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准备用来切水果的刀,就掉在林晓的脚边,刀尖在木地板上磕出一个小小的凹痕。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我预想中的慌乱或羞愧,只有一种被彻底击碎的、难以置信的悲伤。
她说:“陈默,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就为了这句话,我整整忍受了二十一天的地狱。二十一天里,我像个蹩脚的侦探,分析她每一个微笑,揣摩她每一通电话。从大理带回来的扎染桌布,铺在餐桌上,颜色那么明媚,在我眼里却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我把那句在大理古城墙根下无意中听到的话,像一颗一样养在心里,任由它发酵、溃烂,直到它把我们七年的感情,腐蚀得千疮百孔。我以为我在维护一个男人的尊严,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揭穿真相,可当真相的门被我一脚踹开时,我才发现,门后站着的,只有我自己,像个十足的小丑。
一切,都得从那个大理古城里,阳光和煦的午后说起。
第1章 风中的耳语
我们结婚七年,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二人旅行”。公司给了我一个长假,林晓也刚好辞掉了那份让她心力交瘁的工作,我们一拍即合,把目的地定在了大理。
我叫陈默,人如其名,话不多,习惯把事情放在心里琢磨。林晓不一样,她像只百灵鸟,叽叽喳喳的,有她在的地方,空气都是热闹的。我们的性格算是互补,日子过得平淡也安稳。朋友们都说,我们俩是那种能安安稳稳过到金婚的夫妻。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大理的阳光很好,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路上,连风都是暖的。我们租了个小院,院里有棵高大的三角梅,开得正盛。林晓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搬把藤椅坐在花下,给我念她刚看到的小说,或者规划下一站去哪儿。
那天下午,她说想去古城里逛逛,给她的闺蜜周晴挑个生日礼物。
周晴是林晓的发小,她们的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周晴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她丈夫是个工作狂,两个人长期分居,感情出了问题,正在闹离婚。林晓为这事操碎了心,几乎每天都要跟周晴通半个多小时的电话,开解她,安慰她。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夫妻嘛,总得支持对方的朋友。
我们在一家卖扎染布的店里逛了很久,林曉挑了一条天蓝色的桌布,说周晴家里的装修风格配这个正好。结了账,我们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休息,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林晓的手机响了,是周晴的视频电话。
“晴晴,看我给你挑的桌布,好看吧!”林晓献宝似的把桌布凑到镜头前。
我坐在她旁边,能从手机屏幕里看到周晴那张没什么精神的脸。她勉强笑了笑,说:“好看,晓晓,谢谢你。”
“别跟我客气,”林晓把手机拿远了些,声音压低了一点,“你那边怎么样了?还是老样子?”
周晴叹了口气,屏幕里的她看起来更憔悴了。“还能怎么样,他说他忙,下个月才回来。我觉得……可能就这么拖着拖着,就散了。”
我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和绝望。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不好插嘴,便起身想到旁边的小摊上买瓶水。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周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觉得只要给了钱,家里的一切就跟他没关系了?”
“别瞎想,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的。”林晓安慰道。
我刚走出几步,身后就飘来了林晓的一句话,那句话很轻,像是被风揉碎了才吹进我耳朵里的,但每一个字都像钢针一样,扎得我瞬间僵在原地。
她说:“要不……你和我丈夫试试?”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林晓正侧着身子,背对着我,阳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看起来那么温柔,可说出的话却那么残忍。
我丈夫……试试?
试什么?试试我这个丈夫是不是也像她丈夫一样?还是……试试别的?
一瞬间,无数个荒唐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我感觉血液冲上头顶,手里的钱包都有些握不稳。我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我那个爱了我七年,每天早上都会帮我挤好牙膏的妻子嘴里说出来的。
我不敢再听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快步走到街角,靠在斑驳的城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像擂鼓,游客们的欢声笑语在我听来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怎么会?林晓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是为了安慰闺蜜?可哪有这样安慰人的?把自己的丈夫推出去?这是什么玩笑?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我们这几天的相处。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她会在我拍照时调皮地做鬼脸,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第一时间喂给我,会在晚上睡觉时像只猫一样蜷在我怀里。
这不像是一个心里有鬼的女人能做出来的事。
可那句话又真真切切地在我耳边回响。“要不你和我丈夫试试?”
