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9年冬,葡萄牙船“圣•若昂”号在几内亚湾装船时,甲板上排着两百余名被绑缚的黑人。桅杆下,奴隶商人抬头扫了一眼,随手一挥,水手们熟练地撕掉俘虏身上仅剩的破布。那一瞬间,寒风灌进船舱,却没人停手。黑奴被迫赤裸,背后折射出大西洋三角贸易最冰冷的逻辑:利润压倒一切。
往前推两百年,15世纪后期的里斯本码头已出现零星黑奴身影。随着西班牙、葡萄牙在美洲种植园迅速扩张,劳动力缺口成倍放大,“航运—奴隶—殖产”链条雏形渐显。到17世纪,荷兰、英国相继加入,一个以糖、棉花、烟草为核心商品的全球循环完成闭合。运输环节成为决定收益的关键,船上哪怕多塞一具躯体,回到布里斯托港就意味着多几英镑入账。于是,赎不赎给遮羞布,成了资本算术里最先被抹掉的项。
表面看,扒衣是为了“检查货物”。买主要确保肌肉结实、皮肤无疮、牙齿完好——一张简陋的“体检表”直接影响拍卖价格。伦敦保险公司要求在装船前记录每一处伤痕,防止日后索赔纠纷。为避免奴隶藏匿石块或铁片伺机反抗,船长更乐于让俘虏寸缕不挂。简而言之,安全、保险、售价三重需求促成了这套赤裸流程。
然而,更深层的考量是驯服与羞辱。欧洲思想家曾用“文明—野蛮”二元论为殖民霸权背书。剥衣不仅夺走物质遮蔽,更在精神上刻意制造等级差距,将黑人降格为可以堆放、贴标签的“货架商品”。当物品属性强化到极致,反抗意志往往随之瓦解——这正是奴隶主竭力追求的心理压迫。试想一下,在上千海里漫长航程中,一个连遮羞布都被剥夺的人,如何维系自身尊严?
航程安排更显残酷。18世纪英国船常用“紧装法”,成年男性肩贴肩躺在60厘米宽的木架间,赤裸能省去衣物占用的那几厘米。船艉止水区潮湿闷热,衣服不仅无用,还会吸水发霉,增加疾病风险。对船主而言,减少腐败气味能避免卫生官员上船检查拖延放货,节约停港费用。有人统计,一条四百吨位的奴隶船,每次靠取消衣物可额外塞进三十至四十名成年人。放到当时的拍卖市场,相当于增加约8%的利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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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疾病也是不得不提的因素。梅毒、天花、钩端螺旋体在闷热船舱里肆虐,衣服一旦被染便无法及时清洗。“干脆别给”成了简单粗暴的预防措施。伦敦海事档案记载,1713年至1775年间,中程航线平均死亡率从23%降至14%,其中“减布”被写进船长操作手册,成为改善存活率的一个“技术”改进。冷冰冰的数据背后,是对人命价值的精确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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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减少潜在抵抗,船长会将同部族成员错位摆放,并在夜间加大铁链重量。身体裸露使任何暗藏的小工具都难逃水手视线,潜在叛变因此成本高昂。1781年臭名昭著的“宗号事件”中,船员为索赔将患病黑奴抛入海中,正是因为裸身束缚,施暴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殖民法庭最后裁定该船主获赔货损保险金,可见彼时制度对“货物”定义的冷酷。
经济账之外,还隐藏着另一重利益纠葛——海关税。部分殖民地按照奴隶人头征税,衣物、简单随身物品需额外计费。为了压缩开支,船商干脆剥掉衣布,就连女性也不例外。北卡罗来纳殖民地1767年关税表注明:“若进口奴隶无携带衣料,可免附加货税。”短短一行字,把赤裸合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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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当大西洋彼岸的启蒙风吹起,欧洲人道主义者并非毫无声音。1788年英国国会辩论奴隶运输法案时,有议员提出“必须为黑奴提供最基本的遮体布匹”,但提案很快在利益集团阻挠下胎死腹中。会议记录里,一位布里斯托商人冷笑着说:“你们看,这块布值两便士,却要挤掉我半磅糖的利润。”短短一句,折射资本与道义的尖锐冲突。
19世纪初,英、美相继立法废除跨大西洋奴隶贸易。运输终止后,是否给黑奴穿衣在法规层面逐渐失去讨论空间。但剥衣象征意义仍长久留存,带来了制度歧视、种族隔离等延伸问题。黑人群体对身体自主权的诉求,后来在民权运动里彻底爆发,与早期航船甲板上的那场集体剥夺存在清晰因果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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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全程,扒掉衣物既是压缩舱位的一连串算计,也是心理驯服、法律规避、疾病控制等多重因素交织的结果。资本逻辑与种族偏见捆绑,才让一个微不足道的遮羞布显得“太奢侈”。在利益天平上,黑奴的身体始终被折算成最小成本、最大收益的数值,直到链条断裂之前,这条残酷公式从未被真正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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