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扇冰冷的车库铁门在我面前缓缓落下时,里面传来了小儿媳妇何莉不耐烦的声音:“妈,你就先在这儿凑合一晚吧,别把病毒带进屋里,孩子还小呢!” 寒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铁门上,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袄,咳嗽声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而这一切,都源于三天前我测出的那两条红杠。
三天前,我感觉浑身发冷,骨头缝里都像有针在扎,一测体温,39度2。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阳了。我叫张桂芬,今年六十八,老伴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周伟国,小儿子叫周伟民。我寻思着自己一个人在家,万一烧糊涂了都没人知道,就想着去儿子家挨几天。
我先给大儿子周伟国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儿媳妇王倩的声音尖酸刻薄:“妈,你阳了?那你可千万别过来!我们家伟国明天还得上班,孩子马上要期末考了,要是被你传染了,这责任谁负得起啊?”
我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声音沙哑地央求:“倩倩啊,妈就是想找个地方喝口热水,吃口热饭,妈保证就待在自己屋里,哪儿也不去……”
“不行!”王倩斩钉截铁地打断我,“妈,不是我们不孝顺,现在这情况特殊。你那老房子不是挺好的嘛,自己在家待着最安全。缺什么吃的喝的,你列个单子,我让伟国给你送到门口。”说完,不等我再开口,电话就挂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的心凉了半截。我这个大儿子,从小我就偏疼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他。他结婚买房,我把老伴留下的抚恤金和自己的养老钱掏了个底朝天,凑了二十万给他付首付。可现在,我病了,他家的大门却对我紧紧关闭。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给小儿子周伟民打电话。小儿子从小就老实,话不多,但总归比他哥心软些。电话是小儿媳妇何莉接的,她听我说完情况,迟疑了一下,说:“妈,那你过来吧。不过……家里房间都住满了,你可能得委屈一下。”
我当时烧得稀里糊涂,心想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连声说:“不委屈,不委屈,只要有口热汤喝就行。”
于是,我拖着病体,打了个车来到小儿子家。他们家住的是个带车库的联排别墅,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我也赞助了十万块钱。可我没想到,何莉口中的“委屈一下”,竟然是让我住进那个又冷又潮、堆满杂物的车库。
车库里只有一张废弃的钢丝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旧棉被,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何莉从门缝里递给我一壶热水和一个装着两个馒头的塑料袋,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妈,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饭我会按时给你送来的。”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铁门无情地落下,将我与屋内的温暖隔绝开来。
夜里,我烧得更厉害了,咳得撕心裂肺。车库四面漏风,冷得我牙齿打颤。我裹紧那床又薄又潮的被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两个白眼狼!我想起老伴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把两个儿子照顾好,他说,养儿防老,以后我们老了,总有个依靠。可现在看看,这依靠在哪里?
第二天,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挣扎着给我的亲侄子张建军打了个电话。建军是我娘家大哥的儿子,从小就跟我亲。电话一接通,我还没说话,就哭了出来。
建军一听我的声音不对,急得不行:“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建军在电话那头气得破口大骂:“这帮畜生!姑,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接你!”
不到一个小时,建军就开车赶到了。他看到我在车库里的惨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外走。这时候,何莉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建军,脸上有些挂不住:“建军,你这是干什么?妈在这儿住得好好的。”
建军冷笑一声:“好好的?你管这叫好好的?何莉,我姑当初给你们买房拿了十万块,现在病了,你们就让她睡车库?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何莉被说得满脸通红,强词夺理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家里有孩子,怕传染!再说了,这车库怎么了?不比她那破老房子强?”
建军气得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背着我上了车。在车上,他给我倒了杯热水,又拿了退烧药让我吃下。暖流涌遍全身,我感觉活过来了一些。建军一边开车,一边安慰我:“姑,别难过了,去我家,我媳,我媳妇早就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我靠在座椅上,虚弱地说:“建军,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建军叹了口气,说:“姑,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小时候我爸妈忙,是你在家照顾我,有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记着。你那两个儿子……唉,不提也罢。”
到了建军家,他媳妇小雅果然把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铺着厚厚的棉被,还开了电暖气。小雅扶我躺下,又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我吃着面,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这眼泪,一半是委屈,一半是感动。
我在建军家养了五天病,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这期间,我的两个好儿子,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倒是我的那些老邻居、老姐妹们听说了我的事,纷纷打电话来慰问。
邻居李大妈在电话里说:“桂芬啊,你可算想明白了。你那两个儿子,从小就被你惯坏了。特别是那个周伟国,小时候偷了邻居家的鸡,你还护着他说孩子小不懂事。周伟民呢,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心眼,你给他们买房的钱,他一分没少拿,可你看看他那媳妇对你的态度!”
