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子都跳了一下。

“爸,您也别太生气。这只是我的猜测……”

“不是猜测!”他斩钉截铁地说,“八九不离十!这小子肯定是惹上大麻烦了!”

他拿起酒瓶,又给我和他满上。“陈阳,这件事,你做得对!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钱,我们不能再给了。但是,人,我们不能不管。他毕竟是林晚的弟弟,是我的儿子。”

我点点头:“爸,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愧疚,“只是这样一来,你和你妈,还有林晚,这关系就……”

我苦笑了一下:“爸,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难为你了。”他叹了口气,举起杯,“来,喝!”

那一晚,我和岳父喝了很多酒。我们聊了很多,从我小时候的趣事,到他年轻时当兵的经历。我们像是父子,又像是战友。我心里的委屈和怨气,在酒精和他的理解中,慢慢消散了。

我知道,这个家,还没有烂到根子里。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清醒的,是讲道理的。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场风暴的威力。

第二天,我主动给林晚发了微信:“晚上回家吃饭吧,我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过了很久,她回了一个字:“好。”

我提前下班,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排骨和蔬菜。我想,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吃顿饭,好好聊聊,事情总会过去的。

我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锅里的油“滋啦”作响,糖醋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我甚至有心情哼起了小曲。

门开了,林晚回来了。

她换了鞋,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我,没说话。

“回来啦,马上就好。”我笑着说。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有疲惫,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冷漠。

“陈阳,”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我们……谈谈吧。”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还在冒着热气。但我们谁都没有动筷子。

“我妈今天去医院了。”她说。

“什么?妈怎么了?严重吗?”我立刻紧张起来。

“高血压犯了,气得。”她看着我,眼神像一把刀子,“医生说,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今天跟我说,”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心上,“她说,她养了一个好女儿,找了一个好女婿。现在女婿出息了,有钱了,就看不起她这个丈母娘,看不起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我没有!”我急着辩解,“林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她打断我,“重要的是,我妈是这么认为的。我弟弟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全家,现在都因为你,闹得鸡犬不宁。”

“因为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林晚,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林辉在撒谎吗?他那块表,他那些漏洞百出的说辞,你都看不见吗?”

“我看见了!”她突然提高了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当然看见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是我弟弟!亲弟弟!他就算再不争气,再混蛋,他也是我弟弟!他现在有难了,我不帮他谁帮他?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气出个好歹来吗?”

“所以呢?所以就要牺牲我吗?”我红着眼眶问她,“牺牲我们的家,去填他那个无底洞?林晚,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也是你丈夫!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

“我没让你牺牲!”她哭着喊道,“我只是想让你像以前一样,大度一点,宽容一点!不就是十万块钱吗?对我们现在来说,真的很多吗?就当是花钱,买我妈一个心安,买我们家一个和睦,不行吗?”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们两个对视着,彼此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失望和痛苦。我们曾经是那么相爱,那么默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陈阳,”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我今天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弟他……他根本不是要十万。他欠了三十万的赌债。那些放高利贷的,说如果今天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卸他一条腿。”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三十万。

赌债。

高利贷。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所以,你昨天给他的那十万,根本不够。我今天,把我所有的积蓄,还有我问我同事借的钱,凑了二十万,一起给他送过去了。”

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钱,我已经还了。现在,我们家不欠你什么了。”

“但是,陈阳,”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个家,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大家都冷静一下。”

她说完,站起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渐渐变冷的饭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掏空了。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以为我守住了原则,结果却输掉了我的家庭。

卷三:设局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卧室的门,一整晚都没有再打开。我和林晚,被一扇薄薄的门板,隔成了两个世界。

天亮的时候,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林辉欠的真的是赌债,那这件事就不是三十万能解决的。高利贷就像一个黑洞,会把我们整个家都拖进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晚和她的家人,坠入深渊。

最重要的是,我要搞清楚,林晚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偏偏在我跟她家人闹翻之后,才用这种方式,像丢一个炸弹一样丢给我?她是在惩罚我,还是在保护我?或者,她也在骗我?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像一团乱麻。

