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证上的油墨还没干透,我就坐上了去往云南的飞机。
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夜,我像一枚被拧紧了发条的陀螺,在周凯和他家人的世界里不知疲倦地旋转,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在冰冷的地板上摔得粉碎。我以为我的付出,总能换来一点温情,一点认可。
可我错了。
所以,当周凯的电话第十七次打来,带着他一贯的、理所当然的烦躁时,接电话的,是陆远航。他用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对电话那头那个我曾经称之为“丈夫”的男人说:“你好,晓静在休息,我是她先生。”
那一刻,窗外是苍山的云,耳边是洱海的风,我才终于确信,我的人生,真的重新开始了。
而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那个我亲手结束了自己八年婚姻的上午说起。
第1章 一场心照不宣的告别
民政局门口,夏天的风都带着一股焦灼的燥热。
周凯把车随意地停在路边,连火都没熄,一脸不耐烦地催我:“林晓静,你磨蹭什么呢?不就离个婚吗,跟上坟一样,快点!”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又看了看他光鲜亮丽的T恤和手腕上那块我省吃俭用几个月才给他买的表,没说话,默默地跟了上去。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场流水线作业。我们俩之间几乎零交流,只有在工作人员问“是否自愿”时,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了“是”。我的声音平静,周凯的声音里,则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赌气。
拿到那本深红色的离婚证时,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一种漫长束缚终于解脱后的生理性颤栗。
周凯一把抓过他那本,塞进口袋,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行了,目的达到了?满意了?记住,别来烦我。”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高大,熟悉,却又陌生得像个路人。
八年婚姻,结束得如此潦草,甚至没有一句像样的告别。
他大概以为,我这次也跟以前无数次争吵一样,只是在闹脾气,闹够了,自己就会摇着尾巴回去。他笃定我离不开他,离不开那个我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家。
回到那个“家”时,婆婆张桂芬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家庭伦理剧。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吐着瓜子皮,含糊不清地问:“回来了?周凯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平静地回答,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几件常穿的衣服,一些专业书籍,还有我母亲留给我的一只旧手镯。那些我亲手添置的锅碗瓢盆,我精心打理的花草,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十字绣挂画……所有带着这个家印记的东西,我一件都没带。
张桂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关掉电视,站起身,狐疑地看着我脚边的行李箱:“林晓静,你这是干什么?又跟周凯闹别扭了?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你还真当真了?把箱子放回去,赶紧做饭去,我都饿了。”
她的语气,就像在命令一个不听话的保姆。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直了身体,第一次用一种完全平等的目光看着她:“妈,我和周凯已经离婚了。从今天起,这个家的饭,我不会再做了。”
张桂芬愣住了,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尖锐的声音瞬间拔高:“离婚?你胡说八道什么!周凯呢?我儿子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我们周家哪点对不起你了?”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心里一片悲凉。
是啊,你们周家哪点对不起我了?
你们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免费的保姆,洗衣做饭,伺候你们一家老小的饮食起居。
你们不过是在我为了照顾生病的公公,放弃了单位极好的晋升机会时,拍着胸脯说“晓静你放心,我们家不会亏待你”,转头就把准备给我们买的第二套房,写上了小姑子周莉的名字,说是给她的嫁妆。
你们不过是在我每次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的时候,就用“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一个女人,那么要强干嘛”这样的话来堵我的嘴。
而我的丈夫周凯,他永远都站在他妈和他妹妹那边,永远都觉得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我的委屈是小题大做。
就在上个星期,我为了那个房子的事,跟他们大吵了一架。那是我八年来第一次,为了自己,声嘶力竭地去争吵。
我质问周凯,还记不记得当初他父亲生病,我辞掉工作在医院陪护了整整半年,他和他妈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他们说,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先给爸看病,等缓过来了,买第二套房,一定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算是对我的补偿。
周凯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烦躁地挥着手,像驱赶一只苍蝇:“林晓静,你怎么变得这么物质,这么斤斤计较?我爸不是你爸吗?那是我妹妹,她要结婚了,房子给她当嫁妆怎么了?都是一家人,你非要分个彼此,有意思吗?”
