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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大我的大伯,要请工资6500住家保姆,让我出5千,而我工资才7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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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那个月五千块钱转给我大伯的银行卡时,我的账户余额只剩下了一千二百块。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有些恩情,是用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但有些亲情,却可能因为一次还债而被彻底压垮。

从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那天起,整整四年,每个周末的排骨汤,每个换季时买的新衣服,每个月寄回去的保健品,都像是我写给过去的一封封感谢信。我以为我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偿还着那份将我从孤单童年中托举起来的恩情。

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就有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但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堂哥陈辉打来的那个电话说起。

第1章 一个不合情理的电话

那天是周三,公司里最忙的一天。我正埋头核对一份项目的季度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我眼睛发酸。手机在桌角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堂哥”两个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堂哥陈辉,大伯的独生子,比我大五岁。我们虽然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关系却始终算不上亲近。他从小就是被大伯大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而我,则是那个寄人篱下,必须懂事、必须谦让的“外人”。

他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每一次联系,似乎都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上一次是半年前,他做生意周转不开,找我借了五千块,至今还没提过还钱的事。

我按下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喂,哥。”

“小阳啊,忙着呢?”陈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略显浮夸的热情。

“嗯,在公司,有点忙。怎么了哥?有事吗?”

“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下家里的情况。”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你大伯最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也知道,前阵子下楼梯还摔了一跤。我跟你大妈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找个住家保姆,全天候照顾着才放心。”

听到大伯摔跤的事,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严重吗?怎么没跟我说?我这个周末就回去看看。”

“哎呀,没什么大事,就是崴了脚,养了几天了。重点是请保姆这个事。”陈辉的声音压低了些,显得很郑重,“我们找中介问过了,现在好一点的住家保姆,一个月没个六千五下不来。你也知道,我这生意刚起步,到处都得用钱,你嫂子工资也不高,孩子上幼儿园又是一大笔开销……”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难处,我耐着性子听着,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话锋一转:“小阳,你看,大伯大妈当年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现在他们老了,该咱们尽孝心了。我跟你大妈商量了,这保姆的钱,六千五,你出五千,剩下的一千五我们来想办法。你看怎么样?”

我握着手机,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围同事敲击键盘的噼啪声、打印机工作的嗡嗡声,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我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两个数字:六千五,我出五千。

“哥,你说……让我出多少?”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干涩。

“五千啊。”陈辉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我为你考虑”的意味,“我知道你刚工作没几年,但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负担。我这儿可是拖家带口的。再说了,大伯最疼的就是你,你多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嘛。”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

我的工资,税后到手正好七千块。在这个一线城市的边缘地带,我租着一个十几平米的单间,房租就要一千八。除去交通、吃饭、日常开销,每个月能攒下两三千块,已经是我省吃俭用的结果了。

让我出五干,剩下的两千块,我连房租都付不起。

这不是尽孝,这是要抽我的筋,扒我的皮。

“哥……我……我没那么多钱。”我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一个月工资才七千。”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陈辉不以为然的笑声:“小阳,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跟我还哭穷?你在大公司上班,年终奖不得发个好几万?平时项目奖金肯定也不少吧?再说了,你一个大小伙子,用钱的地方能有多少。行了行了,别跟我装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大伯那边,我会去说的。你准备好钱就行。”

“不是,哥,我真没骗你……”

“嘟……嘟……嘟……”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他挂断了。

我呆呆地举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映出我一张错愕而苍白的脸。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我的办公桌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知道大伯的身体状况。他有高血压和老寒腿,去年冬天就犯过一次,疼得整夜睡不着。请个保姆照顾他,我举双手赞成,出钱也是天经地义。哪怕让我出一半,三千出头,我咬咬牙,再节衣缩食一点,也能扛下来。

可五千,这个数字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让我看不到任何翻过去的可能。

更让我难受的,是陈辉那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我这些年在大城市打拼,不是在辛辛苦苦地挣一份糊口的工资,而是在遍地捡黄金。仿佛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理应优先供给他们。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报表上的数字在我眼前跳跃、模糊,我一个也看不进去了。

我想起了我的童年。

六岁那年,父母因为意外双双离世,是开着拖拉机的大伯陈卫国,把我从乡下的老家接到了镇上。我至今还记得,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握着我冰冷的小手,掌心的温度,是我那个灰色童年里唯一的光。

大妈张兰是个心肠不坏但有些小气的女人,家里突然多了一张嘴吃饭,她嘴上没少抱怨。堂哥陈辉更是把我当成入侵者,抢我的玩具,撕我的作业本。每一次,都是大伯黑着脸把他训一顿,然后笨拙地安慰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皱巴巴的糖。