我需要证据。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大学时的室友,胖子。他毕业后做了几年警察,后来下海,开了一家私家侦探社,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陈阳?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胖子的大嗓门在电话那头响起。

“胖子,帮我个忙。”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我把林辉的事情,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高利贷?劳力士?”胖子在电话那头吹了声口哨,“你这小舅子,玩得挺大啊。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把他照片、身份证号发给我。三天,三天之内给你消息。”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

接下来的三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

林晚搬回了娘家。她没有跟我说,是我下班回家,看到衣柜里属于她的那一半,空了。床头柜上,她那本看到一半的《百年孤独》,也不见了。

我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去岳父家找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信任。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游荡。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生活像一部被按了静音键的默片。

我时常会想起七年前,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第一次见到林晚。那时候的我,一无所有,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可现在,家还在,温暖却没了。

第三天下午,胖子给我打了电话。

“陈阳,查到了。你猜怎么着?你那小舅子,根本就没欠什么高利-贷。”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他确实是赌。网络赌博。前前后后输了差不多二十多万。但是,他没借高利贷。他那些钱,都是从各种网贷平台借的。利息不低,但还没到要卸他腿的地步。”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那三十万的说法,是哪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胖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找人查了你小舅子的银行流水。就在你老婆说给你打钱的那天,他账户里,确实进账了三十万。十万是你给的现金存进去的,另外二十万,是从一个姓赵的账户转过来的。这个姓赵的,是你岳母吧?”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是我岳母。”

“但是,这三十万,在他账户里只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转出去了。其中二十二万,还了各个平台的网贷。剩下的八万,转到了一个女人的账户里。”

“女人?什么女人?”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叫张莉。我查了一下,是你小舅子的……女朋友。或者说,是其中一个。这姑娘,在一家高端美容院当销售,花钱如流水。你小舅子那块绿水鬼,就是买给她的。哦不,是租给她的。他们从一家奢侈品租赁店租的,一个月租金就好几千,就为了在朋友圈里装逼。”

胖子顿了顿,继续说:“更有意思的是,你老婆那天根本没给她弟转钱。她的账户里,那天没有任何大额支出。那二十万,完完全全,是你岳母出的。应该是她自己的积蓄,或者养老钱。”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后背一阵阵发凉。

一个弥天大谎。

一个由我岳母、小舅子,甚至是我妻子林晚,共同编织的,针对我的弥天大谎。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岳母拿出自己的养老钱,却骗我说是林晚凑的。林晚为什么要配合他们,用“高利贷”、“卸腿”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逼我,甚至不惜和我闹到分居的地步?

我百思不得其解。

愤怒、背叛、心寒……各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涌,几乎要把我撕裂。

我拿起手机,想打电话质问林晚。但我按下了拨号键,又停住了。

不行。

不能就这么去质问。他们既然能联手骗我一次,就能骗我第二次。我需要一个让他们无法辩驳的,铁一样的证据。我需要一个局,一个让他们自己走进来的局。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是我和林晚结婚时,和岳父岳母的合影。照片上,岳母笑得很矜持,手里却紧紧攥着我当时送她的一个金手镯。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我给胖子打了个电话。

“胖子,再帮我个忙。这次,我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一个星期后,是岳父的六十岁生日。

我主动给岳父打了个电话,说要给他办寿宴,地点我都订好了,就在本市最高档的酒店。我还告诉他,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岳父在电话里推辞了半天,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我。

我还特意嘱咐他:“爸,您一定要把妈、林晚和小辉都带来。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当面说开了,比什么都强。”

岳-父沉默了片刻,答应了。

寿宴那天,我穿上了我们结婚时穿的那套西装,打上了领带。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平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脏在狂跳。

我提前到了酒店包厢,胖子已经在了。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一身名牌,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

