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冤案：和这个疯子闲聊过的人，有17个被判了重刑

大家好，我是刘霞。

美国有部著名的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讽刺美国的好战、疯狂和荒诞。

小说讲述了作战中的空军飞行大队，一个上尉军官为了逃避危险的飞行，一次次装病住进医院。

飞行队为此出台“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只有疯子才能免于飞行，每一个提出申请的人需要自证是个疯子。

可是一个能提出申请的人怎么能是个疯子呢？

小说提出了一个千古难题，如何证明自己是一个疯子？

出生在湖南的上校军官丁平，也遇到这个难题，他如果证明不了自己是疯子，不仅会送命，还有17个人将会被送进监狱。

世纪冤案 作者：潘法官

1960年5月2日，湖南的汝桂县，本应是风和日丽的清晨，但此刻空气凝固，气氛紧张。

工人、干部、群众，纷纷紧闭家门，往县委广场聚集。

临时搭建的广场舞台下，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整齐排成一列队伍。

空旷的广场很快人头攒动，外围是手持步枪的民兵，上万人注视着广场中央的舞台。

这是新中国以来，该县最大规模的一次公开宣判。

到上午9时，太阳高升，地表蒸腾出的闷热气流，让拥挤的人群有些喘不过气。

没有耐心的人开始嘀咕：怎么还不开始。

主席台上，正中的大横幅写着：宣判大会

左侧写着：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右侧是——坚决打击现行反革命分子。

在群众嘈杂的喧嚣中，县委领导大步上台，依次落座，人群安静下来，主席台上宣布大会开始。

“将反革命分子押上台来！”

随着主席台上领导的一声令下，解放军战士将17个人依次押上了舞台，每人胸前都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反革命分子。

人群一下骚动起来，群情激愤，有人开始高呼：“打倒反革命分子！”

一呼百应，万人高呼的口号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台上一排五花大绑的被告，蓬头垢面，面容憔悴，全都沮丧低垂着头，不敢看愤怒的人群。

只有一人，不以为意，群众的呼声引起了他的好奇，高昂着头东张西望，要不是解放军使劲押解着，他一定会跳到人群中，一起狂呼。

他胸前的牌子也与众不同，潦草写着：现行反革命集团首犯丁平。

紧靠他的第二被告，牌子上写着的名字叫丁范明。他因为气愤，惨白的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起来。

看着身边兴奋的丁平，丁范明咬牙骂了起来：“你这个背时鬼，我恨死你了，你真该死，害了这么多人！”

9时30分，法院院长宣读判决书：“各罪犯均犯反革命组织罪，判处丁平死刑，丁范明无期徒刑……”

该案共18个被告，有一个已经病故在了看守所。眼下，除了丁平，16个被告均瘫坐在了地上，有一人刚喊“冤枉”，立即被塞上了毛巾。

宣判大会结束后，一脸痴笑的丁平，直接从主席台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丁平的死，并未让该案尘埃落定。

宣判大会的第二天开始，就有人在监狱里上诉喊冤。

这让公安局的民警付大明心里很是窝火，作为丁平案的经办人。在他看来，丁平反革命罪行，证据确凿，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可有些同事，在丁平一案上，思想觉悟有问题，比如汪堂亮。

从1959年初，付大明和汪堂亮就一起被抽调到专案组，参与侦办丁平反革命案件。

这是一起重大案件，性质恶劣，县委领导十分重视，付大明信心满满，准备一举拿下丁平案，给领导和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丁平的反革命罪行，并不难调查，因为一切反革命行动都是公开的。

从1956年开始，丁平就在起草“统一党”纲领，准备建立一个新党，以求在全国实现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

丁平表明，统一党反对任何团体、党派包办社会共产主义事业；党内外一律都要求大公无私，忠诚无伪，和平友爱，反对一切欺诈和暴力主义。丁平还拟定“中国政治革新委员会政治纲领”，共24条，纲领内容：

“反对假共产主义，拥护真共产主义，反对官僚主义，拥护社会主义人民民主自由。改善劳动人民生活，取消限制购买粮食，猪肉、食油，实行买卖自由。反对限制人民选择职业的自由，实行协助有专长的劳动人民与失业者充分就业。”