他会把我扛在肩膀上,带我去看镇上的露天电影;他会在我考了第一名时,骑着自行车跑三十里路去县城,给我买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他会在过年时,坚持给我和陈辉一人一份同样大小的红包,哪怕大妈的脸色因此难看了好几天。

整个少年时代,大伯的背影,就是我世界的全部。

“小阳,好好读书,将来考出去,有出息了,别忘了大伯。”这是他送我上大学时,在火车站站台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怎么可能忘。我从来不敢忘。

所以,当陈辉提出这个无理要求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无力。

我该怎么办?直接拒绝,会不会伤了大伯的心?他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可如果答应,我的生活将立刻陷入绝境。

那个下午,我坐在工位上,如坐针毡。

下班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挤地铁,而是一个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车流如织,人潮汹涌,可我却感觉自己像一座孤岛。

我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大伯的电话。我想亲自问问他,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意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大伯有些沙哑的声音:“喂,小阳啊?”

“大伯,是我。”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您身体怎么样?我听我哥说,您前阵子摔了一跤?”

“嗨,没事没事,老骨头了,不经摔。”大伯在那头呵呵地笑,“你工作忙,不用惦念我。家里都好。”

我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切入正题:“大伯,我哥……跟我说,家里准备请个保姆照顾您?”

“啊,对,是有这么个事。”大伯的语气很平淡,“你哥说他都跟你商量好了。小阳啊,让你破费了。大伯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等将来……将来大伯把这老房子卖了,都留给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这句话。从我上大学开始,每次我给他钱,或者买东西回去,他总会说这句话。我知道这是他表达感谢和爱的方式,但在这一刻,这句话听起来却像是一种无形的绑架。

“大伯,钱的事……”我鼓起勇气,想解释一下我的困境。

可他却打断了我:“行了行了,钱的事你跟你哥说就行,我一个老头子不懂这些。你哥也是为了我好。你有这份心,大伯就知足了。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站在天桥上,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我明白了,大伯已经被陈辉“说服”了。在他简单的认知里,在城里大公司上班的侄子,一个月拿出五千块,或许真的不算什么难事。

而我,那个从小被他教育要“知恩图报”的陈阳,现在却要亲口告诉他:“大伯,对不起,这个恩,我报不起。”

这句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第2章 第一次试探

那个周末,我破天荒地没有回家。

我给大伯打了个电话,谎称公司临时加班,有个紧急项目要处理。电话那头,大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但还是叮嘱我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出租屋里,对着一碗泡面发呆。窗外是城中村密密麻麻的握手楼,看不见几颗星星。我第一次对“回家”这件事,产生了一种近乎胆怯的逃避心理。

我知道逃避不是办法。这件事就像一颗悬在头顶的定时炸弹,我必须在它爆炸前,找到拆解的引线。

周一上班,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午休时,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招聘网站,输入了“住家保姆”几个字。跳出来的薪资水平,果然和陈辉说的大差不差,甚至有些经验丰富、有护理证的,要价更高。

我又打开自己的手机银行APP,看着那个五位数的存款余额,那是我工作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不到五万块。我原本计划着,再攒两年,凑个小房子的首付,把大伯大妈接来身边。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显得如此可笑。

下午,陈辉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言简意赅:“小阳,中介那边已经找好了两个阿姨,这个周末让你大伯见一下。你看钱什么时候方便转给我?我好先交个定金。”

看着那条消息,我仿佛能看到堂哥在手机那头,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几个字:“哥,我这个月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先缓缓?”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陈辉没有回复。

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工作上频频出错,被主管叫到办公室谈了两次话。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平时很严厉,但那天她看着我憔悴的样子,难得地放缓了语气:“陈阳,最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我看你状态很不好。有困难就说出来,别一个人硬扛着。”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的主管,就是最近没休息好。”

我能说什么呢?说养我长大的大伯,要我每个月拿出工资的七成去给他请保姆吗?这种事,说出来都怕别人笑话。

周四晚上,我接到了大妈张兰的电话。

“小阳啊,这个周末……回来不?”大妈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回,我周六上午到。”这一次,我没有再找借口。

“哦,那……那好。”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哥说……请保姆的事,你有点困难?”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来陈辉已经在他爸妈面前给我上了“眼药”了。

“大妈,不是我不想出钱。只是五千块,对我来说压力太大了。我一个月工资就七千,交了房租,吃了饭,真的剩不下什么了。”我尽量用最诚恳、最平实的语气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唉,你哥也是……他做生意赔了点钱,手头紧。你大伯这身体,又离不开人。我们也是没办法。”

做生意赔了钱?