他妈张桂芬更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们家娶了你,给你吃给你住,你还想图我们家的房子?我儿子真是瞎了眼!你一个外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外人”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把我八年来所有的幻想和坚持,捅得鲜血淋漓。
原来,我始终是个外人。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温情,彻底熄灭了。
“房子,我不要了。”我看着张桂芬,一字一句地说,“周凯,我也还给你们。以后,你们一家人,好好过。”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没有再回头。
张桂芬的咒骂声在身后响起,恶毒又刺耳,但我一步都没有停。
走出那个我生活了八年的小区,夏天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我拖着箱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魂。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云南大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润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是……晓静吗?我是陆远航。”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决了堤。
第2章 一扇尘封已久的窗
陆远航。
这个名字,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石子,突然被记忆的潮水冲刷出来,带着遥远而温暖的光泽。
他是我的大学学长,也是我曾经工作过的设计公司的前辈。在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实习生时,是他带着我,一点点教我画图,教我跟客户沟通。他温和、耐心,才华横溢,是当时公司里很多女孩暗恋的对象。
我也曾是其中一个。
只是那时的我,自卑又胆怯,只敢把这份喜欢悄悄藏在心里。后来,我认识了热情开朗的周凯,在他的猛烈追求下,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再后来,我毕业,结婚,辞职,渐渐和他断了联系。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早已是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
“学长……”我哽咽着,叫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电话那头的陆远航似乎松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晓静,你还好吗?我……我前几天出差回母校,遇到了王老师,闲聊时听说了你的一些情况。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王老师是我们的专业课教授,和我一直有联系。想必是上次和老师通电话时,无意间透露了自己过得不如意。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这八年,所有的委M屈和辛酸,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我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陆远航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在电话那头听着,直到我的哭声渐渐平息。
“哭出来就好了。”他轻声说,“晓静,如果你现在……没有地方去,愿不愿意来大理散散心?我在这里开了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还有一个带院子的客栈。风景很好,很安静。”
去大理?
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苍山洱海的画面。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我曾无数次跟周凯提过,想去大理旅行,可他总是说“没时间”、“太远了”、“有什么好玩的”。
我的心,突然被这个提议狠狠地撞了一下。
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城市,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用手机订了最快一班去大理的机票。
在机场的候机厅里,我给周凯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周凯,我们离婚了。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他没有回复。我猜,他可能看到了,但根本没当回事。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苍山脚下。走出机场,一股带着花香的、清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积郁了八年的浊气,都消散了不少。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男人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裤子,身形挺拔,气质干净。阳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是陆远航。
几年不见,他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眉眼间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但那份温和儒雅的气质,却一点没变。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一路辛苦了。”
“学长,麻烦你了。”我有些局促。
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像春风拂过湖面:“叫我远航吧。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他的车是一辆半旧的越野车,车里收拾得很干净,放着舒缓的民谣。车子沿着环海公路行驶,一边是青翠的苍山,一边是碧波万顷的洱海。阳光在水面上跳跃,碎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我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的鸟,终于重获了自由。
陆远航的客栈在古城附近一个安静的巷子里,名叫“听风小院”。是个典型的白族院落,两层小楼,青瓦白墙,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还有一个小小的鱼池,几尾红色的锦鲤在里面悠闲地游弋。
“真美。”我由衷地赞叹。
“你喜欢就好。”陆远航把我的行李提上二楼一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这几天你就安心住下,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房间布置得温馨又雅致,推开窗,就能看到院子里的那棵大大的三角梅,开得正艳。
晚上,陆远航在院子里摆了张小桌子,亲手做了几个清淡可口的小菜。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告诉我,他五年前就辞掉了大城市的工作,来到大理,开了这个客栈和工作室,做自己喜欢的设计,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你……结婚了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他给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一直在等一个不可能的人,就把自己等剩下了。”
