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婆婆王秀莲在房产交易中心的大厅里,看到房产证上打印出的那个名字时,她脸上的错愕、不解与一丝慌乱,是我这十年来见过最精彩的表情。
那个名字,不是她的大儿子周建明,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周建阳。
是我,林晚秋。
为了这一刻,我默默铺垫了十年。十年里,我是那个永远温顺、永远识大体的长媳。我煲的汤最先要端到公婆面前,我发的工资大部分要上交作为“家庭发展基金”,我甚至在小叔子周建阳谈婚论嫁时,主动拿出了我父母留给我的一笔钱,给他凑首付。我以为,人心换人心,我的付出,总能换来一碗水端平。
可我错了。人心是偏的,永远都端不平。
当他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轻描淡写地决定将面临拆迁、价值千万的老宅完全留给小叔子,并“恩赐”般地许诺给我们二十万补偿时,我心中那根名为“隐忍”的弦,终于断了。
而这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午后说起。
第1章 一碗端不平的水
那个周六的午后,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我正在厨房里忙活,为晚上的家庭聚餐做准备。排骨在砂锅里“咕嘟”着,冒着浓郁的香气,我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粘住了几缕碎发。
客厅里,传来了婆婆王秀莲中气十足的笑声,夹杂着小叔子周建阳的油嘴滑舌。
“妈,您这手艺真是绝了,这酱肘子,外面馆子都做不出这味儿!”
“就你嘴甜,”婆婆的语气里满是宠溺,“快尝尝,刚出锅的。你哥跟你嫂子还没回来,你先吃。”
我握着锅铲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像被一根细细的针扎过。这锅酱肘子,是我从早上八点开始忙活的,从焯水、炒糖色到慢炖收汁,一步都不敢马虎,因为婆婆念叨了好几天,说建阳最近工作累,要给他补补。
可到头来,功劳全成了婆婆的。
这种事,十年来,早已是家常便饭。
我叫林晚秋,嫁给周建明正好十年。周建明是个老实本分的技术员,优点是踏实,缺点也是过于踏实,甚至有些木讷。我们经人介绍认识,他对我很好,处处体贴,我觉得过日子,找个这样的人就够了。
婚后,我们和公婆住在一起。老房子是单位分的,两室一厅,有些局促。公公周德顺是个沉默寡言的老钳工,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婆婆王秀莲做主。王秀莲是个典型的传统女性,精明、要强,心里有一杆秤,但这杆秤的秤砣,永远都偏向小儿子周建阳。
建阳比建明小五岁,长得帅气,嘴也甜,从小就被宠着长大。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谈恋爱倒是经验丰富。我和建明结婚时,建阳还在念大学,学费生活费,我们俩没少帮衬。那时候,婆婆总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建明,晚秋,你们多帮衬着点建阳,等他出息了,忘不了你们的好。”
我和建明都信了。我们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家里。我的工资卡,结婚第二年就交给了婆婆,她说家里开销大,她统一规划,我们俩每月就留点零花钱。建明的工资,自然也是如此。
我以为,我们是在为这个家的未来共同奋斗。
“嫂子,忙着呢?”建阳叼着一块肘子,晃悠到厨房门口,含糊不清地问。
“嗯,就快好了。”我挤出一个笑容,转身去准备凉菜。
“辛苦嫂子了,”他嘴上客气着,眼睛却瞟着我刚切好的酱牛肉,“这个我也来一块。”说着,就伸手捏了一块塞进嘴里。
我没作声,默默地把盘子往里挪了挪。
晚上六点,建明下班回来,一家人总算凑齐了。饭桌上,婆婆不断地给建阳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多吃点,看你瘦的。”“这鱼肚子上的肉没刺,你吃。”
而我和建明的碗,从头到尾都是空的。
建明似乎习惯了,自己默默扒着饭。我心里却堵得慌。我不是非要她给我夹菜,我在意的,是那种被全然忽视的感觉。在这个家里,我仿佛是一个功能性的存在,负责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却唯独不是一个需要被关心的家人。
饭吃到一半,婆婆清了清嗓子,放下了筷子。我知道,正题要来了。每次她有重要事情宣布,都是这个开场。
“有个事,跟你们商量一下。”她目光扫过我们,最终落在我和建明身上,“咱们这片老房子,可能要拆迁了。”
这个消息我们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我和建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丝期待。这些年,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拆迁是好事啊,”建阳最先兴奋起来,“妈,那能赔多少钱?是不是能换套大三居了?”