这个信息让我心里一动。陈辉之前跟我借钱的时候,说的可是生意蒸蒸日上,只是临时周转。

“赔了多少?严重吗?”我追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也不跟我们说实话。就知道前阵子,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来家里找过他,看着怪吓人的。”大妈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你大伯为这事,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

我瞬间明白了。

原来根源在这里。陈辉根本不是什么“生意刚起步”,而是捅了娄子,欠了外债。他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荒唐的方案,根本目的不是为了给大伯尽孝,而是想把赡养老人的经济责任,以一种“道德绑架”的方式,完全转嫁到我身上,好让他自己脱身去填补窟窿。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的委屈和无力,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愤怒所取代。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利用大伯的爱,利用我对大伯的感恩之心,来算计我?

“大妈,我知道了。”我的声音很平静,“这个周末我回去,我们当面谈吧。”

挂了电话,我坐在黑暗的出租屋里,第一次,对那个我称之为“家”的地方,生出了一丝寒意。

那个家,有我最敬爱的大伯,也有我最温暖的回忆。但现在,它似乎也变成了一个漩涡,一个由亲情、恩情和算计交织而成的漩涡,要把我拖拽进去,耗尽我的一切。

周六一早,我坐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

车窗外,城市的高楼大厦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田野和乡镇。我靠在窗边,看着风景飞速倒退,心里却在反复排演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我不能再像上次在电话里那样软弱。我必须清晰、坚定地表达我的立场和我的底线。

我爱我的大伯,我愿意为他养老,但这不意味着我要为此牺牲掉自己的全部生活,去为一个不负责任的堂哥买单。

车子在镇上的客运站停下。我下了车,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然后迈开步子,朝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走去。

院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看到大伯正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摆弄着他的几盆花草。他的背影比我记忆中佝偻了不少,头发也全白了。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看到是我,脸上立刻绽开了布满皱纹的笑容:“小阳回来啦!快,进屋坐,外面热。”

那一瞬间,我准备了一路的“盔甲”,差点就土崩瓦解。

第3章 饭桌上的风暴

我走进屋,大妈张兰正在厨房里忙活,一股浓郁的红烧肉香味扑面而来。那是大伯最爱吃的梅菜扣肉,也是我的拿手菜。以前每次回来,我都会亲手做上一大碗。

“大妈,我来吧。”我卷起袖子,想去帮忙。

“不用不用,你坐车累了,快去歇着。”大妈把我往外推,脸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笑,“马上就开饭了。”

堂哥陈辉和他老婆,还有他们五岁的儿子小宝,都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动画片,小宝看得咯咯直笑。陈辉翘着二郎腿,一边玩手机一边嗑瓜子,看到我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哟,回来了。”

他老婆则显得更冷淡一些,冲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种熟悉的场景,让我心里一阵发堵。在这个家里,我似乎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主动、需要热情、需要去融入的“客人”。

我把从城里带来的水果和保健品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大伯身边坐下,陪他聊着一些家常。大伯问我工作顺不顺心,有没有找女朋友,话语里满是关切。我一一回答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陈辉。

他始终低着头玩手机,仿佛即将到来的那场“谈判”与他毫无关系。

很快,饭菜就上桌了。满满一大桌子,都是我爱吃的菜。大妈热情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在外面吃不好吧?看你都瘦了,多吃点,多吃点。”

大伯也把一块最大的扣肉夹到我碗里,笑着说:“尝尝,你大妈今天做的,看有没有你做的好吃。”

饭桌上的气氛,一度温暖得让我产生了错觉,仿佛之前那个电话,那场算计,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然而,当饭吃到一半,陈辉终于放下了手机。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第一句话就打破了所有的温情脉'脉。

“爸,妈,小阳也回来了,正好,咱们就把保姆的事定下来。”他看向我,嘴角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笑意,“小阳,我跟中介约好了,明天上午,让两个阿姨都过来一趟,让你大伯亲自看看,喜欢哪个就定哪个。”

我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我还没开口,大伯先说话了:“行,你们安排就好。小阳,这事……真是辛苦你了。”

我看着大伯那张充满信任和感激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大伯,哥,”我放下筷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理智,“请保姆照顾您,我没意见,出钱也是应该的。但是……一个月五千,我真的承担不起。”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大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陈辉的老婆则不动声色地给儿子夹了一筷子青菜。

陈辉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脆响。“陈阳,你什么意思?前几天在电话里哭穷,现在当着我爸的面,你还来这套?”