“怎么样?我这身行头,像不像个律师?”他冲我挤挤眼。

“像。”我点点头。

我们对了一遍“台词”,然后静静地等待。

六点半,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岳父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岳母,然后是林晚和林辉。

他们看到包厢里除了我,还有一个陌生男人,都愣了一下。

岳母的脸色尤其难看。她穿着一件新买的暗红色连衣裙,化了妆,但眼神里的警惕和不悦,怎么也掩饰不住。

林晚瘦了,脸色很憔悴。她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便低下了头。

林辉跟在她身后,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陈阳,这位是?”岳父指着胖子问。

“爸,妈,林晚,小辉,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站起来,微笑着说,“这位是王律师,我请来的朋友。”

“律师?”岳母的声音瞬间尖锐起来,“陈阳,你什么意思?今天是你爸的生日,你请个律师来干什么?你要告我们吗?”

“妈,您别激动。”我示意她坐下,“王律师今天来,不是来告谁的。是来给我们家,做个见证。”

我给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清了清嗓子,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放在桌子中央的转盘上。

“赵阿姨,林先生,林小姐,林辉先生。”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我受陈阳先生的委托,处理一些关于他们家庭内部的财务问题。这里有几份文件,请各位过目。”

他把文件,一份一份地推到他们面前。

第一份,是林辉在各大网贷平台的借款记录,总计二十二万。

第二份,是林辉的银行流水,清晰地显示着我给的十万现金,和我岳母转给他的二十万,是如何在半小时内,被转走,一部分还了网贷,另一部分,打给了一个叫“张莉”的女人。

第三份,是张莉的资料,包括她的职业,以及她在朋友圈里炫耀那块“租来的”劳力士的截图。

第四份,是林晚的银行流水。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在所谓“凑钱救弟”的那天,她的账户,没有任何大额资金变动。

每一份文件,都像一块巨石,砸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千层浪。

岳母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她死死地盯着那些文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辉已经瘫坐在椅子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林晚,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羞愧,还有一丝……恐惧。

整个包厢,瞬间死寂。连空调的送风声,都显得异常刺耳。

“现在,”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十万的赌债,高利贷,卸腿。还有,林晚,你所谓的‘凑钱’。”

我的目光,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林晚的脸上。

“为什么要骗我?”

卷四:真相与谈判

林晚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她终于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我来说!”

一个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是岳母。

她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妆已经花了,眼泪和粉底混在一起,在脸上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倔强。

“没错!是我!都是我干的!”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是我让小辉骗你的!是我让他说欠了高利贷!也是我让林晚那么跟你说的!”

“为什么?”我死死地盯着她。

“为什么?”她惨笑一声,“因为我怕啊!我怕你不肯再拿钱出来!小辉是我儿子,他再不争气,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些网贷逼死!”

“所以你就联合他们一起骗我?拿你的养老钱,却骗我说是林晚凑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差点毁了我的家!”我终于控制不住,低吼了出来。

“家?”岳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陈阳,你跟我谈家?在你眼里,这个家,是不是只有你、林晚,还有你们未来的孩子?我儿子,就不是你的家人吗?”

她往前一步,咄咄逼人地看着我:“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真的把小辉当成你亲弟弟了吗?你给他钱,心里是不是总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林家,都欠了你的?”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我承认,我对林辉,确实有防备,有不满。但我自认为,我已经仁至义尽。

“我没有……”我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没有?那为什么你每次给他钱,都要问东问西?为什么这次,你非要逼他说出实话?你知不知道,你把他逼得差点跳楼!”岳母的声音凄厉起来。

我猛地看向林辉。他浑身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那天你摔门走后,小辉就跟我说,他不想活了。他说他没用,是个废物,只会给家里丢人,只会让你这个姐夫看不起。”岳母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跟他说,别怕,有妈在。你姐夫不给,妈给!妈把养老的钱都给你!”