或许,我听错了?或许她们在说别的什么事,只是恰好用了这几个字?
我抱着一丝侥幸,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等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慢慢走回去。
林晓已经挂了电话,正坐在台阶上,低头整理那块扎染桌布,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但看起来很正常。
她看到我,抬头笑了笑:“你去哪儿了?买水买这么久。”
我看着她的笑脸,那笑容和往常一样灿烂,可我却觉得无比刺眼。我喉咙发干,勉强挤出一个字:“嗯。”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她站起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中暑了?”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阳光的味道。我几乎要动摇了,想直接问她,你刚才跟周晴到底说了什么?
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该怎么问?如果我问了,就等于承认我偷听了她们的谈话。而且,万一真是我听错了,或者是我误会了,那我们之间岂不是会产生巨大的嫌隙?她会觉得我不信任她。
这种猜忌一旦开了头,就像在心里种下了一根刺,拔不出来,碰一下就疼。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可能有点晒晕了,我们回去吧。”
“好。”她没多想,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林晓察觉到了我的沉默,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刚才和周晴的聊天内容,说周晴有多可怜,说她那个丈夫有多不是东西。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在加重我的疑心。她越是同情周晴,我就越觉得那句话的可能性越大。是不是因为她觉得周晴太可怜了,所以才……才想出了那么一个荒唐的办法?
那个下午,大理的阳光依旧明媚,可我的心里,却已经乌云密布。那句风中的耳语,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也成了我们婚姻里,第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第2章 沉默的餐桌
从大理回来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我照常上班,林晓则开始投简历,准备找新的工作。我们还是住在那个熟悉的两居室里,墙上挂着我们的婚纱照,阳台上的绿萝长势喜人。
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变了。
那句话像一根看不见的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我开始变得沉默,比以前更沉默。餐桌上,林晓兴致勃勃地跟我讲她今天面试的趣事,我却常常走神,只是敷衍地“嗯”两声。
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陈默,你最近怎么了?”晚饭时,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从大理回来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有,挺好的。”
“你骗人,”她皱起眉,“你以前不这样的。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我们是夫妻,一起分担不好吗?”
她越是这样关心我,我心里就越是煎熬。我多想把我的疑惑和痛苦都倒出来,问个清清楚楚。可我不敢,我怕得到的答案是我无法承受的,也怕我的质问会彻底摧毁我们之间脆弱的信任。
于是我只能选择撒谎:“真没事,可能就是放长假回来,有点假期综合征,过两天就好了。”
林晓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那顿饭,在一种尴尬的沉默中结束了。
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她看她的言情剧,我看我的纪录片,互不打扰但也温馨。现在,我总是找借口待在书房,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观察她,像个监视者。
她和周晴的通话变得更加频繁。每次她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去,关上玻璃门,我都会竖起耳朵,可什么都听不清。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又酸又胀。
她们在聊什么?是不是在聊那件“试试”的事?进展到哪一步了?
有一次,我假装去阳台浇花,推开门的时候,正好听见林晓说:“……你别怕,有我呢。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心最软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那个人,心最软了。这个“他”,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站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慌忙挂了电话。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她拍着胸口,眼神有些躲闪。
“我来浇花。”我拿起水壶,面无表情地给那盆绿萝浇水,水从盆底的孔里溢出来,流了一地,就像我心里那些快要满溢出来的猜忌。
“你刚才……在跟周晴打电话?”我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是啊。”她点点头,把手机揣进兜里,“她心情不好,我安慰安慰她。”
“哦。”我没再多问,转身回了客厅。
那天晚上,我们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汉界。我能清晰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可我却失眠了。
我想起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会儿我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木讷,不懂浪漫。是林晓主动追的我。她说,就喜欢我这种老实、靠得住的。
我们结婚的时候,没钱买大房子,就租了个小单间。冬天没有暖气,她就把我的脚捂在她怀里。她说:“陈默,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会有暖气,会有一个大大的阳台种满花。”
后来,我们通过努力,真的有了这一切。房子虽然不大,但很温馨。阳台上的花花草草,都是她一手操持的。家里那个老式的布谷鸟挂钟,是我淘来的旧货,她却很喜欢,每天听着“布谷布谷”的叫声,就觉得特别安心。
这些年,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相信她爱我,爱这个家。
可既然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是七年的婚姻生活,已经让她感到厌倦了?难道是我这个沉默寡言的丈夫,已经无法满足她了?她是不是觉得,把这样一个“乏味”的丈夫,“分享”给可怜的闺蜜,既能帮助朋友,又能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刺激?