婆婆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算计。“赔偿方案还没下来,但听说是可以选房子,也可以选钱。我的意思是,咱们家肯定要房子。”
“那肯定的,”建阳附和道,“现在房价这么高,现金不划算。”
“所以,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婆婆终于说到了重点,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郑重,“这老宅,将来拆迁了,就直接写建阳的名字。”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看着婆婆,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有。她表情严肃,眼神坚定,仿佛在宣布一个天经地义的决定。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公公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建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而我的丈夫周建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海。
“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干涩而沙哑,“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房子,不是……”
不是说好了,将来是留给我们和建阳一人一半的吗?虽然从未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但这几乎是多年来的家庭默气。当初我们结婚,因为没钱买房,婆婆就说过:“晚秋啊,委屈你了。这老房子虽然旧,但也是个家。将来拆迁了,肯定有你们一份,亏待不了你们。”
就因为这句话,我毫无怨言地在这里住了十年。
婆婆似乎没料到我会当面质疑,脸色沉了下来。“晚秋,你这是什么话?建阳还小,工作不稳定,马上又要结婚,没个房子怎么行?你们当哥嫂的,不该多替他想想吗?”
“那我们呢?”我终于忍不住了,眼眶发热,“我们结婚十年,连个属于自己的窝都没有。建明都快四十了!”
“你们不是有新房吗?”婆婆理直气壮地反问。
我愣住了。
新房?
那套我们三年前,用尽了我和建明所有的积蓄,还加上我父母留给我的那笔遗产,才勉强凑够首付,至今还在还着巨额贷款的房子?
那套因为公婆说“一家人住在一起才热闹”,至今还空在那里,只做了简单装修,连家具都没买齐的房子?
在他们眼里,那套我们用血汗换来的房子,竟然成了他们剥夺我们继承权的理由?
“妈,那套新房,贷款我们还在还,每个月八千多,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还完贷款就所剩无几了。”建明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辩解。
“还贷款怎么了?年轻人谁不还贷款?”婆婆眼睛一瞪,“你们有房子住,建阳有什么?他女朋友说了,没房子就不结婚。你们是想看着建阳打一辈子光棍吗?”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一些,开始打感情牌,“我们也不是一点都不管你们。我跟你爸商量了,等拆迁款下来,给你们二十万,算是补偿。你们拿去,把新房的家具家电配齐,不也挺好?”
二十万。
我心里冷笑。这片区域的房价,已经涨到了五万一平。这套六十平的老宅,市值至少三百万。拆迁置换,少说也能换一套一百平以上的新房。
用二十万,就想买断我们十年的付出和未来的期望?
这已经不是偏心了,这是赤裸裸的掠夺。
我看着周建明,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们这个小家说句公道话。
他却始终低着头,手指用力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一刻,我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缓缓地扫过这一家人的脸。婆婆的理所当然,公公的默不作声,小叔子的得意忘形,以及我丈夫的懦弱无能。
他们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地困在其中。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这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像个陀螺一样,为这个家忙里忙外,不敢有丝毫懈怠,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慢慢地站起身,胸口那股翻腾的怒火和委屈,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
“我吃饱了。”我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我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门外,婆婆不满的嘀咕声传来:“这什么态度?跟她商量,是看得起她……”
我没有理会。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擦干眼泪后,我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这十年,就当喂了狗。
第2章 无声的搬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周建明半夜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他大概是和他弟弟或者父亲喝了几杯,这是他们家男人逃避问题的方式。
他躺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想把手搭在我身上,被我躲开了。
黑暗中,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晚秋,你别生气。我妈她……她也是为了建阳好。建阳那性子,没个房子傍身,确实不好找对象。”
我闭着眼睛,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又是这套说辞。为了建阳好,就可以牺牲我们吗?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才是一个独立的家庭,为什么你总要把我们放在你原生家庭的后面?