丁平准备找印刷厂公开印刷，然后全国代销。

插画师按照真实场景还原

在该纲领的指导下，丁平制定了党的组织架构，任命有军事部长、总参谋长、元帅府总务长、民政部长等职。

如此明目张胆的现行反革命罪行，汪堂亮偏偏说丁平是个精神病，不构成反革命组织，应该慎重处理，还报告了上级机关。

对重特大案件，只要下面上报，上级部门都会派人来协助办案，很快，湖南省公安厅就派了林兴、岳江生到汝桂县。

林兴二人事先已经看过该案有关材料，知道“统一党”的详情，这次来重点核实汪堂亮反映的问题：丁平是不是精神病。

抵达汝桂县的第二天，俩人来到看守所，准备提审丁平，刚到拘押室门口，就听见丁平大喊：“杀！杀！杀！”

看守所里一片嚎叫。

把丁平押到审讯室时，还未等林兴开口，丁平就掏出一张纸交给林兴，上面写有三首诗和详细说明。

纸上说他要成立统一党，实现真共产主义，请中央批准，如果国家财政有困难，他可以自行解决经费。

林兴根本没有问话的机会，丁平越说越兴奋，全是一些反动的胡言乱语，看得出，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这样审讯，无法判断丁平是不是精神病。

林兴二人准备前往丁平老家，询问他身边的人，了解他的病史。

从城里到丁平老家有15里路，林兴提议没有得到公安局响应，先说没有车，后来说没有人给他们带路。

林兴二人只好徒步前往丁平老家。可当他们走出县城不远，后面有人若隐若现，凭经验，有人在跟踪。

而且可以肯定，跟踪者就是县公安局的。

汝桂县公安局对省厅上报该案时，说丁平装疯卖傻来伪装自己的反革命罪行，罪大恶极，县委希望能尽快结案，以儆效尤。

现在省厅突然派人下来协助调查，县公安很反感。快到丁平村子时，突然一条狼狗汪汪直扑了过来，俩人避开大狼狗后，决定先打道返回，到了傍晚，再次前往丁平老家。

到村口时，因为天黑，没看见后面跟踪的人，却见大狼狗还在村口虎视眈眈。林兴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扔了出去。

很快，狼狗趴在地上不动了。俩人这才顺利进入村子，找到丁平的母亲，详细了解到丁平这几年在家的日常表现，他们的意见和汪堂亮一样：丁平就是个精神病。

第二天，他们兴冲冲来到汝桂县委办公室，向领导汇报，丁平有精神病，应对他进行法医鉴定，暂不要将该案移交法院。没想到，县委领导只是听着，对二人的建议没有表态。

林兴又来到县公安局，希望领导对丁平案慎重处理，特别不要扩大影响，牵连无辜之人。

谁知刚走到公安局的大门口，四位警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板着脸问：“你们是省厅来的吧？”林兴点了点头。一个警察神情严肃大声说：“你们走吧，你们是不受欢迎的人，我们局长不会见你们。”

四个警察排成一路，把二人活生生挡在了门外。林兴知道他们是例行公事，想要说服他们没有意义，转身直奔湘南地区委，找上级领导汇报。

地区领导得知是为丁平案子而来，十分高兴，热情招呼他们落座，主动关切问：“丁平案子进展如何？你们要督促下面尽快结案，以打击反革命分子的嚣张气焰。”

林兴赶紧解释，丁平还不能定反革命，根据他们下去走访调查的证据显示，丁平是个有精神病的人，区委领导应该阻止县里，再不能随便抓人了。

领导听着很不舒服，他试图说服林兴，说丁平过去是国民党军官，如今蒋介石天天在喊反攻大陆，虽然暂时还没有掌握丁平与台湾有什么联系，但不能排除他建立新党后，不配合台湾反攻大陆。