“我怕你不信,怕你再来找小辉的麻烦。所以,我只能编一个更大的谎。我说钱是林晚凑的,让你觉得她跟你不是一条心,让你对她失望,对这个家失望。我想,只要你心冷了,就不会再管我们家的事了。小辉他……他也能安全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一头保护幼崽而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母狮。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以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为了榨取我的钱财。我以为她们自私、贪婪。

可我没想到,真相的内核,竟然是这样一个卑微而又绝望的母亲,为了保护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而采取的极端手段。

她不是不爱这个家,她是太爱了。只是她的爱,太偏执,太狭隘,以至于伤害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我的目光转向林晚。

“那你呢?”我轻声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晚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陈阳,对不起。”

“我妈那天晚上求我,她说,如果我不帮你瞒着,小辉可能真的会出事。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一边是你,一边是我弟和我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选择骗你,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不信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比他们坚强。我觉得,就算我伤害了你,你也能挺过去。可是他们……他们可能会真的垮掉。”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了。

在她的世界里,我是一个强者,而她的家人,是需要她保护的弱者。所以在两难的境地里,她下意识地选择牺牲掉她认为更强大的那一方。

这是一种何其残忍的“信任”。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所以,这就是你们给我的解释?”我环视了一圈,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

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岳父,突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岳母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阳,对不起。”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辩驳,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这个一向爽朗、爱面子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我看到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泪光。

我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胖子先出去。胖子点点头,收拾好文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包厢,还体贴地为我们关上了门。

“都坐下吧。”我沙哑着说,“今天是我爸的生日,不是审判日。”

我拿起桌上的酒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包括林辉。

“爸,妈,林晚,小辉。”我举起杯,“我知道,今天我做的这一切,很伤人。我像一个外人一样,把我们家最不堪的一面,血淋淋地揭开,摆在桌面上。我向你们道歉。”

我一饮而尽。

“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怕。我也怕。我怕这个家,被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妈,我知道您爱小辉。但您的爱,正在毁了他。您把他养成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巨婴,一个只会逃避责任,躲在您和姐姐身后的懦夫。”

岳母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反驳。

“小辉,”我看向林辉,“你今年二十六了,不是十六岁。你是个男人。男人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担。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

林辉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地颤抖。

“还有你,林晚。”我看着我的妻子,“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什么?是战友,是伙伴,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你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跟我商量,而是联合你的家人来欺骗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林晚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做得太绝。但是,有些脓包,如果不用刀子割开,它只会越烂越大,直到最后,整个人都废了。”

我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是林辉的网贷记录。

“二十二万。这是你现在欠的钱。”我把它放在林辉面前,“这笔钱,我不会帮你还。一分都不会。”

林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可以借给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借给你二十二万。按照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算利息。你要给我打一张正式的借条,并且,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还款计划。”

“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搬出家里,自己出去租房子住。然后,去找一份正经工作。什么都行,送外卖,当服务员,都行。我不要求你赚多少钱,但我要求你,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去还这笔债。”

“你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剩下的,全部用来还钱。我会监督你。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再敢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我会直接拿着借条,去法院起诉你。”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林辉呆呆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做不到吗?”我问。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看着我,又看了看他的父亲,母亲,和姐姐。

最后,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噗通”一声,跪下了。

“姐夫,”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以前,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姐,对不起爸妈。”

“你放心,你说的,我全都答应。我一定……一定重新做人。”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岳母惊呼一声,想去扶他,被岳父一把拉住了。

岳父看着我,眼神复杂,但最终,他点了点头。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破碎的家庭,想要重建,远比想象中要艰难。

我把林辉从地上拉了起来。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然后,我走到林晚身边,牵起她冰冷的手。

“我们回家吧。”

她看着我,泪眼朦胧,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们谁也没有再提“分开”两个字。

卷五:修复与悬念

生活像一条河,不管你愿不愿意,它总会裹挟着你,向前流淌。

岳父的寿宴之后,我们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林辉真的变了。

第二天,他就从家里搬了出去,在城中村租了一个小单间。第三天,他找到了一份在连锁餐厅当服务员的工作。很辛苦,每天要站十几个小时,工资也不高。

每个周末,他会准时把这个星期的工资流水截图发给我,然后把除了生活费之外的钱,转到我的卡上。虽然每次只有几百块,但他一次都没有落下。

我去看过他一次。他住的地方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再也放不下什么。他瘦了很多,也黑了,但眼神比以前亮了,也踏实了。