“我不是哭穷,我说的是事实。”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每个月工资税后七千,房租一千八,吃饭交通水电通讯,至少要两千。我每个月能存下的钱,最多不超过三千块。你让我拿五千出来,我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我把我手机里的工资条短信和记账APP都翻了出来,推到桌子中央:“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自己看。”

陈辉看都没看一眼,冷笑一声:“谁知道你这是不是做给我们看的?你在大城市里花花世界过惯了,手脚也大了吧?一个月花两千多?你怎么花的?金子做的饭啊?”

他老婆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啊,小阳,不是嫂子说你。年轻人是要节省一点,不能赚多少花多少。你大伯养你这么大,现在他老了,需要你,你总不能一毛不拔吧?”

“我不是一毛不拔!”我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保姆六千五,我们可以一人一半,我出三千二,你出三三百。或者,按照子女数量,我们三个人,我,你,还有嫂子,一人承担三分之一,一人两千多块。这两种方案,我都接受!”

“凭什么?!”陈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拖家带口,我儿子上学不要钱?我老婆不上班啊?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出点怎么了?再说了,我爸养的是你,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让她出钱?”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戳得我心口生疼。

我看向一直沉默的大伯,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然而,大伯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我们兄弟俩争吵,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说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小阳……你哥……他确实不容易。”大伯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你要是觉得五千太多,那……那就四千五?你再省省,总能省出来的吧?大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不管我的。”

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最敬爱的大伯,他没有去质疑陈辉的要求是否合理,也没有去关心我的生活是否真的难以为继。他只是本能地,维护着他的亲生儿子,然后用那份沉重的“恩情”,来要求我做出退让和牺牲。

“省?”我苦笑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热,“大伯,我怎么省?我不吃饭了?不住房子了?还是不上班了?为了每个月拿出这笔钱,我就得放弃我所有的生活,我所有的未来规划。这公平吗?”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陈辉不耐烦地打断我,“一家人谈什么公平!讲的是情分!我爸把你养大,这份情分,你拿钱算得清吗?现在让你出点钱,你就推三阻四,陈阳,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够了!”

一声怒吼,来自一直沉默的大伯。他猛地一拍桌子,碗筷都跟着跳了起来。他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

“陈阳!你怎么跟你哥说话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陈卫国这辈子,没求过人!现在老了,想让侄子给我尽点孝,就这么难吗?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养过你!你走!你现在就给我走!”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呆呆地看着大伯,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陌生的、冰冷的火焰。

我的心,在那一刻,碎了。

我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拿起我的背包,转身就往外走。

“小阳!”大妈在后面焦急地喊了一声。

我没有回头,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在夕阳的余晖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我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坐在这棵树下,听大伯讲他年轻时开拖拉机的故事。

可现在,我只觉得那片阴影,冰冷刺骨。

第4章 一碗没送出去的排骨汤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那个家。

我没有去客运站,而是一个人沿着乡间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四合,远处的村庄亮起了零星的灯火。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妈打来的。

我没有接。

我现在不想听任何人的声音,不想听任何解释或者劝说。我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大伯那句“就当我没养过你”。

这句话,比陈辉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它像一把刀,精准地斩断了我这些年来赖以维系情感平衡的那根弦。

原来,所谓的恩情,在最关键的时候,是可以被拿来当做武器的。原来,所谓的“最疼你”,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你必须无条件地顺从和付出。

我在一块田埂上坐了下来,抱着膝盖,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委屈自己要出钱,而是委屈我的付出和困境,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和不值一提。我更伤心的是,那个我视为父亲的大伯,他竟然会那样对我。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打湿,我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我在一家小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回城的车。

回到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心力的败仗。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家里没有人再联系我。陈辉没有,大妈没有,大伯也没有。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我开始像个机器人一样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我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试图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大伯那张愤怒的脸,总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第二个周末,我没有回家。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要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可到了周六早上,我还是习惯性地起了个大早,去了菜市场。

我买了一斤最好的肋排,一包冬菇,还有一些玉米和胡萝卜。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四年来的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回到出租屋,我把排骨焯水,放入砂锅,加上各种配料,小火慢炖。很快,熟悉的香气就弥漫了整个小屋。这是我专门为大伯研究的养生汤,不油腻,味道鲜美,对他的高血压有好处。

我炖了一大锅,盛出来一碗,自己慢慢地喝着。汤还是那个味道,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剩下的汤,我用保温饭盒装了起来。我看着那个饭盒,发了很久的呆。

送回去吗?

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心情,再踏进那个家门?去接受又一轮的指责和道德审判吗?