林兴知道，完了，领导早已从政治上给丁平定了罪。汇报不欢而散。

丁平确实是国民党军官，还曾是汝县人人羡慕的对象。

他的老家就在县郊区，这里与广东相邻，历朝历代都重视读书，以有文化为荣。

丁平18岁那年，靠自己的真本事，考上了广州黄埔地区的军事学校，这一期，军校共招收学生2200人。

插画师根据真实场景还原

在丁平求学的这三年中，中国地方各派势力互相争斗激烈，军校曾因蒋介石下野一度中断学习，至1930年秋毕业生实为666人，史称黄埔第七期第二总队。

此时，正值中国国共对峙十年时期，代表不同阶级利益的两党你争我夺，丁平也从军尉、中尉直至上校军官，后被调入重庆大学任教授。

县城解放前期，其他国民党同僚已经纷纷去了台湾，丁平不愿去，奉命回到老家，带领县城警察中队、自卫总队镇守县城。

当时，中共粤赣湘边区党委刚组建了湘南支队，准备攻克解放汝县。为减少伤亡，支队派出地下游击队员秘密会见丁平，准备策反他，率部投诚起义。

丁平上黄埔军校后，有同学去八路军，国共两党他都非常熟悉。此时国民党已兵败如山倒，要留在大陆，跟着共产党是唯一出路了。

丁平想了想，对来策反的地下党说，起义没问题，但有几个条件，必须答应并写下保证。

一是起义后要保证全体官兵的安全，不能交了枪又把人抓起来；二是工作安排上，应和之前国民党安排的职务相对应；三是起义部队的家属应同解放军的家属待遇相等。

湘南支队经过商议，同意了丁平提出的三个要求，虽然没有明确他将来担任什么职务，但答复将根据工作的需要，让他担任相应的职务。

丁平没有多想，把警察中队、自卫队官召开秘密会议，宣布准备率部起义的决定。

虽然有个别人一时想不通，但大家都是汝县本地人，也知道此时抗争无非是螳臂当车，只好顺势而为答应下来。

丁平很谨慎，担心泄密，宣布所有军官不许走出军营，等候起义号令。而不愿起义的军官，先关禁闭，待起义过后，可作为俘虏处理。

1949年6月25日上午，湘南支队来到汝县外，军旗招展，一派节日的气氛，完全看不出这是要去攻下一座城。接到信号的丁平率领部队，全副武装来到了城郊，起义投诚，成了湘南支队的一个中队。

就在当天，驻汝县的国民党湖南保安第11团团长，见丁平的自卫队已经起义，抵抗无用，便率部撤离了县城。

下午，汝县宣布解放，随即成立了汝县军事管制委员会，湘南支队的司令部，政治部机关驻进县城，住进了之前丁平的办公楼。汝县和平解放，震惊了国民党。

粤赣湘边剿匪副司令中将胡凤璋，纠集部队4000余人，试图夺回县城。湘南支队获悉后，迅速派三个支队包围胡凤璋的古寨，同时请求粵北支队炮火支援。

为了配合湘南支队消灭胡凤璋，丁平还派出4名侦察员，化装成老百姓深入古寨侦察，为活捉胡凤璋立下不小功劳。

丁平正值壮年，一心想在新政府里大展身手，没想到很快却出了岔子。

新政府按人尽其才的原则，认为丁平有文化，准备让他担任县教育局长，负责文教工作。

丁平对这个职务很不满意，当时答应他的起义三个条件中，明确说了起义后安排同等级别的工作。

他在国民党中是上校军官，团级干部，又做过大学校长，换到同等级别，至少也是新政府的县长，最差副县长也行。

现在让他去分管一个文教工作，相当于剥夺了他的军权，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迟迟不肯赴任。

丁平的表现也让新政府的领导很不满意，大家都在追求无私奉献，你一个国民党旧军官却伸手要官。

鉴于丁平是起义人员，领导也不好直接批评他，只好说等研究研究。想要的职务迟迟没有得到批准后，丁平思想消沉，刚开始沉默寡言，最后胡言乱语，行为举止怪异，还会动手打人。

1951年2月，政府考虑他的实际情况，让他带薪回家养病。丁平在家住了半个月后，母亲问他怎么还不去政府上班。

“啪！啪！”丁平随手就打母亲两耳光，打了母亲后，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后来丁平靠上山砍柴为生，并策划组织统一党，到处招兵买马，说要建一个党内外都没有欺骗的新党。