我不敢再想下去。每一种猜测,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反复切割。
周末,林晓说周晴要来家里吃饭,她要去超市买菜。
“你也一起去吧,好久没一起逛超市了。”她试图拉我的手。
我却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我无法想象,我要怎么面对周晴。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那个可能要和我“试试”的女人?
“我……我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去吧。”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林晓的眼神黯淡下去,她没再坚持,一个人拿上购物袋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墙上的布谷鸟挂钟准时地叫了起来,“布谷,布谷”,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显得格外讽刺。
这个曾经让我感到无比安心的家,现在却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而我,就是那个画地为牢的囚犯。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我知道,我们之间必须有一次谈话,一次摊牌。但我还没准备好。我像一个胆小的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只要不去看,危机就自动解除了。
可我忘了,有些问题,拖得越久,溃烂得就越严重。
第3章 破碎的晚宴
周晴是周六下午来的,提着一篮水果,脸上化了淡妆,但依然掩不住眉宇间的憔悴。
“陈默哥。”她冲我笑了笑,有些拘谨。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就逃进了书房。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以前,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觉得她开朗又善良。可现在,我看着她,脑子里全是林晓那句“你和我丈夫试试”。
我能听到客厅里她们俩的说话声。林晓在厨房里忙碌,叮叮当当的,周晴就在客厅陪她聊天。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我关上书房的门,却忍不住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他最近就那样,也不知道怎么了,闷葫芦一个。”这是林晓的声音,带着一丝抱怨。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男人嘛,都这样,有事喜欢自己扛着。”周晴在安慰她。
“可能吧。不说他了,你那边呢,想好怎么办了吗?”
“还能怎么办,等他回来再说吧。晓晓,说真的,我特别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陈默哥啊。他虽然话不多,但你看他对你多好,事事都想着你。不像我们家那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电话里除了说钱,就不会说别的了。”周晴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落。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周晴的夸奖让我有些许的慰藉;另一方面,她越是表现出对我的“欣赏”,我就越觉得林晓那个提议是发自内心的。
一个缺爱的女人,面对一份看似唾手可得的“温暖”,真的能拒绝吗?
晚饭准备好了,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菜。林晓解下围裙,招呼我们上桌。
“晴晴,你尝尝我做的这个红烧排骨,陈默最喜欢吃了。”林晓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进周晴碗里。
“谢谢晓晓。”周晴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瞬间,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失落,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假装专心吃饭。
这顿饭吃得异常压抑。林晓努力地想活跃气氛,讲着她面试遇到的奇葩事,周晴偶尔附和两句,而我,则从头到尾扮演着一个哑巴。
“陈默,你怎么不说话啊?”林晓终于忍不住了,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晴晴难得来一次,你别老绷着个脸。”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周晴看过来的目光。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审判的犯人,浑身不自在。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林晓做了一个让我彻底崩溃的举动。
她把手边那碗刚盛好的汤,推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对周晴说:“晴晴,你帮我劝劝他。他胃不好,我让他少喝酒,多喝汤,他总是不听。你跟他说,他可能还会听一点。”
这句话,就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我心中积压已久的炸药。
帮她劝我?凭什么?她是以什么身份来劝我?
在我听来,林晓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在为她的那个荒唐计划做铺垫。她在向周晴展示,我是一个多么“好用”的丈夫,听话,体贴,值得“试试”。
而周晴呢?她没有拒绝,反而真的看向我,用一种温柔得近乎暧昧的语气说:“陈默哥,晓晓也是为你好。工作再忙,身体是自己的。”
我“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林晓和周晴都吓了一跳。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晓。积攒了二十多天的愤怒、屈辱和不解,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陈默,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林晓的脸涨得通红,既是尴尬,也是生气。
“我发神经?”我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我的声音很大,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周晴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陈默哥,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我转向她,眼神冰冷,“我有没有误会,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看着恶心!”