最终,我还是把饭盒放进了冰箱。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我小时候的一个邻居,王婶打来的。王婶家和我大伯家就隔了一堵墙,关系一直很好。

“小阳啊,是王婶。”王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你……最近没回家吗?”

“嗯,王婶,最近公司忙。”我含糊地应付着。

“唉,你可快回来看看吧。”王婶叹了口气,“你大伯跟你堂哥,前天晚上吵得天翻地覆,我们隔着墙都听得一清二楚。好像是……为了请保姆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

“怎么回事?王婶,您能跟我说说吗?”

“我也听得不太真切。就听到你哥好像在嚷嚷,说什么‘陈阳就是个白眼狼’,‘一分钱都不肯出’。然后你大伯就发火了,吼你哥,说‘你当弟弟的是个什么好东西?把老子的钱都赔光了,还有脸说别人!’”

王婶学得惟妙惟肖,我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后来呢?”我急切地追问。

“后来?后来你大妈就在那儿哭。第二天一早,我就看见你哥黑着脸,带着老婆孩子走了,好像是回他丈母娘家了。这两天,就你大伯大妈两个人在家,你大伯好像气得不轻,饭都不怎么吃了。”

挂了电话,我再也坐不住了。

原来大伯那天对我发火,不仅仅是因为我“顶撞”了堂哥,更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憋着一股对陈辉的怒火,那股火无处发泄,最终全部倾泻到了我的身上。

他不是不明白事理,他只是……在那一刻,被亲情和面子绑架了。

我看着冰箱里那盒已经冰凉的排骨汤,心里五味杂陈。

我对他有怨,有委屈,但当我听说他因为生气而不吃饭时,我的第一反应,依然是担心。

这种深入骨髓的牵挂,是我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

我把那盒汤拿出来,放在微波炉里加热。然后,我换了身衣服,拎着那个沉甸甸的保温饭盒,走出了家门。

这一次,不是为了妥协,也不是为了屈服。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养我长大的老人,告诉他,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依然当他是我的亲人。

也想让他明白,真正的亲情,不应该是单方面的索取和绑架,而应该是相互的理解和体谅。

当我再次站在那个熟悉的小院门口时,已经是傍晚。院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灯光。

我心里一紧,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拍了拍门,大声喊道:“大伯!大妈!是我,陈阳!”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心里越来越慌,绕到院子侧面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把耳朵贴在窗户上,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大妈压抑的哭声,和……大伯粗重的喘息声。

不好!

我顾不上多想,立刻退后几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在了那扇老旧的木门上!

第5章 争吵后的真相

木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门锁被我硬生生踹坏了。我冲进院子,直奔正屋。

屋里一片昏暗,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大妈张兰正趴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床上,大伯陈卫国脸色惨白,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而困难。

“大伯!”我魂都快吓飞了,冲过去大喊,“大伯您怎么了?”

“小阳……小阳你回来了……”大妈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哭着说,“你大伯他……他心脏不舒服……从下午就开始了……我让他去医院,他死活不去……非说自己是老毛病,躺躺就好……”

我看着大伯痛苦的样子,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老毛病”。我立刻掏出手机,手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拨通了120。

在等待救护车的十几分钟里,我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按照电话里急救人员的指示,解开大伯的衣领,让他保持平躺,并不断地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大伯,您撑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大伯的眼睛半睁着,看着我,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眼神里,没有了那天的愤怒和冰冷,只剩下痛苦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救护车呼啸而来,我们手忙脚乱地把大伯抬上车。去医院的路上,我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千万不能有事。

经过一系列紧张的检查和抢救,医生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

“病人是突发性心肌梗死,幸亏送来得及时,再晚半个小时,后果不堪设想。”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表情严肃,“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需要立刻住院,做一个心脏支架手术。”

听到“脱离生命危险”几个字,我和大妈都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医生,那……手术费用大概要多少?”我稳了稳心神,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手术加上后期的住院和药物,你们至少要准备十万块。”

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新的大山,压在了我们面前。

大妈一听,眼泪又下来了。“十万……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我扶着她,心里也是一片沉重。我的全部存款,只有不到五万。

“你哥呢?陈辉呢?快给他打电话!”我急道。

大妈抹着眼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陈辉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大妈带着哭腔把情况说了一遍。

我离得近,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陈辉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和推诿:“什么?心肌梗死?怎么这么突然!我……我现在在外地谈生意呢,走不开啊!钱?我哪有钱!我前阵子亏得底儿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先想办法,我……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大妈举着手机,呆若木鸡。

那一刻,我对陈辉的愤怒,达到了顶点。自己的亲生父亲躺在医院里等着救命钱,他却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来推卸责任。

