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一代暴君，死后遗祸无穷

周末，碎聊。

14世纪到17世纪，是欧洲文艺复兴的时期。这个时期，刚好与中国的明朝高度重合（1368年至1644年）。

欧洲这场热浪滚烫的思想大爆炸，不单对艺术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最重要的是，它为欧洲臣民把国王装进了制度的笼子里找到了思想依据。正是有了这一划时代的思想启蒙，才有了后来的工业革命。

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明朝，恰恰是另外一副极端景象，朱元璋正在炮制“洪武四大案”清除功臣，正在“日力不足，继之以夜”地编写《大诰》、路引制、里甲制等发明创造，试图把臣民装进皇帝的笼子里。

洪武十三年，明朝发生了一件非常荒诞的历史事件。朱元璋把胡惟庸给杀了，从正月初二被抓，到正月初六被杀，逮捕、审讯、判决总共用了4天，整个过程可谓相当丝滑。

胡惟庸虽死，但杀戮并没有停止。

此后，帝国内围绕肃清胡惟庸流毒掀起的运动，一直持续到朱元璋死，前后长达十多年，因遭胡惟庸牵连而被处决的人多达3万。

胡惟庸是一个政治人物，是好是坏，这事不予评价，但“胡相之死”标志着历史发生了一次巨大转折，传承了1500年的宰相制正式退出历史舞台，而且朱元璋以“条文”的方式，把“废除宰相”写进了皇明祖训。

这就跟当年刘邦“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誓约一样，朱元璋将宰相从明朝彻底剔除，后人敢有人提议恢复宰相制者，杀无赦。

废止了宰相，意味着两个结果。一是皇帝与“常务副皇帝”相爱相杀了1500年，在这一刻终于取得了完胜。二是皇权专横达到了顶尖。

起初，杀掉胡惟庸，废除宰相制后，朱元璋内心是沾沾自喜的。他以为，他干了一件前朝所有帝王都没有做成的事儿。你们杀不了的功臣，我朱元璋能杀。你们废不了的宰相，我能废。

客观说，这完全是朱元璋市井狡黠的自以为是。

在他之前有过那么多帝王，不乏有明君圣主，而且受到过不错的帝王教育，1500年当中就属你一个放牛的聪明？就你的屠刀最锋利？起码，汉武帝的屠刀比朱元璋的锋利一百倍不止吧，用过十三位丞相，只有三个善终。他们留着宰相，一定是经过各种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平衡选择。

当然，这种自以为是，很快就被现实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没有宰相辅政，大量的帝国行政文件签批落到皇帝一人肩膀上。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一天批400份奏折，阅读20万字的文件，纵使不吃不喝不睡还是无法应付。

最后，朱元璋不得不从坊间招募一些读书的老者来协助处理政务，设立“春官、夏官、秋官、冬官”。这一举措，看似是“接地气”，实则有些荒唐。

在古代，参政议政是一项极其专业的职业。这些人没有任何行政经验，由他们来协助处理奏折，其水平可想而知。

后来一看，坊间招募来的“议员”根本不靠谱，不得不再从翰林招募学士来协助。这些人一步步演化，到了“万寿帝君”时代，就变成了“内阁”。

“内阁”看似是一个工具人，实际上它的权力要比宰相还大。

明朝是双轮驱动的运行体制——内阁的“票拟”和皇帝的“批红”。内阁手握“票拟”，对天下财政权、任免权、军事权等大小事务有提出处理意见的权利，比其他朝代的宰相只有单一的行政权要大的多。

比嘉靖还离谱的是朱元璋的曾孙明宣宗朱瞻基。这位大明王朝最聪明的帝王，不仅能上战场打仗，其颜值和艺术造诣不输宋徽宗赵佶、南唐李后主、金章宗完颜璟之流。

当太孙、太子时，“六边形战士”大有一副中兴之主的抱负。当上皇帝后，就变了一个人。连奏折都懒得看，把朱笔扔给太监帮忙“批红”，他自己跑去斗蛐蛐玩去了。

没有了宰相，帝国运行的两大权力，“票拟”权到了内阁手中，“批红”权到了太监手里。这“酸皮臭馅”凑到一块，能包出好饺子？

有没有人读明史时，会有这样一个疑问。

——为什么明朝太监令人“趋之若鹜”？

比如，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宁可“自费”阉割，也要挤破头进宫当太监。当年，魏忠贤为了进宫，包括手术费、打点费在内整整花了20两银子。一般认为，魏公公是欠了一屁股债赌债，进宫躲债的。

其实不是。进宫当太监，除了付出肉身的代价，性价比一点不比读书考科举差。其含金量就在“批红”权上。

当太监掌握了批红权后，太监群体就立刻“升华”了，原来的“十二监、四司、八局”总称“二十四监司局”立刻由上不了桌面的烂狗肉，变成了高大上的极品菜肴。

二十四个内廷部门，司礼监因拥有“批红权”，排名榜一，官阶正四品，相当于实职厅局级。至于“出类拔萃”的太监，像魏忠贤、刘瑾、冯保、王振，连一品阁臣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才是明朝太监可怕的原因。一提到太监，也有人会拿汉朝的“十常侍”、唐朝的李辅国来替明朝开脱。

在明朝之前的朝代，确实有太监强大的案例，但是偶例，不是常例，更没有从法理上给予身份认可。唯独明朝的太监登堂入室，光鲜亮丽，把天下臣民整得一片灰暗、乌烟瘴气。

在这样畸形的状态下，注定了明朝是一个很“拧巴”的王朝，总给人一种“歪七扭八”怪怪的感觉。在276年的历史上，那些有史记载的读书人，无论是身居庙堂，还是远在草野，似乎每个人都很难活得堂堂正正，潇洒自在。

当然，喜欢明朝的人也大有人在。除了一些“皇汉”民族沙文主义者以外，很少有人能对这个王朝心生太多好感。

最后，回答网友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李自成和清军入关，再给明朝300年，面对十九世纪的时局，明朝会比清朝更好吗？

小象郑重回答，好个啥好呀，非但不会好，反而更差。

因为朱元璋的大作《皇明祖训》这本书已经把明朝上限给锁死了，朱明皇帝跳不出这部“大明基本法”的框架限制。

不信你看，后来的皇帝敢恢复丞相吗？敢开海禁吗？敢不给皇室发待遇吗？加上，朱元璋大力推广的“程朱理学”，谁敢打破这个框架，谁就是违背祖训，就是“大不孝”。

没有这种框架的清朝，都被打成那副熊样，明朝能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