“陈默!”林晓也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们怎么了?我们演什么戏了?”
“还要我说多明白?”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着她,“在大理的时候,你跟她说什么了?你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要不你和我丈夫试试?’林晓,你可真是我的好妻子啊!真是中国好闺蜜!怎么,是觉得我这个丈夫太无趣了,所以想找点刺激,玩点新鲜的?”
我的话一出口,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周晴的嘴巴张成了“O”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林晓,她的脸色从涨红瞬间变得惨白,血色褪尽。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怔怔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了?”我逼近一步,心里的痛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我口不择言,“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可怜?所以就想把你的丈夫像件衣服一样借给她穿几天?林晓,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便分享的物品吗?”
“我……我没有……”林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你没有?那句话你怎么解释?”我咄咄逼人。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墙上的布谷鸟挂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布谷,布谷”,那声音在此刻听来,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这场荒诞的闹剧。
周晴最先反应过来,她拿起自己的包,脸色苍白地说:“晓晓,陈默哥……我,我先走了。你们……你们好好谈谈。”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门。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和林晓之间那根紧绷的弦上。
弦,断了。
第4章 墙上的裂痕
周晴走后,巨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林晓两个人。
刚才那场歇斯底里的爆发,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像个被抽空了骨头的木偶,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愤怒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冰冷的空虚。
林晓还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她的脸色依旧惨白,身体微微发抖。那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却已经无人问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沉默着。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布谷鸟挂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我不敢看她。我甚至有些后悔。我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失控,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仅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无辜的周晴。
可那股被欺骗、被背叛的屈辱感,又让我无法低头。我没错,我只是说出了我听到的事实。错的是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晓终于动了。
她慢慢地走到我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她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反驳我,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平静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失望。
“陈默,”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大理,古城,扎染店门口。”我言简意赅,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案子。
“所以,从大理回来这二十多天,你每天都揣着这句话,看着我,怀疑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我没有回答,但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难怪……难怪你最近一直不对劲。我以为你工作不顺心,还变着法地想让你开心。原来在你心里,我早就是一个不知廉耻、可以把丈夫随便让给别人的女人了。”
“我没有这么想……”我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很虚弱。我的脑子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你没有?”她抬高了声调,眼圈瞬间红了,“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找点刺激’?‘玩点新鲜的’?‘像件衣服一样借出去’?陈默,我们结婚七年了,在你心里,我林晓就是这样的人?”
她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一切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是的,在她过去七年的表现里,她温柔、善良、顾家,没有任何一点符合我刚才那些恶毒的揣测。
可那句话,那句“要不你和我丈夫试试”,又像一道无法破解的魔咒,死死地禁锢着我的理智。
“那你告诉我,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固执地问。
林晓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来,仿佛是要把胸中所有的委屈和失望都一并吐出。
“算了,”她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没有意义了。”
“什么叫没有意义了?”我急了,“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她看着我,眼神空洞,“在你已经给我定了罪,并且用最恶毒的语言审判了我之后,再来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陈默,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站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桌上的碗筷。盘子和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
“你别收拾了!我们把话说清楚!”我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冰凉。
她甩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放开!我不想说,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跟你说。”
她端起盘子,转身走向厨房,背影决绝而孤单。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恐慌。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们的生活中被抽离,就像墙皮剥落一样,露出了里面斑驳的、难看的裂痕。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卧室睡,而是抱了一床被子去了书房。
我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辗转反侧。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可那个熟悉的人,却只和我隔着一堵墙,心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也许,我应该在听到那句话的第一时间,就当面问她。哪怕会吵一架,也比现在这样,让猜忌在心里发酵了二十多天,最后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爆发要好。
我的沉默,我的自以为是,我的那些可笑的“男性尊严”,最终变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不仅刺伤了她,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又该如何收场?
