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秋一样，接纳枯败的自己

如暮秋一样，接纳枯败的自己

作者︱孙树恒

一

我站在镜子前，看见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从前见了总慌着避开，满心羞愧，总当它们是对往日轻慢岁月的罚，那些熬到天光的夜，那些把身体当摆设的日子，都成了细细的箭镞，在心底轻轻硌着。可现在再看，倒不那么难过了。它们不是惩罚，是自然规律里的寻常事，是岁月漫过留的印，那是自己慢慢老了的模样。白发会再长，疲惫会过去，那些看起来“枯”的时刻，不过是人生在悄悄歇脚。我连着这满身的“枯”一起爱，因为这才是完整的、真真切切的自己。我开始学着和它们相处，把每一根白发都认作时光递来的小礼物，它们悄悄提醒我：要惜着当下的日子，要好好疼自己。它有它的慢慢枯败，我有我的淡淡寻常。

二

走在小区的路上，像一夜之间，草叶就枯了，落得满地都是。清洁工正弯腰扫着，堆了一堆又一堆。

草叶不会因为我放轻的脚步，就停下凋零的劲儿。带着点慌乱的秋风里，落叶打着旋儿往下落。

我曾为落叶叹过气，为它们难过，觉得这枯败太狠了。后来才懂，没有落叶沉回土里，哪有来年的新芽啊。

自然界的妙处，本就是丰荣和枯败挨着活。

如今在秋天看落叶，不沉在感伤里了。接纳四季的轮回，其实就是接纳人生的起起落落——就像鬓角那几根突然多出来的白发。

三

矮墙上的常青藤，竟也枯了。我低下头，不是要躲，是想压一压心里的浮躁，好好看看这快要“睡去”的枯藤。它们当初从土里钻出来时，带着希望，也带着劲儿，不管昨天熬过什么，都在丰荣和枯败里挣着。只有眼下这模样，能让我信：枯藤还在耐着一切，饿极了似的心里，盼着被填些暖意；要扛过的冰霜，也盼着被好好待着。可忍耐不是认了，是接纳，是在等的时候攒着力气。我屏住气盯着那一根根枯藤，一边被季节的风吹得发轻，一边又被从前的青春梦点着了。

四

我站在小河边，往远处望。垂柳像被霜打蔫了，干黄皱巴的，没一点生气。河面上有个人弯着腰捞鱼，蓝布衫在风里飘着，倒让这河水更显清瘦，也添了几分寒。可他脸上没半点抱怨，只有平静，眼里满是盼头，像在等什么小奇迹。他看见我，露出个平和的笑，抬手往河里指了指。他的手枯瘦，却透着劲儿，像能把河底都指透。我知道，他心里藏着些秘密——关于岁月，关于日子，关于丰荣和枯败的秘密。

五

有的朋友学音乐，有的朋友学书法，为什么？就像我要写东西一样，因为这些事能搭起一座精神的小塔，等我们迷茫了，能有个歇脚的地儿。音乐能把心里的情绪倒出来，书法能让心沉下来，写作能让我想明白人生的意思，摸着文字的温度。

我喜欢钢琴曲，那声音像条软乎乎的河，能把心里的杂绪都带走；我喜欢看笔墨在纸上走，更喜欢在纸页间，能做最实在的自己。我盼着和这样的人在一块儿：更成熟，更从容，更能接住自己的人——他们能递来温暖，也能递来希望。人生本就没什么对与错，只有选或不选。要做的，是在亮处和暗处之间，找到自己的那个平衡点。一辈子不算长，却总缠缠绕绕的。可总得做点什么，总得在丰荣和枯败之间，找着自己的地儿。

六

旁人都说我阳光、身子好，可他们不知道，我有时笑得敞亮，有时也爱闷着；他们说我脸上总带着笑，可他们不知道，我心里装着细碎的欢喜，也装着沉沉的悲悯，会为一朵花谢了难过，会为流浪狗受伤心疼，也会为日子里的小美好偷偷开心。他们更不知道，我也有慌的时候，有迷了方向的时候，有藏在心里的难。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事拼了劲也没结果，时光怎么就跑这么快……这些疑问，到现在也没个答案。可还好，身边还有些朋友陪着，我不孤单。隔三差五聚在一块儿，聊着聊着，心里突然就松快了。原来接纳，也包括接纳日子的没答案，接纳有些问题，本就不用找答案。

七

就像对自己，我们也有好多不知道的：不知道以后会遇上什么，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少。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接纳自己，就是接纳这份没谱的未知，接纳自己的热闹丰荣，也接纳自己的安静枯败。它们都是人生的一部分，都是该好好疼惜的时光。更不能辜负把我放在心上的朋友，他们的盼头像细碎的星光，落在我走的路上。我吸着同一片空气，也吸进了他们的牵挂：是失意时发来的一条短信，是迷茫时陪我坐着看晚霞的沉默。这些暖不是负担，是能慢慢嚼出甜味的念想。我开始学着，在他们需要时递上一把伞；学着在他们开心时，比他们先笑出声。原来接纳自己，也包括接纳别人的好意，因为你值得被爱，也有能力去爱。

（作者档案：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蒙域经济30人专家组成员，呼和浩特市政协智库专家。第一期鲁迅文学院省级作协会员线上培训班学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茶叶之路研究会副会长，内蒙古诗书画研究会高级研究员兼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