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早朝总是死气沉沉的,大臣们捧着笏板垂着头,连咳嗽都得憋着。可只要东方朔一开口,汉武帝就忍不住笑出声,连带着殿上的气氛都松快几分。这个总爱说笑话的臣子,既没卫青那样能打胜仗的本事,也没董仲舒那般经天纬地的学问,却在汉武帝身边待了近三十年,从青丝待到白头。有人说他是靠耍活宝混饭吃,可细究下来,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玩笑里,藏着最精明的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逗乐,什么时候该闭嘴,更知道什么时候该借着笑话递句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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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偷姚画像
一、用玩笑当梯子,既讨了好处又不扎眼
刚到长安那会儿,东方朔跟其他读书人一样,盼着汉武帝能看中自己。可别人写的自荐信都像模像样,开篇必是“臣闻上古圣王……”,他偏不。竹简上洋洋洒洒写了三千片,开头就说自己“十三岁读书,十五岁练剑,十九岁读《诗》《书》,如今身高九尺三寸,眼睛亮得像珠子,牙齿白得像贝壳”,末了还加一句“像我这样的人,该给陛下当大臣吧?”
这封自荐信递上去,宫里太监们抬着竹简走了半天,汉武帝看了两个月才看完。换作别人这么自夸,早被当成狂妄之徒赶出去了,可汉武帝偏偏觉得新鲜,让他先在公车署等着。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没俸禄没差事,东方朔急了,却没像别人那样上书抱怨,反而盯上了给皇帝养马的侏儒。
他跑去跟侏儒们说:“陛下觉得你们没用,要把你们全都宰了。”侏儒们吓得哭天抢地,跑到汉武帝面前磕头求饶。汉武帝一头雾水,叫来东方朔问话。他趴在地上笑:“侏儒们三尺高,我九尺高,拿的俸禄却一样多。他们撑死了也吃不了一斗米,我却要吃三斗粮——陛下要是觉得他们没用,不如让他们回家种地,省点粮食给我?”汉武帝被逗得直乐,当场给了他升职加薪,让他到身边当侍臣。这一步棋走得妙,既没冲撞龙颜,又讨到了实在好处,连旁边的老臣都暗叹:这小子,会说话。
二、拿自己开涮,把硬骨头裹在笑料里
汉武帝这人,好面子又爱较真,大臣们说话稍不留意就可能掉脑袋。主父偃因为说话太冲,最后被灭了族;汲黯倒是敢直言,可总被汉武帝晾在一边。东方朔偏能在“说真话”和“不找死”之间找到平衡,秘诀就是——先把自己贬成笑话。
有回汉武帝赏赐大臣吃肉,掌膳的官迟迟没来,东方朔就自己拔出剑割了一块肉揣进怀里,还跟旁边人说:“天晚了,我先替陛下赏自己一块。”第二天汉武帝问起这事,他赶紧摘了帽子磕头:“臣有罪!臣不等陛下吩咐就割肉,是无礼;只割了一小块,是清廉;把肉带回家给老婆吃,是仁爱——请陛下治罪!”一番话说得汉武帝又气又笑,不但没罚他,还额外赏了他一石酒、一百斤肉。
可别以为他只会耍嘴皮子。汉武帝想修上林苑,把长安周边的良田圈起来当猎场,大臣们谁劝谁挨骂。东方朔却凑上前说:“陛下这主意好啊!把百姓的地占了,让他们没饭吃,正好逼他们去打仗;把猛兽养在里面,万一跑出来伤了人,正好显显陛下的威风。”汉武帝听出话里的刺,脸沉了沉,却没发作。最后上林苑还是修了,但他赏了东方朔一百斤金,算是认了他话里的理。史学家吕思勉说过:“汉代的直臣,多死在‘直’上,东方朔的聪明,在于他把直话弯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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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画像
三、该退时就退,不贪权位的清醒最难得
在朝堂混久了,谁都想往上爬,东方朔却总往后缩。汉武帝觉得他有本事,想让他当御史大夫,掌管监察百官,这可是九卿级别的大官。他却摆手:“陛下别害我,我这人爱喝酒,喝醉了就胡说八道,当了大官非惹祸不可。”别人都骂他傻,他却心里门清:公孙弘当丞相,天天夹着尾巴做人,才算善终;张汤做御史大夫,管得太宽,最后被逼得自杀。高官厚禄是好,可也得有命享。
他在皇帝身边待得越久,越懂得“不完美”的好处。故意喝醉了在宫殿里撒尿,被弹劾也不在乎;跟侍卫抢赏赐,闹得人尽皆知也不脸红。有人说他没正形,他却明白:汉武帝眼里容不得“完人”,太干净的人反而容易被猜忌。就像他自己说的:“我是‘避世于朝廷’,看着疯疯癫癫,其实比谁都清楚该站在哪一步。”
晚年的东方朔,把家安在长安城外的陋巷里,每天喝喝酒,教孩子们读书,见了汉武帝还是老样子,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直到临死前,他才突然正经起来,拉着汉武帝的袖子说:“陛下要远小人,听忠言啊。”汉武帝愣了半天,说:“你今天怎么不逗我了?”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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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木雕像(清代作品)
后来有人说,东方朔这辈子没干成什么大事,就是个供皇帝取乐的弄臣。可想想看,在汉武帝那样杀伐果断的帝王手下,多少英雄豪杰落得身首异处,他却能平平安安活到终老,还能在关键时刻说上几句有用的话——这哪里是靠运气?不过是把性格里的分寸感,磨成了保护自己的铠甲。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该退,这种清醒,比任何雄心壮志都更能定人生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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