道歉吗?可我的疑惑并没有解开。只要她不说清楚那句话的真正含义,那根刺就会永远扎在我心里。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色发白。
第二天是周日,我一夜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卧室。书房的门紧闭着。
我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却看到流理台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是林晓的字迹,旁边还放着她的钥匙。
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回我妈家住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第5章 迟到的真相
林晓走了。
看着那串孤零零地躺在流理台上的钥匙,我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这个家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没有了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没有了她一边拖地一边哼着的跑调歌曲,甚至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而冰冷。
墙上的布谷鸟挂钟依旧准时地报时,但那“布谷,布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不再是温馨的提醒,而变成了对我孤独的嘲讽。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发微信,她不回。我甚至开车去了她父母家的小区门口,可我没有勇气上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父母,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她。想念她做的饭菜,想念她温暖的怀抱,想念她哪怕只是跟我抱怨工作上的琐事。我才发现,那些我曾经以为的平淡日常,才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而现在,这一切都被我亲手打碎了。
周三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桌上摆着外卖盒子,我一口也吃不下。就在我快要被这无边的悔恨和孤独吞噬时,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林晓回来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周晴。
她的脸色比上次更差,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很久。
“陈默哥,”她看到我颓废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一个保温桶递给我,“晓晓不放心你,怕你不好好吃饭,让我给你送点汤来。”
我接过保温桶,那上面还带着一丝余温。我的手抖了一下。
“她……她怎么样?”我沙哑地问。
“不好,”周晴摇了摇头,走进屋里,顺手开了灯。刺眼的光让我有些不适应。“她回家就病了,发高烧,一直说胡话。我今天去看她,她才刚退烧。”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发烧了?严重吗?”
“医生说是急性扁桃体炎,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周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陈默哥,你那天……话说得太重了。”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你什么。但晓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这么受委屈。”周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陈默哥,我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关于那句‘要不你和我丈夫试试’的话,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
周晴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缓缓地开了口。
“我跟我丈夫王浩的事,你也知道一些。他常年在外,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沟通。每次打电话,除了孩子和钱,说不了第三件事。我跟他抱怨,他觉得我无理取闹;我想跟他谈心,他觉得我浪费他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守活寡的怨妇,快要被这种冷暴力逼疯了。”
她顿了顿,眼圈又红了。“那天在大理,我跟晓晓视频,就是哭诉这些。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男人沟通了,我甚至不知道一个正常的、体贴的丈夫应该是什么样的。”
“然后,晓晓就跟我说,‘陈默虽然话不多,但他特别会倾听,也特别讲道理。每次我们有矛盾,他都不会跟我吵,而是会坐下来,一点一点地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直到我们达成一致。’她说,她觉得我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和男性有效沟通的技巧和勇气。”
听到这里,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周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晓晓当时的原话是——‘要不这样,等我们回去了,你找个时间,把我丈夫约出来,就当是演习,你试试跟他聊聊你的困惑,看看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是什么反应,会怎么开解你。’她说,‘你和我丈夫试试’,是‘你试试和我丈夫聊聊’的简称。她怕我觉得不好意思,还说,‘就当是帮我个忙,帮我开导开导我这个钻牛角尖的闺蜜’。”
“轰”的一声,我感觉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试试”,是试试“聊天”,试试“沟通”。
原来她不是想把我推出去,而是在用她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帮助她那个陷入绝境的闺蜜。她想把她认为的、我身上最宝贵的品质——耐心和讲道理,分享给她的朋友。
而我,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却把她这份纯粹的好意,曲解成了世界上最肮脏的交易。
我用我狭隘、龌龊的心思,给她七年的深情,判了死刑。
“后来,在饭桌上,她让你劝我喝汤,也是这个意思。”周晴的声音把我从巨大的震惊和羞愧中拉了回来。“她想创造一个机会,让你以一个‘丈夫’和‘朋友’的身份,来关心我,让我感受一下正常的家庭氛围是什么样的。她想让我看到,夫妻之间,是可以有这种温暖的关心的。”
“可我……”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
我想到那天晚上,自己那些恶毒的话,那些伤人的指责。
“找点刺激”……
“玩点新鲜的”……
“像件衣服一样借出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我的心上。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看着周晴,这个被我无端羞辱的女人,此刻却为了她的朋友,为了我的家庭,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我解释着这一切。
“对不起。”我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晴,对不起,我那天……我混蛋!”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晓晓。”周晴站起身,“陈默哥,晓晓有多爱你,我比谁都清楚。她总跟我说,嫁给你,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你这次,真的伤她太深了。”
“汤趁热喝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手里捧着那个依然温热的保温桶,眼泪终于决堤。我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第6章 刀尖上的凹痕
我必须去找林晓。立刻,马上。
我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眼泪,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我甚至忘了换鞋,脚上还穿着那双灰色的棉拖鞋。
夜里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可我感觉不到,我所有的感官,都被内心巨大的悔恨和焦灼所占据。
我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过去二十多天的情景。她为我准备的早餐,她期待我回应的眼神,她在我沉默时落寞的表情……每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片,反复凌迟着我的心。
我怎么可以这么愚蠢?