“没事,大妈,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

我先用我的银行卡交了住院押金,然后开始疯狂地打电话。我给大学同学打,给公司关系好的同事打,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和面子,一遍又一遍地讲述我的困境。

有人婉言拒绝,有人直接不接电话,但好在,也有人向我伸出了援手。我的大学室友,二话不说给我转来两万;我的主管,听完情况后,以个人名义借给了我三万。

一个晚上,我东拼西凑,总算凑够了手术费。

办完所有手续,已经是凌晨。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大伯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了许多。大妈趴在床边,也累得睡了过去。

我搬了张椅子,在走廊里坐下。医院深夜的走廊,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百感交集。

我曾经怨过大伯,气过他的偏心和固执。但当他真的倒下的那一刻,我才发现,那些怨气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血浓于水的亲情,早已将我们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第二天上午,大伯醒了过来。

他看到守在床边的我,眼神有些躲闪。大妈把昨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他说了,包括陈辉的态度,和我如何四处借钱。

大伯听完,沉默了很久,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他朝着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俯下身。

“小阳……”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大伯……对不住你。”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大伯,您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是我糊涂……”大伯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抓住我,我赶紧握住他,“我被那个……被陈辉给气糊涂了。他做生意,被人骗了,欠了一屁股债。外面的人天天来家里要,他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他跟我说,你在大城市挣大钱,一个月拿出五千块,跟玩儿一样。还说……还说你要是不愿意,就是忘恩负义……”

大伯断断续续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陈辉不仅生意失败,还染上了,欠了十几万的高利贷。那些所谓的“穿黑西装的人”,就是放贷公司派来催债的。他狗急跳墙,想出了“请保姆”这个馊主意,一来可以把赡养老人的负担甩给我,二来,他甚至想从那六千五的保姆费里,再“省”出一点来自己花。

而大伯,一方面是爱子心切,不忍心看他被逼上绝路;另一方面,也是被陈辉的花言巧语蒙蔽,加上传统观念里“养儿防老”的思想作祟,才会对我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那天……那天跟你发火,其实也是在气他,气我自己……”大伯老泪纵横,“我气他没出息,气我自己没本事,老了老了,还要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

我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大伯,都过去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别想那么多了。”

我们叔侄俩,在病房里,第一次如此坦诚地交谈。所有的误会、隔阂和怨怼,都在这场生死考验之后,烟消云散。

我明白了,大伯不是不爱我,他只是用了一种笨拙的、错误的方式。而我,也终于有机会让他明白,我的感恩之心,从来没有变过,但这份感恩,不应该成为被利用的筹码。

第6章 新的家庭账本

大伯的手术很成功。

在医院住的半个月里,陈辉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他只是偶尔打个电话给大妈,问问情况,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反复强调自己身在外地,分身乏术。

我和大妈都心知肚明,他不是回不来,而是不敢回来。他怕面对催债的人,更怕面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被他算计过的我。

这半个月,都是我请了年假,和大妈轮流在医院照顾。白天我守着,晚上大妈来换班。我每天给大伯擦身,喂饭,陪他聊天解闷。我们聊了很多,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他年轻时的风光,也聊我对未来的规划。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请保姆”和那“五千块钱”的事,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连同它背后的所有问题,都必须有一个全新的、合理的解决方案。

大伯出院那天,我去办理了手续。看着那一长串的费用清单,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金钱的压力,但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了责任的重量。

回到家,那个被我踹坏的门已经修好了。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却少了一家人的热闹,显得有些冷清。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子清淡而有营养的菜。饭桌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小阳,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大伯端起饭碗,感慨万千,“这十万块钱,大伯砸锅卖铁也得还你。”

“大伯,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您的身体最重要。钱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

“不行!”大伯的态度很坚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亲兄弟还明算账,更何况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救命钱。”

他顿了顿,看向大妈,又看向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跟你大妈商量了。等我身体好利索了,就把这套老房子卖了。”

我心里一惊:“卖房子?那你们住哪?”

