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时,我第一次看到罗弗敦群岛。那是一片漂浮在北冰洋上的奇迹——山峰陡峭如刃,海水深蓝如墨,渔村散落在峡湾之间,屋顶覆着薄雪。阳光从远处的云缝中倾泻下来,照亮一角海面,如神明点燃的一盏灯。那一刻,我明白,这里不是风景,而是一种安静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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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抵达的时候,是深冬。空气冷得像能割裂呼吸,风裹着盐味从海上扑来。小镇雷讷(Reine)被积雪覆盖,红色木屋排列在岸边,如点点火焰。渔船停泊在港口,桅杆上挂满冰霜。远处的山峰披着白雪,倒影沉入冰冷的海中。整个世界静得只剩下风声与浪拍岸的回响。
我入住在一间渔夫小屋(Rorbu)里,窗外就是大海。夜色降临得很早,下午三点天便暗了下来。屋内炉火噼啪作响,热气在空气中蒸腾。我泡了一杯热巧克力,看着窗外飘雪的海湾。风将雪吹成斜线,偶尔有灯塔的光穿透迷雾,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柔光。那光,像远方的呼唤。
第二天清晨,天边泛出微光。我踏着积雪走到码头。冰冷的空气让人清醒,脚下的雪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海面平静得近乎不真实,倒映着远山与云影。几只海鸥掠过天空,鸣叫声在峡湾间回荡。当地的渔民早已出海,他们穿着厚重的橙色防寒服,在寒风中依然笑着打招呼。那笑容里有一种属于北方人的温度——沉默、坚毅,却足够明亮。
午后,我搭乘一艘小船,前往群岛更深处的哈姆诺伊(Hamnøy)。船在峡湾中行驶,浪花拍打船身,溅起冰晶。山体几乎垂直拔起,黑色岩壁上覆着薄雪,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阳光偶尔从云层间洒下,照亮某一处海湾,那光的形状随风变幻,仿佛天神在指引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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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哈姆诺伊时,雪又开始下了。村庄安静如梦,木屋门前挂着干鳕鱼,风一吹,鱼身轻轻摆动。空气里弥漫着海的腥咸与柴火的香。村口的咖啡馆散发着淡淡的光,我推门而入,屋内暖意扑面。壁炉旁坐着几位老人,他们的皮肤被寒风刻出深深的纹路,却笑得从容。店主递来一杯咖啡,轻声说:“这里的冬天漫长,但每一场风雪都是等待极光的前奏。”
夜幕降临后,我走出小屋。天空彻底黑了,寒气扑面而来。突然,一道绿色的光在远方天际闪烁,然后缓缓延展,如丝带般在夜空中舞动——那是极光。它先是浅浅一抹,接着越发浓烈,从绿色到青蓝,再到紫红,像灵魂的火焰在燃烧。所有人都屏息凝视,连风都似乎停了下来。那种光,不只是天象,更像宇宙的低语。
极光在头顶翻涌,照亮雪地,照亮海面,也照亮每一双抬头的眼睛。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人与自然之间,其实没有界限。我们都是光下的尘埃,却能在这寒冷的世界里彼此取暖。
午夜时分,风渐渐止歇。极光散去,只留下星空。北极的星星格外明亮,仿佛触手可及。我沿着雪路回屋,脚步声在寂静中清晰回响。炉火还在燃烧,窗外的海面泛着幽蓝。我躺在床上,听着风重新掠过屋顶的声音。那声音,不再寒冷,而像是一首安抚灵魂的歌。
清晨醒来时,天已放晴。阳光照在雪地上,耀眼得几乎无法直视。海面泛着金光,冰层在微微颤动。渔船再次启航,雪雾在身后翻腾。我站在码头,看着远处的山峰与海相拥。此刻,世界一片纯白,仿佛被洗净了所有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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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明白,罗弗敦群岛的美,不在极光,也不在雪,而在那份“与世界同行的宁静”。这里没有浮华的声音,只有风、浪与光。每一次呼吸,都是与自然的和解。
当飞机再次起飞,岛屿渐渐远去,我回头望见那片海与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罗弗敦留给我的,不只是风景,而是一种记忆——一种关于孤独、光与温暖的北方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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