“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了。”他继续说,“但妈也说了,会给我们二十万补偿。咱们新房那边,正好把家具买了。以后……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转头看着他。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里的妥协与无力。
“周建明,”我一字一句地问,“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他沉默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的。”
就是这句话,让我彻底死了心。
原来在他心里,我们这个小家的利益,是可以被“大家”随意牺牲的。我的委屈,我的付出,在他看来,都抵不过“一家人”这三个字。
我不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后半夜,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是周日,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做了全家的早餐。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婆婆大概觉得昨天的话说重了,难得地给我夹了个鸡蛋。
“晚秋啊,昨天妈说话急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咱们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我点点头,平静地吃完了饭。
吃完饭,我对正在看电视的周建明说:“建明,我们去新房那边看看吧,好久没去了,打扫一下卫生。”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好,好啊。”
婆婆听到了,也插话道:“去吧去吧,是该收拾收拾了。等二十万拿到手,就去买家具,早点搬过去住。”她似乎觉得,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我接受了这个结果。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前,我从衣柜最深处,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放进了我的包里。
新房位于城东一个新建的小区,一百二十平,三室两厅。当初买这里,就是看中了它的户型和未来的发展。为了买这套房,我掏空了父母留给我的所有积存,那是我最后的底气。
房子是简装的,白墙地板,空空荡荡,说话都有回声。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周建明一进来,就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这里放沙发,要买个大的L型的。那边放电视柜……晚秋,你觉得呢?”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阳台,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绿化带。
“建明,”我开口,声音很轻,“我们离婚吧。”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像一尊瞬间凝固的石膏像。“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上前一步,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就因为老宅的事?晚秋,那是我爸妈的房子,他们想给谁就给谁,我们……我们做儿女的,不好说什么啊。”
“不好说什么?”我甩开他的手,积压了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周建明,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那不只是你爸妈的房子,那也是我们住了十年的家!我为那个家付出了十年,我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他们一家老小,我把我父母留给我的钱都拿出来给你弟弟买房,我得到什么了?我得到的就是一句‘不好说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我不是非要争那套房子,我争的,是一口气,是一个公道!我在那个家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外人?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周建明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
“晚秋,你冷静点……”他喃喃地说,“事情没到那一步。”
“到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周建明,你是个好人,但你不是个好丈夫。你永远都学不会保护你的妻子,保护我们这个小家。在你心里,,你弟,永远排在我前面。”
“我没有……”他急切地辩解。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打断他,“离婚协议,我会尽快找律师拟好。至于财产……”
我顿了顿,环视着这套空旷的房子,然后说:“这套房子,跟你没关系。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共同财产。你的工资卡在那里,我的也一样。这些年我们存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只有知道。离婚的时候,你去跟她要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门口。
“晚秋!”他在我身后大喊,“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在逼我!”
我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了我无声的计划。
我请了几天年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周建明和公婆大概以为我还在为老宅的事闹情绪,也没多问。
我联系了一家搬家公司,又找了开锁师傅。
我回到那个住了十年的“家”,趁着公婆出门买菜,周建明上班的间隙,开始打包我的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陪嫁过来的那些小物件,甚至是我养在阳台上的那盆君子兰。这盆花,我养了八年,每年都开得特别好,婆婆总跟邻居炫耀,说她家长媳手巧,会养花。
我一样一样地,把属于我的痕迹,从这个家里抹去。
打包到一半,我看到了床头柜上我们俩的结婚照。照片上,我们笑得那么甜。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会这样幸福一辈子。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相框放进了箱子里。
不是为了留念,而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楼下时,引起了邻居的围观。我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工人搬东西,对周围的指指点点充耳不闻。
东西不多,装了半车。
我要搬去的地方,就是那套新房。
在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上车后,我拿出手机,给周建明发了一条信息。
“周建明,我搬走了。离婚协议,我会寄到你单位。以后,各自安好。”