身边人都当他是疯言疯语，几年过去并不当真，直到1959年，公安机关开始抓人，大家才知道惹了大麻烦。

但一切为时已晚，他组织名单上的人，一个个相继被捕，有老师、群众、抗美援朝老兵、中共地下党……

无奈的林兴返回省厅后，县公安民警汪堂亮迎来了灰暗时刻。

想快点结案的其他承办人，说他同情反革命，没有站稳阶级立场。有人把汪堂亮的态度，认为不应定反革命抓丁平的事，反映到了上级。

这天，汪堂亮接到电话要他去县委办公室开会。他匆匆赶往县委，刚走进办公室，就发现气氛不对。

里面坐着县委领导和公安局的领导，一个个表情严肃，汪堂亮知道肯定是为丁平案子，不请自坐等着领导发话领导生气说，丁平可是县委抓的一起重大反革命案子，没想到现在卡在你这里。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站在了什么立场？你是站在了阶级敌人那边去了！”汪堂亮一听，一下气得站了起来，解释自己是在依法办案，怎么能说是站在阶级敌人一边呢？

一下给他扣上阶级敌人这顶帽子，汪堂亮可承受不了！汪堂亮回到家里，很是想不通。岂料，很快全县召开反右倾电话会议，会上领导点名批评汪堂亮。

说他右倾思想严重，一个反革命组织案件，迟迟结不了案。汪堂亮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压力，回家后，趁妻子外出，服毒自杀身亡。

汪堂亮自杀后，丁平反革命案很快结案。但宣判大会第二天，就有人开始申诉，有的申诉了100多次。

这些申诉人里，就有二号反革命罪犯丁范明。

丁范明曾是湘南支队的地下工作者，因当年策反丁平起义，而与丁平相识，两人志同道合，成了不错的朋友。

汝桂县解放后，丁范明在县政府工作，丁平想当县长和副县长，上级组织不同意，看他思想消沉，丁范明经常去做他的工作，希望他想开一点，不要把官看得太重。

抗美援朝开始后，丁范明踏上了朝鲜战场，在战场九死一生，立下不少战功，直到1956年才复员回家。

前程大好的丁范明，回到老家才听说丁平已经多年不参加工作，靠上山砍柴为生，很是为这样的人才可惜，就去看望他。

丁平见到他后，很高兴，说他马上要成立统一党，现在缺人手，要丁范明当他的军事部长，因为对方上过战场，打过仗。

丁范明当然不同意，丁平揪着他的衣领，质问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铁哥们？

当时，十多个村民围在两人身边看热闹。丁范明哭笑不得，为了安慰他，劝他去看病，就当众答应他，说好好好，我当你的军事部长，你先把手放开。

丁平这才喜笑颜开，转身在他的“统一党”组织花名册上，写上了丁范明军事部长的职务。

就这样，丁范明被判处无期徒刑，一直服刑到1984年才被释放。出狱后的丁范明天天跑法院，希望能重审他的案子。

就在这一年的秋天，我见到了丁范明。

当时我是湘南地区的一名法官，到汝桂县去办个案子，法院的同志都知道我爱好历史爱好写作，第二天上午趁办案之机，有意把我带到县城一栋三层楼房。

这是当年国民党的办公楼。丁范明早早等候在这楼房前，他身着青布衣，双鬓斑白，腮上长满又黑又硬的胡茬，像刚收过的庄稼地。

他一见我，就握住我的手：“你是潘法官吧？”

我点点头。他又说：“知道你当过兵，还喜欢了解历史，这太好了，我给你讲讲汝桂县的解放历史。”

丁范明望了望这栋旧楼，滔滔不绝讲了起来，故事的主人就是丁平。我只当法院安排一个懂历史的老人给我讲革命故事，并未多想。

直到第三天，丁范明再次找到我，这才讲了曾经的起义英雄丁平，后来涉嫌反革命被枪毙了，牵连几十家。

我乍一听觉得很不可思议。老人见我有所怀疑，竟“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声泪俱下哭诉起来。

“我刚刑满释放，如有半句假话，你再把我抓进监狱，潘法官，你可要管一管我们的案子啊！”

我也是一个退伍军人，现在一个老革命就这样跪在我的面前，我忙把他扶起，说：“请相信法律，你们的案子我管定了！”

我回到市里，还没找领导问丁平案，领导先找我，说有新任务。

法院院领导把一尺高的卷宗摆在我的面前，说认真复查，尽快结案，当事人已经申诉20多年了。

没想到案卷一号被告的名字赫然呈现在我的面前：丁平。

原来这次下去调查案子，是院领导有意为之，让我先听丁范明讲县城解放的历史，介绍丁平其人，都是为增强复查该案的信心。

1978年至1984年,是中国共产党平反冤假错案的关键时期，全国范围内平反“文革”冤假错案290万人，复查文革前历史遗留案件188万件……

这些数据，一方面折射出历史问题的严重性，更重要也彰显了新一代领导人的胆识、勇气和魄力。

我加班加点，每天都在急促地阅读丁平案卷，查看同案犯的申诉书。

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丁分金，被丁平任命名为统一党的的组织部长，他在申诉书中这样写道：