他看到我,有些局促,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姐夫,我这里……有点乱。”

“挺好的。”我说,“比你以前住的那个‘梦幻工作室’,要真实多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岳母也变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儿子挂在嘴边。她开始学着跳广场舞,报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她对我,依旧没有太多好脸色,但那种尖锐的敌意,已经消失了。

有一次我回家,看到她在厨房里,用一套青瓷碗筷盛好了饭菜。那套碗筷,以前是林辉的专属。

她看到我,有些不自然地说:“看什么看,今天买的菜多,你那碗装不下。”

我知道,这是她的方式,在向我示弱,向我靠近。

我和林晚的关系,也在一点点地修复。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但那件事,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我们中间。我们变得客气,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再触碰到对方的伤口。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散步,就像无数对普通的夫妻。但我们很少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开玩笑,或者在深夜里拥抱着,说一些贴心的话。

我们的床上,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

我知道,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我愿意等。

转眼,半年过去了。

秋天又来了。天气转凉,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开始一片片地变黄,落下。

这天是周五,我开车去接林晚下班。她在学校门口等我,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围着一条驼色的围巾,在秋风里,显得格外温柔。

“今天想吃什么?”我问她。

“我们……回家吃吧。”她说,“我想给你做糖醋排骨。”

我的心,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糖醋排骨。那是我们冷战的导火索,也是我们之间那个尚未愈合的伤疤。

“好。”我笑着说。

回到家,她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锅里的油“滋啦”作响,葱姜爆锅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她熟练地放入排骨,翻炒,上色,加水,调味。每一个动作,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争吵、背叛、伤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眼前这个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女人,才是我生命里最真切的存在。

“陈阳,”她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但这一次,我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感到心痛。

我走上前,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我不该用那种方式,逼你,逼我们家。”

“不,”她摇摇头,把脸颊贴在我的手臂上,“你做得对。如果不是你,我们这个家,可能真的就完了。是我太懦弱,太自私,只想着息事宁人,却没想过,那是在饮鸩止渴。”

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含着泪光:“陈阳,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失而复得的珍重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们都哭了。

那些压抑了半年的委屈、痛苦和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咸涩的泪水,流进了彼此的嘴里。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终于塌了。

生活,似乎终于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林辉在餐厅干得不错,因为勤快肯干,被提拔成了领班。岳父的书法在老年大学的比赛里拿了奖。岳母的广场舞也跳得有模有样。

我和林晚,也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我们会在周末一起去看电影,会在晚饭后牵着手去公园散步。我们开始计划着,明年要一个孩子。

一切都那么美好,美好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直到那天,我收到一条匿名的短信。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陈阳先生,提醒您一下,您小舅子还的那二十二万,只是利息。他当初借的本金,可不止这个数。我们老板……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手里的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陈阳?陈阳?你怎么了?”我的上司在叫我。

我却什么都听不见。我的耳朵里,只有那条短信,在反复地回响。

本金不止这个数……

我们老板手头有点紧……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文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我以为,风暴已经过去。

我以为,我已经把这个家,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可现在我才发现,我们脚下的,或许根本不是坚实的土地。

而是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场惊天动地的家庭战争,那所谓的真相与和解,难道……都只是一个更大的骗局的开始吗?

我捏紧了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我知道,我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一次,我的对手,不再是那个偏执的岳母,也不是那个懦弱的小舅子。

而是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看不见的敌人。

我抬起头,窗外,夕阳如血。

一个全新的,更加凶险的局,已经悄然布下。而我,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对我的上司说:“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一步。”

说完,我没有理会任何人诧异的目光,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我必须回去。

回到那个我用尽全力去守护,却又一次陷入危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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