然后,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卡车的副驾驶上,看着那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小区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没有悲伤,没有不舍,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林晚秋,从今天起,为自己而活。
第3章 撕破的脸皮
我搬进新房的第三天,周建明和王秀莲找上门来了。
那天我正在打扫卫生,门铃被按得震天响,伴随着王秀莲尖利的叫骂声。
“林晚秋!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没有理会,戴上耳机,继续拖地。
门外的叫骂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从指责我忘恩负义,到哭诉她儿子有多命苦,娶了我这么个搅家精。小区的保安都惊动了,上来劝了几次,但王秀莲撒起泼来,谁也拦不住。
最后,大概是骂累了,外面安静了下来。
我摘下耳机,走到猫眼前看了一眼。楼道里空无一人,他们应该是走了。
我松了口气,但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果然,第二天,周建明又来了。这次他是一个人。
他没有按门铃,而是在楼下等。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在单元门口碰见了他。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晚秋,”他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声音沙哑,“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绕开他,想进单元门。
他一把拉住我,“晚秋,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懦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周建明,从我们结婚那天起,我给你的机会还少吗?每次偏袒你弟,让你受委屈的时候,我让你去争,你说‘都是一家人,算了’。每次我们想存点自己的钱,把工资卡要走,我让你去谈,你说‘妈是为了我们好’。十年了,你一次都没有为我们这个小家争取过。现在,你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凭什么?”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满是痛苦和悔恨。
“回家吧,”他近乎哀求地说,“我们回家,我跟妈好好谈,老宅的事,我们再商量……”
“不必了。”我冷冷地打断他,“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周建明,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只是一套老宅。是你,是你从根子上就没把我们当成一个独立的家庭。你放手吧,对我们都好。”
说完,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刷卡进了单元门,把他一个人留在身后。
从那以后,他没有再来找我。但王秀莲的骚扰,却变本加厉。
她开始给我单位打电话,跟我的同事、领导哭诉,说我不孝顺,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怂恿她儿子离婚,要把他们老两口逼死。
一时间,单位里风言风语,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没有去解释。我知道,这种家务事,越解释越乱。我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对所有的流言蜚语置之不理。
月底,我接到了律师的电话,说离婚协议已经拟好,需要我过去签字。
我签完字,把协议寄给了周建明。
没想到,两天后,我等来的不是周建明签字的协议,而是他们一家三口。
那天傍晚,我刚下班回家,就看到周德顺、王秀莲和周建阳堵在我家门口。周建明不在。
“林晚秋,你可算回来了!”王秀莲一看到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眼睛都红了。
“你们来干什么?”我皱起眉头,堵在门口,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干什么?我们来看看我们的房子!”王秀莲说着,就要往里闯。
我一把拦住她,“王阿姨,请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房子。”
“你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儿子周建明的名字,那就是我们周家的房子!”她尖叫道,“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霸占着?赶紧给我搬出去!”
我看着她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一阵冷笑。
看来,他们还以为这套房子,是登记在周建明名下的。
这也难怪。当初买房的时候,周建明工作忙,所有的手续都是我一个人跑的。他们只知道我们买了房,却从没关心过房子的具体情况。
而周建明,大概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是他和我一起买的房,房产证上写的自然是他的名字。
“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我反问道。
“少废话!”一直没作声的周建阳突然开了口,他上前一步,眼神不善地盯着我,“我哥说了,这房子就是他的!林晚秋,我劝你识相点,别逼我们来硬的!”
“来硬的?”我气笑了,“周建阳,你凭什么?就凭你是个被惯坏了的巨婴吗?”
“你!”周建阳被我一句话戳到了痛处,脸涨得通红,扬手就要打我。
“建阳!”一直沉默的周德顺终于开口了,他一把拉住小儿子的手,低声喝止了他。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混浊而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开口说道:“晚秋,我知道,老宅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公公说软话。
“建明都跟我们说了,他知道错了。夫妻俩,哪有隔夜仇?你就跟他回去吧。这套新房,就当是我们老两口补给你们的,以后谁也不提老宅的事了,行吗?”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让步,但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什么叫“就当是补给你们的”?
这房子,本来就是我们自己买的!
他们这是想用一个口头上的“恩赐”,来换取这套房子的实际控制权,顺便让我这个免费保姆乖乖地回去继续伺候他们。
算盘打得真精。
“爸,”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语气里却满是疏离,“晚了。我和周建明,已经不可能了。”
“你这个女人怎么油盐不进!”王秀莲又嚷了起来,“我们都退了一步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把这个家搅散了你才甘心吗?”
“搅散这个家的,不是我,是你们。”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们的偏心,你们的自私,你们的理所当然。”
“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第一,婚,我离定了。第二,这套房子,跟你们周家没有一分钱关系。第三,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再来打扰谁。”
“你做梦!”王秀莲气得浑身发抖,“这房子是我儿子的,你想独吞,门都没有!我们法庭上见!”