1956年10月的一天，我正在给学生上课，突然丁平手持铁棍闯进了我的教室，正在上课的40多名学生，吓得东躲西藏。

我立即迎上去，笑着叫他丁平长官，他过去是国民党上校，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我便附和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讲，凡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我立即把他推出了教室。”

谁知他不走，笑着说：“我现在组建了统一党，许多重要位置没有人参与，你是教书的，有文化，加入我们的党吧，加不加入，就听你一句话。因为我怕伤害学生，为尽快让他离开学校，回答可以加入他的组织。

他见我同意了，显得很高兴，当众宣布我为统一党的组织部长。

我被他“封官”后，从没有开过一次会，也没有进行过任何反党、反政府、反社会主义的活动，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因为他是个疯子，我只是为应付他，不让他上学，才答应加入他的党。

被判有期徒刑12年的丁树友，被丁平任命为财政部长，他在申诉书中这样写道：

我并不认识丁平，我住街上，是个小商贩，1956年4月初的一天上午，我在街上买柴。这时丁平挑着一担柴来了，他的柴干，质量好，我没有讲价，用5元钱买下了他这担柴。

在我要走后，他拉住我，说请我去他家坐一坐，在郊区不远，我看他诚恳，也想今后继续买他的柴火，我想了想，便和我侄女罗凤一起去，因为她家是做豆腐卖的，需要柴火量大。

来到丁平家，他为我们每人倒了杯开水，然后把我和侄女领到他的柴火房看。果然里面堆满了柴，质量很好，看过后我说今后就买他的柴。我们刚要走，丁平拉住我说，要对我说一件重要事。我们又回到了他家。

在他家客厅里，丁平要我和侄女坐下，于是丁平正儿八经的告诉我，说他成立了统一党，现正在招兵买马，因为我对他不了解，对参加什么党更没有兴趣，我当面拒绝他，不参加他的什么党。

谁知丁平笑了笑：“我看你是个很会当家理财的人，一眼就看准了我的柴火，说明你很有眼光，会当家。这样吧，我的统一党正缺管财务的，你就当我的财政部长吧。”

我一听，哭笑不得，你一个靠卖柴维持生活的人，搞什么党，还要我当财政部长，就凭他说这话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我笑了笑，没有理睬，离开了他家。

谁知他又追出来说我的侄女也是个人才，可以当他的妇女部长，并反复强调，待他的党发展后，每月的工资一定发多多的，高于全国工资水平。

我侄女一听，笑了一笑，嗤之以鼻。岂料，她跟我走这一趟，后来了竟被判了3年徒刑。

其他人的申诉也大抵如此。在这荒诞的文字中，我越看越感到心惊。

记得古兰经中曾有一句话，惩罚一个无辜的人，或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就是杀死全人类。

18个无辜者，背后是数十个无辜的家庭。

我实在想不通，当年办案者凭什么定丁平的罪。

我和书记员找到案件侦查员付大明，他已经50多岁，刚退居公安二线，整齐的发型，细白的皮肤，看起来风度沉稳。

我开门见山问，想知道当年将丁平定为反革命罪，证据是什么？

付大明脸上浮现出一层忧郁，他说证据很多，有反革命纲领，还有组织成员……

我忍不住插话，尽管他们有建党纲领，但从材料上看，他们并没有推翻无产阶级专政这一条，如何能定为反革命？

付大明苦笑了一下，此一时彼一时，他是按当时的政策法律定的罪。

我只好问他，那对丁平的精神病，怎么看？这一问，付大明马上提高了嗓门，“他绝对没有精神病，他是为了迷惑群众，以疯子之名，行反革命之实，图谋推翻我政权。”

付大明的激动让我很诧异，他的思想意识还完全停留在60年代。本案的错与对，已无法沟通。

正说着，突然门外乱哄哄的，一片嘈杂声，几个警察在拉扯一个老人，老人大喊：“付大明，你在哪里？我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