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得无比惬意。我关掉了手机,彻底与过去的世界隔绝。白天,陆远航会带着我,或者去古城里逛逛,或者去洱海边骑行,或者干脆就在院子里喝茶、看书、发呆。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我断断续续地,把这八年的婚姻生活讲给了他听。那些在周家人看来是“小题大做”、“斤斤计较”的委屈,在他这里,都得到了理解和尊重。
他会认真地听着,然后说:“晓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你的错。”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抚平我心里大部分的伤痕。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大学时,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林晓静,而不是那个在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中消磨掉所有灵气的周太太。
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我们都喜欢看老电影,都喜欢听同一个小众乐队的歌,都对建筑设计有着同样的热情。我们常常为一个设计细节,或者一个电影情节,聊到深夜。
那种灵魂契合的感觉,是我在和周凯的八年婚姻里,从未体验过的。
第三天傍晚,我们坐在洱海边看日落。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陆远航突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晓静,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我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他继续说:“我一直关注着你,知道你结婚了,过得……似乎不太好。我不敢打扰你,只能默默地希望你能幸福。前几天听到你离婚的消息,我承认,我……我很高兴。我立刻订了机票飞回母校,就是为了找王老师要你的联系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无比的真诚:“晓静,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唐突。你刚刚结束一段不愉快的过去,需要时间平复。但是,我怕再不说,就又会错过。我不想再等了。”
“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我知道我没有大富大贵,但我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会尊重你,爱护你,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想你再做那个围着厨房和家庭打转的陀螺,我想让你做回你自己,那个会发光的林晓静。”
“如果你也对我有一点点感觉,我们……结婚吧。”
他说:“我们结婚吧。”
不是“我们交往吧”,而是“我们结婚吧”。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那个小小的、不知所措的我。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有个人,这样深深地爱着我。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我等这句话,等这个懂我的人,也等了太久太久了。
我们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是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当地的民政局,领了证。
当我把两本崭新的结婚证放进包里时,我的手机,在静音了三天后,第一次疯狂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周凯”的名字。
第3章 一通迟来的电话
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三天,我刻意不去想他,不去想那个家。我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大理的风花雪月里,以为这样就能彻底和过去割裂。
可这个电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那些被我强行压抑的情绪和记忆,翻涌而出。
陆远航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伸出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掌心温暖而干燥。
“不想接,就挂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我得接。有些事,必须有个了断。”
我把手机拿出来,看着它在掌心固执地震动着,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暗下。周凯似乎打定了主意,我不接,他就一直打下去。
这倒是符合他的性格。自我,霸道,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他想要的时候,你就必须在那里。
我划开接听键,却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周凯暴躁的吼声:“林晓静!你死到哪里去了?三天!整整三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长本事了是吧?你以为你离了婚就能上天了?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依然带着那种令人窒息的、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
我沉默地听着,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家里乱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我妈的降压药放在哪里?我的换洗衣服呢?还有,今天晚上公司有应酬,我的那件蓝色衬衫你给我熨了没有?你……”
“周凯。”我终于开口,打断了他的咆哮。我的声音很平静,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我们已经离婚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是更猛烈的爆发:“离婚?离婚怎么了?离婚了你就不是人了?你就不用过日子了?我告诉你林晓静,别跟我玩这套!我给你一个小时,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皱着眉头,满脸不耐,像一个被宠坏了却突然发现糖果不见了的孩子。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在他眼里,离婚证,不过是我用来吓唬他的一张废纸。他笃定,我闹够了,就会像过去八年里的每一次一样,乖乖地回到他身边,继续做那个任劳任怨的妻子。
“我回不去了。”我说。
“你什么意思?”周凯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警惕。
“我在大理。”
“大理?”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行啊,林晓静,学会离家出走了?还跑那么远。钱花完了就知道回来了。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打!有本事你就在外面饿死!”
我闭上眼睛,感觉无比的疲惫。
和这个人,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我们的世界,早已相隔了万水千山。
陆远航看着我苍白的脸色,轻轻地从我手里拿过了手机。
我愣住了,想去拿回来,他却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安心。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一丝冷意的温和声音,开口说道:“你好,周先生。”
电话那头的周凯显然没料到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愣了几秒钟,才厉声问道:“你谁啊?林晓静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让她听电话!”