“好啊,”我点点头,“我随时奉陪。”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在我关上门的前一刻,我听到王秀莲气急败坏的喊声:“走!我们去找建明!让他来!我今天还就不信了,治不了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我知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他们越是认定这房子是周建明的,到时候,脸就会被打得越疼。
第4章 最后的摊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风平浪静。
周家的人没有再来骚扰我,单位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平息了。我猜,他们应该是去找了律师,或者通过别的渠道去查这套房子的信息了。
而我,则利用这段时间,办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这天下午,我接到了周建明的电话。他的号码我虽然拉黑了,但他换了个新号打过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
“林晚秋,我同意离婚。”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并不意外。
“不过,在签字之前,我们得先把财产分割清楚。”他继续说,“新房是婚后财产,按法律规定,应该一人一半。你看,是把房子卖了分钱,还是你把一半的房款折现给我?”
我握着电话,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胜券在握,所以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周建明,”我淡淡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谁告诉你,这套房子是婚后财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你什么意思?这房子不是我们结婚后买的吗?”
“是结婚后买的没错,”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但是,买房的钱,是我婚前的个人财产。首付一百二十万,每一笔转账记录,银行都有存档。至于贷款,这三年来,也一直是从我婚前存款的那个账户里自动扣款的。所以,严格来说,这套房子,属于我的个人财产,与你无关。”
“你……你胡说!”他显然不信,“你哪来那么多钱?你父母留给你的钱,不是早就拿去给建阳买房了吗?”
“是吗?”我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了?我只是拿出了‘一部分’。至于我到底有多少钱,那是我的隐私,似乎没有义务向你汇报吧?”
这确实是我留的后手。当初给周建阳凑首付,婆婆让我把钱都拿出来,我留了个心眼,只拿了三分之一。我告诉他们,我父母就只留给我这么多了。他们信以为真,还觉得我这个长媳深明大义。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那个精明的母亲,在去世前,除了那笔存款,还给我留下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那套房子,在我婚前就已经卖掉了,钱一直存在我的个人账户里,从未动过。
这笔钱,才是我们这套新房首付的大头。
“林晚秋,你……你算计我!”电话那头的周建明,声音都在发抖。
“我算计你?”我反问,“周建明,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十年来,到底是谁在算计谁?你们一家人,把我当成什么了?提款机?免费保姆?现在发现我这里榨不出油水了,就说我算计你?”
“我不管!反正这房子是我们婚后买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就得给我分一半!”他开始耍赖。
“哦?是吗?”我嘴角的笑意更冷了,“你确定,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他似乎被我问住了,迟疑了一下:“当然是!当初不是说好了……”
“说好了什么?”我打断他,“周建明,别再自欺欺人了。房产证,你见过吗?购房合同,你签过字吗?”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我知道,他心虚了。因为从买房到办手续,他一次都没有参与过。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都该如他所想。
“这样吧,”我不想再跟他废话,“空口无凭。明天上午十点,房产交易中心见。我们把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因为这套房子,是他最后的希望。
第二天上午,我提前半小时到了房产交易中心。
没过多久,周家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周建明走在最前面,脸色阴沉。王秀莲和周建阳跟在后面,一副来打仗的架势。周德顺则默默地跟在最后,表情凝重。
“林晚秋,你还真敢来!”王秀莲一见到我,就想冲上来。
被周建明拦住了。
“妈,别闹。今天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他看着我,眼神冰冷,“你说房产证上不是我的名字,好,今天我们就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把房本调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的名字!”
“可以。”我点点头,走向查询窗口。
我们递交了身份证和相关信息。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
“这套房子的产权人,目前登记的是一位叫李桂芬的女士。”
“李桂芬?”王秀莲尖叫起来,“李桂芬是谁?怎么会是她的名字?是不是搞错了!”
周建明和周建阳也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只有我,平静如水。
李桂芬,是我母亲的名字。
当初买房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我用的是我母亲的购房资格。因为那时候政策有空子可钻,可以用已故亲属的身份信息购买,只是手续繁琐一些。我花了很多精力,才把这件事办妥。
房产证,一直登记在我母亲名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建明冲到窗口,激动地拍着桌子,“你们再查查!是不是同名同姓?”