我怎么可以不信任她?
七年的感情,七年的朝夕相处,难道还抵不过一句无意中听到的、被我恶意曲解的话吗?
车子在她父母家楼下停稳。我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我害怕,我怕她不肯见我,怕她已经对我彻底失望。
我在车里坐了将近半个小时,手指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凉。最终,对失去她的恐惧,战胜了我的怯懦。
我下了车,一步一步,像走向刑场一样,走上楼。
站在门口,我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敲门。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林晓。
她穿着一身棉质的睡衣,头发随意地挽着,脸色依然苍白,但比周晴描述的要好一些。她看到我,特别是看到我脚上的拖鞋时,愣住了。
“你……”
“晓晓。”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疲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疏离。
“周晴都跟我说了。”我急切地解释,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是我错了,是我混蛋,是我小心眼,是我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你……晓晓,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怎么样都行,求你,别不理我。”
我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她家门口,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林晓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先进来吧,”她说,“我爸妈都睡了。”
我跟着她走进屋,像个做错事的学生跟在老师身后。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她给我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你都知道了?”她问,语气很平静。
“嗯。”我点点头,双手捧着水杯,杯子的温度都暖不了我冰冷的手指。
“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她看着我,眼神锐利,“是觉得终于真相大白了,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自己错怪了我,有点愧疚?”
“不是有点,”我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是悔恨,是无地自容。晓晓,我不敢想象,当我说出那些混账话的时候,你心里有多难过。”
林晓的眼圈红了。
她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难过?何止是难过。”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陈默,我躺在病床上发高烧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是我最亲密的人,是我最信任的枕边人。可你宁愿相信自己荒唐的猜测,也不愿意开口问我一句。二十一天,整整二十一天,你就那么看着我,在心里给我定罪,把我当成一个犯人一样审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外面的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你,而你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最让我心寒的,”她转回头,泪水终于滑落,“是你把我对周晴的关心,对我们婚姻的珍视,当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肮脏的东西。在你心里,我林晓,我们七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笨拙地蹲下,想要去握她的手。
她缩了一下,但没有完全躲开。
我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把脸埋在她的膝盖上,声音哽咽:“对不起,晓晓,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太在乎你了,我害怕失去你,所以一点风吹草动就让我变成了魔鬼。我被嫉妒和猜疑蒙蔽了双眼,我……我不是人。”
我语无伦次,只能反复说着“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任由我的眼泪浸湿她的睡裤。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了,才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陈默,”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看到桌上你吃剩的外卖盒子,看到沙发上你随手丢的脏衣服,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家,没有我,真的不行。”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脸上挂着泪,却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是,这个家,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陈默,这次的事情,我也有错。我不该用那种会引起误会的话跟周晴开玩笑,更不该在你表现出异常的时候,没有追根究底地跟你沟通。我们都太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去思考问题了。”
“是我,是我的错。”我固执地说。
她摇了摇头,用手指擦掉我脸上的泪。“我们都有错。婚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她扶我起来,让我坐在她身边。
“回家吧。”她说。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家,”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坚定,“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别说两个,两百个都行!”我急忙说。
她看着我,认真地说:“第一,以后不管遇到任何问题,任何疑惑,都不许再憋在心里。我们可以吵架,可以冷战,但绝对不可以用猜忌去折磨对方。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答应你。”我重重地点头。
“第二,”她顿了顿,目光落向远处,似乎在回忆什么,“我们家地板上,那个被刀磕出来的凹痕,不许修。就让它留在那儿。”
我心里一颤。