“我们回乡下老屋去住。”大伯说,“那儿虽然旧了点,但修葺一下也能住人。空气好,也清净。卖房子的钱,一部分先把你的钱还上,剩下的,我们自己留着养老,再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我知道,陈辉的所作所为,和这次的生死一劫,让他彻底寒了心,也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晚年生活。

“大伯,房子不能卖。”我立刻反对,“这是你们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有感情的。再说,乡下医疗条件不好,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大伯看着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背着这十几万的债吧?陈辉那个,是指望不上了。”

我沉默了片刻,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

然后,我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中央。

“我们来算一笔账吧。”我说。

我的举动,让大伯和大妈都愣住了。

“第一,是这次的医疗费,加上我之前借给哥的五千,一共是十万零五千。这笔钱,算我们家的共同债务。”

我在纸上写下了“债务:105000”。

“第二,是未来的生活和赡养问题。”我看着大伯,“您现在身体需要人照顾,请保姆的事,还是要提上日程。但是,不能请住家的,费用太高。我们可以请一个钟点工,每天上午来三个小时,帮忙做饭、打扫卫生,陪您聊聊天。我问过了,在咱们镇上,这样的钟点工,一个月大概两千块左右。”

我在纸上写下“每月固定开销:钟点工2000”。

“然后是你们二老的生活费,买菜、水电煤气、还有您日常吃的药,一个月我给你们两千。”

我继续写:“生活费2000”。

“这样,每个月的固定开销是四千块。”我画了一个圈,“这笔钱,不能只由我一个人来承担。陈辉作为儿子,必须尽他的义务。”

大伯叹了口气:“他还管我们死活?”

“他必须管。”我的语气很坚定,“我会去找他谈。这四千块,我承担两千五,剩下的—千五,必须由他来出。他要是拿不出钱,就让他去打工,去卖力气,总之,这是他的责任,他逃不掉。”

“至于那十万多的债务,”我看着纸上的数字,继续说,“卖房子不是唯一的办法。大伯,您的退休金每个月有两千多块,大妈也有一千多的养老金,加起来有三千五。你们每个月留下一千五生活,剩下的两千块,用来还债。”

“我这边,每个月除了给你们的两千五,我再拿出两千五,也用来还债。这样,我们一个月就能还四千五。十万块的债务,差不多两年就能还清。”

我把那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推到了大伯面前。

“大伯,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大伯和大妈都凑过去,看着那张纸,久久没有说话。那上面没有复杂的公式,只有最朴素的加减法,却勾勒出了一个家庭未来两年的生活轨迹。

这是一个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共同承担的计划。它不完美,甚至有些苛刻,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要过得紧巴巴。

但它,是公平的,是可行的,更是充满希望的。

过了很久,大伯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那天晚上,我们家的第一本“家庭账本”诞生了。它清晰地划分了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也第一次,让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被动的“报恩者”,而是这个家庭里一个可以主动参与、规划未来的核心成员。

第7章 迟来的责任

处理完大伯这边的事情,下一个要面对的,就是陈辉。

我没有提前给他打电话。周一,我直接跟公司请了一天假,根据大妈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岳母家所在的小区。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新小区。我站在楼下,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拨通了陈辉的电话。

“喂,谁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是我,陈阳。”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警惕起来:“你……你找我干什么?”

“我在你岳母家楼下,你下来一趟,我们谈谈。”我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情绪。

“我……我没空!”

“陈辉,”我打断他,“你要是不下来,我就上去。到时候在你岳父岳母面前,咱们把所有的事情,包括你欠高利贷的事,都掰扯清楚。你自己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他咬着牙说:“你等着。”

十分钟后,陈辉一个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到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躲闪。

我们没有去咖啡馆,我直接带他去了附近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多少暖意。

“说吧,找我什么事?”他先开了口,语气很冲。

我没有理会他的态度,直接从包里拿出了那张“家庭账本”的复印件,递给他。

“这是爸妈未来两年的生活安排和债务偿还计划,你看一下。”

他狐疑地接过去,快速地扫了一眼。当他看到“陈辉每月承担1500元”和债务分摊的部分时,立刻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你他妈有病吧!”他低吼道,“我一分钱都没有!你让我上哪给你弄一千五去?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作为儿子,必须承担的责任。你没钱,可以去挣。送外卖,跑滴滴,去工地上搬砖,总有办法。如果你不履行,我会每个月把账单寄给你岳父岳母,我也会去找你老婆的公司,我甚至会去法院起诉你遗弃。”

“你敢!”陈辉的眼睛都红了。

“你看我敢不敢。”我平静地回视他,“陈辉,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爸这次差点就没抢救过来,你知道吗?他在病床上,念的还是你的名字。你真的忍心,让他为你的错误,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吗?”