工作人员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先生,请您冷静一点。地址、房号都核对过了,就是这位李桂芬女士。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秀莲转向我,双眼喷火,“林晚秋!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用一个死人的名字买房子?”
她的话说得很难听,但我没有动怒。
“因为,这套房子,从一开始,就跟你们周家没有任何关系。”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缓缓说道,“首付,用的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产。贷款,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所以,我把房子登记在我母亲名下,合情合理。”
“你……你这个毒妇!”王秀莲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从一开始就在防着我们!你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一家人?”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王阿姨,当你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把我们夫妻俩住了十年的老宅,心安理得地给你小儿子的时候,你们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吗?当你们拿着我父母留给我的血汗钱,去给你小儿子买房,却反过来指责我没良心的时候,你们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吗?”
“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们十年,换来的是什么?是你们毫不犹豫的舍弃和算计!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们心上。
王秀莲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周建明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大概终于明白了,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笑话。他以为自己牢牢掌控的财产,其实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那……那今天来这里干什么?”周建阳还有些不甘心,小声地问。
“当然是来办正事。”我转向工作人员,递上我准备好的所有文件,“你好,我今天来,是办理房产赠与过户手续的。我母亲李桂芬,生前立有公证遗嘱,将这套房产,无偿赠与给我。今天,我来办理更名手续。”
是的,这才是今天真正的目的。
我不是来跟他们对峙的,我是来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一切的。
第5章 尘埃落定
当工作人员接过我递过去的那厚厚一叠文件,开始逐一核对时,整个大厅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周家人的脸上,表情各异,精彩纷呈。
王秀莲的错愕,已经变成了灰败。她大概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明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却被一个她从没放在眼里的儿媳,摆了这么一道。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周建阳则是满脸的呆滞和不甘。他大概还在计算,一套价值数百万的房子,就这样从他们周家的账本上,被硬生生地划掉了。他习惯了索取,习惯了全家都围着他转,却从没想过,会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一天。
周德顺,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后悔,或许是无奈。他转过头,不再看我,也不再看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和强势的妻子。
而周建明,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茫然。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林晚秋,”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从我决定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开始。”我平静地回答。
我的母亲是个很智慧的女人。她生前就常常告诫我,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自己的底牌,要有安身立命的根本。婚姻不是全部,男人也未必靠得住,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那时候我不懂,总觉得她太悲观。直到我亲身经历了这十年,才明白她的话,字字是血泪。
“所以,这十年……这十年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假的?都是在演戏?”他追问道,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来证明他这十年不是一个彻底的傻瓜。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悲哀。
“周建明,你错了。”我说,“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曾经真的想过,要和你白头偕老,要和你一起,把我们的小日子过好。我努力地融入你的家庭,孝顺你的父母,帮扶你的弟弟,我做到了一个妻子、一个儿媳、一个长嫂能做的一切。”
“可是你呢?”我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你是怎么对我的?当我受委屈的时候,你在哪里?当你的家人把我当外人一样算计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只会让我忍,让我退,让我‘顾全大局’。周建明,是你,亲手把我对你最后一点情分,消磨干净的。”
他无言以对,脸色苍白如纸。
“手续都核对无误了。”工作人员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管的沉寂,“林女士,您在这里签个字,我们就可以为您办理新的房产证了。”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晚秋。
这两个字,我写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过去十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凝聚在笔尖,然后彻底释放。
当我签完字,抬起头时,我看到王秀莲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站不稳,被旁边的周建阳一把扶住。
她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晚秋……不,建明家的……我们……我们再谈谈,好不好?”她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卑微,“老宅……老宅我们不要了,都给你们,都给你们……你和建明,别离婚了,啊?”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捆绑我和周建明。因为她知道,只要我们还是一家人,这套房子,就总归还是他们周家的。
我摇了摇头。
“太晚了。”
我说完,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出了房产交易中心。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遮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压在心头十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追赶的脚步声。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这场持续了十年的婚姻,这场关于亲情与利益的博弈,终于,尘埃落定。