“我要让它时时刻刻提醒我们,”她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提醒我们,不信任和恶意的揣测,就像一把刀,随时都可能在我们最安稳的生活里,留下一道永远无法磨平的伤疤。”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那份破碎过后的坚韧,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第7章 阳光下的新生
我们是凌晨回的家。
一打开门,一股熟悉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道里,有我忘了倒的垃圾散发出的微酸,也有阳台上那盆栀子花淡淡的清香。很矛盾,却无比真实。
林晓什么也没说,放下包,就开始收拾我这几天制造出来的烂摊子。她把外卖盒子收进垃圾袋,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清晨微凉的风涌了进来,吹散了房间里沉闷的空气。
我跟在她身后,像个手足无措的小跟班,想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晓晓,我来吧。”我试图去接她手里的拖把。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把拖把递给了我。
我接过拖把,开始认真地拖地。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我拖得格外仔细,仿佛要把这几天积攒的灰尘,连同我心里的污垢,一并清除干净。
林晓则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面条。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滋啦”的煎蛋声和水烧开的“咕嘟”声。
天亮的时候,我拖完了地,林晓也煮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荷包蛋煎得金黄,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
我们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就像过去两千多个日子里一样。
那块从大理带回来的扎染桌布,依旧铺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蓝色的布面上,晕染开一片温暖的光斑。
我看着桌布,想起了那个让我陷入梦魇的下午。
“晓晓,”我夹起一个荷包蛋放进她碗里,“周晴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林晓吹了吹面条的热气,轻描淡写地说,“也代你道了歉。她说没关系,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心里一阵愧疚。“等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请她吃个饭吧,我当面跟她道歉。”
“好。”林晓点点头,没有拒绝。
她吃了一口面,然后抬起头看着我:“陈默,其实这次的事,也让我看清了很多。周晴的问题,根源不在于她不会沟通,而在于王浩根本不想跟她沟通。一个捂住耳朵的人,你再怎么大声喊,他也是听不见的。所以,我那个‘让你当陪练’的馊主意,其实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我静静地听着。
“我昨天跟她聊了很久,”林晓继续说,“我劝她,别再等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男人,不值得你耗尽自己。她好像也想通了,说等王浩回来,就好好谈一次,如果不行,就离婚。她说,她不能再过那种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的日子了。”
我能从林晓的话里,听出一种释然和成长。她不再仅仅是出于义气去帮助朋友,而是开始真正地思考问题的本质。
“那你呢?”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林晓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指了指客厅地板上的那个小小的凹痕。
“看到它了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被刀尖磕出来的印记,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显得那么突兀。
“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那天晚上你说过的那些话。说不难过,是假的。”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无法掩饰的伤痕。
我的心又揪了起来。
“但是,”她话锋转,“我也会想起,你穿着拖鞋,半夜三更跑来我家楼下,哭得像个傻子。我也会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了给我买一个我喜欢的生日礼物,啃了一个月的馒头。”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而深刻的温柔。
“陈默,人都会犯错。你犯了错,我也犯了错。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从错误里,学会怎么更好地去爱对方,怎么更好地经营我们的家。”
“这个凹痕,就像我们婚姻里的一次重感冒。病的时候很难受,但病好了,我们身体里就有了抗体。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病毒,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了。”
她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我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的手覆了上去。她的手心很暖。
“以后,我们家的大事小事,都拿到桌面上来说。”她说,“不许猜,不许闷着,更不许在心里给对方判刑。好不好?”
“好。”我用力地点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看着林晓,看着她眼里的光,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看着地板上那个小小的、却意义非凡的凹痕,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知道,我们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曾经那种毫无保留的、理所当然的信任。但我们也得到了一些更珍贵的东西——一种经历过风雨后,对彼此更深刻的理解,一种面对未来不确定性时,更坚定的沟通意愿。
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童话。它充满了误解、猜忌和各种意想不到的考验。但只要我们愿意敞开心扉,愿意牵着对方的手,一起去面对,去解决,那么再深的裂痕,也终将被爱与理解的阳光,慢慢填满。
我想,这大概就是婚姻最真实的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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