“晓静累了,在休息。”陆远航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来替她跟你说几句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替她说话?”周凯的怒火像是被浇了油。
陆远航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凭什么?”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就凭我现在是她的丈夫。我叫陆远航,请多指教。”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能清楚地听到,周凯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而急促。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晓静,已经结婚了。”陆远航的目光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安抚和保护,“就在今天早上。所以,周先生,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太太的生活。她过去为你付出了八年,已经仁至义尽。从今往后,她的人生,由我来负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凯的声音嘶哑地吼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离婚才三天!林晓静,你这个!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勾搭在一起了?你婚内!”
听到“”两个字,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陆远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握着我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像是在给我传递力量。
“周先生,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晓静是什么样的人,你跟她生活了八年,应该比我清楚。如果你但凡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关心和尊重,事情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没有资格指责她,更没有资格侮辱她。你之所以会这么愤怒,不是因为你有多爱她,而是因为你失去了一个可以被你随意使唤、予取予求的免费保姆,你的自尊心和控制欲受到了挑战,仅此而已。”
“你……”周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陆远航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另外,我提醒你一句。你们婚内购买的那套准备登记在令妹名下的房产,虽然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但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晓静有权分割一半。她之前不说,是念在八年的情分上,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如果你们继续纠缠不休,我不介意请律师,帮她拿回她应得的一切。”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陆远t航没有再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然后直接将周凯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看着陆远航,眼眶发热。
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正中靶心。这正是我一直想说,却又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或者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他替我说了。
他像一个天降的骑士,把我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为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和非议。
“别怕,有我。”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白衬衫。
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心酸,而是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和安心。
第4章 狼狈不堪的旧生活
电话的另一端,周凯握着被挂断的手机,整个人都懵了。
“先生”、“丈夫”、“我太太”、“律师”……陆远航说的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脑子上,让他头晕目眩。
林晓静,那个一向温顺、隐忍,连大声说话都很少的女人,竟然在离婚第三天,就火速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这怎么可能!
他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
愤怒和屈辱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被狠狠地羞辱了。他把手机猛地砸在墙上,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他红着眼睛,在客厅里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张桂芬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跟谁发这么大火?”
“妈!林晓静那个,她……她再婚了!”周凯咬牙切齿地说。
“什么?”张桂芬也惊呆了,手里的遥控器“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再婚?这才几天啊?跟谁?”
“一个叫陆远航的!肯定是在离婚前就勾搭上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给我戴绿帽子!”
张桂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在她看来,儿媳妇就应该是周家的私有财产,哪怕离了婚,也该为儿子守着。这么快就再婚,简直是奇耻大辱,是把他们周家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方向骂道,“我就说她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在我们家吃了八年饭,一肚子坏水!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儿子,你去找她,把她给我抓回来!我倒要问问她,她把我们周家当什么了!”
“找?去哪儿找?”周凯烦躁地抓着头发,“她跑到大理去了!”
“大理?”张桂芬愣住了,随即更加气愤,“好啊,原来是早有预谋!我说她怎么走得那么干脆!这个,肯定是早就被外面的野男人迷了心窍了!”
母子俩在客厅里骂了半天,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骂累了,张桂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
以前林晓静在家,一日三餐,她根本不用操心。每天早上,她一睁眼,热腾腾的早餐就已经摆在桌上了。中午晚上,更是四菜一汤,荤素搭配,顿顿不重样。
可现在,林晓静走了。
家里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瞬间乱了套。
厨房里,昨天吃剩的碗筷还泡在水池里,已经泛起了一层油腻的白沫。冰箱里除了几个鸡蛋和一把蔫了的青菜,空空如也。
周凯从来不做饭,张桂芬年纪大了,也懒得动手。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只能点了外卖。
等外卖的工夫,周凯的妹妹周莉下班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饿死我了!嫂子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看到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和母亲哥哥难看的脸色,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这是?嫂子呢?”
“别提那个了!”张桂芬没好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周莉听完,也跟着义愤填膺:“什么?她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我哥哪点对不起她了?她竟然这么快就找了下家!不行,哥,这口气咱们不能咽!必须把她应得的那份财产要回来!那套房子,可是说好了给我的嫁妆,凭什么分她一半!”