我的话,似乎戳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他的气焰,一点点地消了下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颓然的无力感。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我有什么办法……我欠了十几万……那些人天天逼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他哽咽着说。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里那股恨意,也消散了不少。他可恨,但也确实可怜。

我在他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你肯改,一切都还来得及。”我说,“家里的债,我们一起还。你外面的债,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但前提是,你必须先像个男人一样,把自己的责任扛起来。”

那天下午,我和陈辉在公园里聊了很久。这是我们兄弟俩,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交流。

我没有再指责他,而是帮他分析现在的处境,帮他规划如何一点点地走出困境。我告诉他,我会先借他一笔钱,让他去把利息最高的那部分高利贷先还上,剩下的,可以慢慢打工来还。

他哭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临走时,他把地上那张被他揉成一团的纸,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抚平,然后揣进了口袋。

“小阳……对不起。”他低着头,声音嘶哑,“还有……谢谢你。”

我知道,浪子回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我愿意相信,那一刻的他,是真诚的。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陈辉真的变了。他把车卖了,还了一部分债,然后真的去找了一份在物流公司开货车的工作。很辛苦,每天早出晚归,但每个月十五号,他都会准时把那一千五百块钱,打到大伯的卡上。

我按照计划,每个月还着债,也给家里寄去生活费。我的生活依然节俭,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大伯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我们请的那个钟点工阿姨很负责,每天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戒了烟酒,开始跟着公园里的老头们打太极,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每个周末,我还是会回家。陈辉只要不跑长途,也会带着老婆孩子回来。大妈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饭桌上,我们聊工作,聊生活,聊孩子的学习,像一个最最普通的家庭。

那张“家庭账本”,被大伯用一个相框裱了起来,就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它像一个警钟,时刻提醒着我们,一个家,需要的是共同的担当,而不是单方面的牺牲。

第8章 恩情与家

两年后,家里的债务全部还清了。

那天,我把最后一笔钱转给了我的主管。发了条信息:“张姐,钱已还清,再次感谢您当初的帮助。”

主管很快回了信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好好干,陈阳。”

我看着那几个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身上两年的一座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这两年,我没有涨工资,也没有升职,更没有攒下什么钱。但我感觉自己,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富有。

我学会了如何去沟通,而不是一味地忍让;学会了如何设立边界,而不是无底线地付出;更学会了如何去爱我的家人,是用一种更成熟、更理性的方式。

那个周末,我回家,特地买了一瓶好酒。

晚饭时,我给大伯和陈辉都倒上了一杯。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说,“家里的债,都还清了。”

陈辉端起酒杯,眼眶有些红。这两年,他肉眼可见地沧桑了许多,但也沉稳了许多。他开货车很卖力,不仅还清了外面的债务,还攒下了一点小钱。

“小阳,这杯酒,哥敬你。”他站起身,一饮而尽,“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这个家。”

大伯也端起酒杯,看着我,笑着说:“好,好啊。咱们家,总算是熬出头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都喝了不少。我们聊起过去,聊起那场几乎让这个家分崩离析的风波,都感慨万千。

“小阳,大伯再问你一次,你心里……还怨我吗?”酒过三巡,大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摇了摇头,笑了。

“大伯,说实话,当初是怨过的。但现在,早就没有了。”我看着他,真诚地说,“我明白,您对我的恩情,是真心的。您对哥的爱,也是真心的。只是那时候,我们都用错了方式。”

恩情,到底是什么?

以前我以为,恩情就是一份必须偿还的债务。大伯给了我一个家,我就必须用我的未来去报答。所以当那份报答变得无比沉重时,我感到的不是反抗,而是委屈和绝望。

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恩情,不应该是一本用来计算付出的账簿,而应该是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情感联结。它会让我们在对方陷入困境时,本能地伸出援手;它也会让我们在产生矛盾时,愿意坐下来,坦诚地沟通。

它不是枷锁,而是纽带。

“家,也是一样。”我继续说道,“一个家,不是谁为谁牺牲了多少,而是我们能不能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一起扛过去。您养我长大,是恩。现在您老了,我们养您,是情,也是责任。这之间,不该有算计,只该有商量。”

大伯和陈辉都沉默着,若有所思。

那一刻,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照亮了桌上那本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的“家庭账本”。

它记录的,早已不仅仅是金钱的流转,更是一个家庭,从误解走向理解,从分裂走向融合的全过程。

如今,我已经在这个城市里,靠着自己的努力,付了房子的首付。房子不大,但足够温暖。我把大伯和大妈都接了过来,陈辉一家也常常在周末过来聚会。

我们依然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依然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但我们都学会了,在争吵之后,坐下来,拿出那本无形的“家庭账本”,把问题摆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地去沟通,去解决。

因为我们都懂了,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但却是一个必须讲“理”和“情”相结合的地方。而那份曾经差点压垮我的恩情,如今,也终于化作了最温暖的底色,让我无论走多远,都知道,身后,永远有一个地方,叫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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