另一个老姐妹王阿姨也说:“就是啊,桂芬,我们早就想说你了。你那点退休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贴补给他们了。人家呢?把你当提款机了。现在你病了,需要人照顾了,一个个躲得比谁都快。这事儿啊,说句不好听的,不意外,真是活该你受这个罪,谁让你自己拎不清呢!”
这些话像一把把锥子,扎在我的心上。疼,但却让我清醒了。是啊,我这一辈子,为了儿子,活得太没有自我了。我总觉得,我是他们的妈,就应该为他们付出一切。我以为我的付出能换来他们的孝顺和尊重,可事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病好后,我没有回自己的老房子,而是让建军开车带我去了律师事务所。我咨询了律师,关于我之前给两个儿子买房的钱,能不能要回来。律师告诉我,虽然是赠与,但如果能证明他们有赡养义务却未履行,可以提起诉讼,但过程会很复杂。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打官司,不想闹得那么难看。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跟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我让建军先送我回了趟老房子。那是我和老伴结婚时单位分的房子,虽然旧,但充满了回忆。我打开一个尘封多年的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两个房产证。一个是现在大儿子住的房子,另一个是小儿子住的。当年他们买房的时候,为了图省事,房产证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这些年,他们一直催我把房子过户给他们,我都以各种理由拖着,现在想来,这或许是老天爷给我留的最后一条退路。
我还找到了一个旧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这些年我给他们每一笔钱的日期和金额。大儿子结婚买房二十万,小儿子买别墅十万,还有这些年他们过年过节、孩子上学、家里换车,我陆陆续续给的,加起来也有十几万。
拿着这些东西,我心里有了底。
我先去了大儿子周伟国家。开门的依然是王倩,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笑脸:“妈,你病好了?快进来坐。”
我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我不是来坐的。王倩,我今天来,是来收房的。”说着,我把房产证拍在她面前。
王倩的脸瞬间就白了。“妈,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房子是我们住的!”
“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写的是我张桂芬!我阳了,你们把我拒之门外,现在我病好了,这房子,你们也没资格住了。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搬出去。”
这时候,周伟国下班回来了,看到这阵仗,赶紧过来打圆场:“妈,妈,你消消气,都是误会。倩倩她也是担心孩子,不是故意不让你进门的。”
我看着这个我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心如死灰。“周伟国,你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我生你养你,不是让你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一个月,搬走,否则我就走法律程序。”说完,我转身就走,不再理会他们在我身后的叫喊。
接着,我又去了小儿子家。何莉见到我,也是一脸惊慌。我同样把房产证和那个旧账本摔在她面前。
“何莉,这房子,房产证是我的名字。这账本上,记着我给你们家的每一分钱。你们让我睡车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妈?现在,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两条路。第一,把房子还给我,你们搬走。第二,把我给你们的十万块钱,还有这些年陆陆续续贴补你们的五万块,一共十五万,还给我,然后我把房子过户给你们。”
周伟民在一旁急了:“妈,你这是逼我们啊!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我冷笑,“没钱就搬出去!你们住着我出钱买的房子,却把我当瘟神一样关在车库里,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你们不讲亲情,那我们就来讲讲钱!”
我的决绝让他们彻底慌了神。他们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这次会这么强硬。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电话快被打爆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轮番给我打电话,一会儿哭诉,一会儿道歉,一会儿又指责我无情。亲戚们也纷纷来做说客,劝我“家和万事兴”,“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但我这次铁了心。我对他们说:“晚了。在我发着高烧,被你们关在门外、扔进车库的时候,我们母子之间的情分,就已经断了。”
最终,大儿子一家没地方去,只好灰溜溜地搬回了王倩的娘家。小儿子家东拼西凑,把十五万块钱还给了我,我拿到钱后,立刻就去办了过户手续。
我把大儿子的那套房子卖了,加上小儿子还的钱,手里一下子有了两百多万。我用这笔钱,在市中心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买了一套小户型电梯房,剩下的钱存进银行,足够我安度晚年了。
搬进新家的那天,建军和小雅来帮我庆祝。看着窗明几净的新房,我心里感慨万千。我这一辈子,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
后来我听说,大儿子一家在丈母娘家住着,天天被挤兑,日子过得很不舒坦。小儿子家虽然拿到了房子,但为了还那十五万,欠了一屁股债,夫妻俩经常为了钱吵架。
他们都来找过我,想让我回心转意,但我都拒绝了。心伤透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我现在每天去公园跳跳广场舞,跟老姐妹们聊聊天,偶尔去建军家看看孩子,日子过得清静又自在。
有的人说我太狠心,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我想说,善良要有底线,付出要看对象。当你的善良换不来尊重,当你的付出被视为理所当然时,就该及时止损。养儿防老?呵呵,现在我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这才是晚年最大的底气。你们说,我做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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