我没有赢,也没有输。
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尊严。
第6章 新生与回响
搬进新家的日子,起初是有些不习惯的。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一个人住,显得格外空旷。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觉得有些孤单。但我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安静。
没有了无休止的家务,没有了需要小心翼翼讨好的公婆,更没有了那个永远需要我“顾全大局”的丈夫,我的生活,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身上。
我报了瑜伽班和烘焙课,把以前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情,一件件提上日程。我开始看书,看电影,周末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散心。我把那盆养了八年的君子兰摆在阳台上最好的位置,它在新环境里,似乎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叶片愈发油亮翠绿。
我的生活,渐渐被各种新鲜有趣的事物填满,变得丰富而多彩。单位的同事都说,我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都在发光。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周建明没有再纠缠,很平静地在协议上签了字。财产分割那一栏,是空的。我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分割的共同财产。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我们走出民政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客气。
“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回答。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个,你拿着。”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他说,眼神有些躲闪,“是我这些年自己存的一点私房钱。我知道,跟你付出的没法比,但……就当是我的一点补偿吧。”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不用了。”我把卡推了回去,“你的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或者给吧。”
“晚秋,”他苦笑了一下,“其实,那天从房产中心回去之后,我妈大病了一场。在医院里,她跟我说了很多。她说,她对不起你。她说,其实她知道你是个好儿媳,只是……只是她心里那杆秤,从建阳出生的那天起,就歪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老宅那边,拆迁方案下来了。可以换一套一百一十平的房子,或者两百八十万现金。建阳要房子,他女朋友家要加名字。我妈没同意,她说,房子是周家的,不能便宜了外人。为这事,建阳跟他女朋友闹掰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看,多可笑。她算计了一辈子,想给小儿子留条后路,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抓住。”
“至于我,”他深吸一口气,“我辞职了。准备离开这个城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眼中的疲惫与决绝,忽然觉得,他或许也在这场家庭的闹剧中,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保重。”我说。
“你也是。”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我没有一丝快意,也没有一丝留恋。我们之间,真的就此结束了。
几个月后,我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公公周德顺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很多。
“晚秋啊……我是你……我是周德顺。”
“叔叔,您好。”我客气地回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
“你婆婆……她想见见你。”他终于开口,“她身体不好,医生说……日子可能不多了。她总念叨,说对不住你。”
我握着电话,心里很乱。
说实话,我不想去。王秀莲带给我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但最终,我还是去了。
在医院的病房里,我见到了王秀莲。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全白了,瘦得脱了相,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
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我按住了。
“晚秋……你来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枕头下,摸索着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颤颤巍巍地递给我。
“这个……给你……”
我打开一看,是一只成色很好的金手镯。我很熟悉,这是她母亲传给她的,她一直视若珍宝,总说要留给未来的小儿媳妇。
“我……我对不住你……”她喘着气,眼角流下一行泪,“我是个糊涂的妈……我偏心……我伤了你的心……也……也害了建明和建阳……”
“这镯子……你拿着……就当是我……我这个做婆婆的,最后给你的一点念想……”
我看着那只沉甸甸的手镯,又看了看她那张布满悔恨的脸,心里那块结了十年的冰,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我没有收下手镯,而是把它轻轻地放回她的枕边。
“阿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轻声说,“您好好养病。”
走出病房,周德顺在门口等我。
“谢谢你,晚秋。”他低声说。
我摇摇头:“叔叔,保重身体。”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和周家有过任何联系。
又过了一年,我听说王秀莲去世了。周建阳卖掉了拆迁换来的房子,拿着钱去外地做生意,赔得血本无归。周德顺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过得很是凄凉。
而我,在自己的新房子里,把生活过得有声有色。
我升了职,加了薪,还利用业余时间,把我做的烘焙品放到网上卖,生意居然还不错。我认识了新的朋友,也遇到了一个懂得尊重我、欣赏我的人。
他是个大学老师,温文尔雅。他从不问我的过去,只说:“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
我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来我家里,看到阳台上那盆盛开的君子兰,由衷地赞叹:“真漂亮。养得这么好,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那一刻,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
我笑着点点头。
是的,花了很多心思。
无论是养花,还是经营生活,亦或是守护自己的人生。
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真正的底气,从来不是来自于婚姻或者男人,而是来自于她自身的独立、清醒和永不放弃的勇气。
房子,不是我的战利品,它只是我捍卫自己尊严的工具。而真正的胜利,是我终于挣脱了过去的枷锁,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人生这盘棋,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去。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