周凯被妹妹的话提醒了,心里咯噔一下。
陆远航在电话里提起的房产分割问题,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那套房子,是他们家用两个家庭的积蓄买的,虽然房本上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但林晓静家里也出了十万块钱。如果真闹上法庭,林晓静确实有权利分走一半。
一想到白花花的上百万要被分走,周凯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叮咚——”门铃响了,外卖到了。
油腻的饭菜,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周凯想起林晓静做的酸菜鱼,鲜美滑嫩,汤汁酸爽开胃,他每次都能吃下三大碗米饭。
可现在,那个会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她正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为他笑,为他忙碌。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周凯的自尊。
接下来的几天,周家的生活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没有人打扫卫生,地板上蒙了一层灰。没有人洗衣服,脏衣服在卫生间堆成了小山。没有人按时做饭,母子三人只能顿顿靠外卖度日。
张桂芬的血压因为生气和饮食不规律,又高了上来,天天头晕。周莉娇生惯养,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只会抱怨。周凯每天下班回到这个乱糟糟的家,心情就烦躁到了极点。
他开始频繁地失眠,脑子里总是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和林晓静在一起的八年。
他想起,她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为他准备早餐和要穿的衣服。
他想起,他每次加班到深夜,回家时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一碗热汤在等着他。
他想起,他父亲生病时,是她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照顾,端屎端尿,毫无怨言。
他想起,他创业失败,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是她抱着他,温柔地对他说:“没关系,从头再来,我陪着你。”
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的画面,如今却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在他脑海里回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晓静对他,对这个家,有多重要。
她不是一个保姆,她是这个家的灵魂。
可他,亲手把这个灵魂,给弄丢了。
第5章 阳光下的新生
在我将周凯拉黑之后,我的世界彻底清净了。
大理的阳光很好,不燥热,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我和陆远航的生活,简单而又充实。
他没有骗我,他真的在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我的专业是室内设计,荒废了八年,很多软件和理念都跟不上了。陆远航就买来最新的专业书籍,陪着我一起学习。他的工作室不大,但他特意给我收拾出了一张办公桌,就在他的旁边。
我们常常一起讨论设计方案,他会耐心地指出我的不足,也会为我每一个小小的进步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有时候,我会看着他专注工作的侧脸,看得出神。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洒下一层金色的光晕,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除了工作,我们也会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享受生活。
我们会手牵着手,去逛古城的夜市,吃遍各种当地的小吃。他会记得我不吃辣,每次都会细心地叮嘱老板。
我们会租一艘小船,在洱海里泛舟。他会给我讲很多关于大理的传说和故事,而我就靠在他肩膀上,安静地听着。
我们还一起回了趟我的老家。
我的父母在我上大学时就因意外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外婆。当初我远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陆远航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陪我一起去看望外婆。
外婆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花,但心却不糊涂。她拉着陆远航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许久,然后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外婆看得出来,这是个疼你的人。”她拍着我的手,轻声说,“晓静啊,你受苦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我看着陆远航正耐心地陪着外婆说话,听她絮絮叨叨地讲着我小时候的趣事,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那一刻,我心里最后的一丝不安和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我曾经以为,我的幸福,就是为周凯和他的家庭付出一切。
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幸福,是找到一个懂得你、珍惜你,愿意和你并肩站在一起,共同面对风雨的人。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的前小姑子,周莉。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反而带着一丝恳求:“嫂子……不,林晓静,你能……回来一趟吗?”
我有些诧异:“有什么事吗?”
“我妈……我妈病了,住院了。”周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脑溢血,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我沉默了。
虽然我和张桂芬之间有再多的不愉快,但听到她病危的消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家里现在一团糟。”周莉继续说,“我哥他……他整个人都快垮了。公司里的事,医院里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们?”
她的请求,听起来那么地理所当然。
仿佛我还是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周家儿媳。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陆远航就拿过了我的手机。他应该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他对着电话,语气平静但坚决地说:“周小姐,我很同情你母亲的遭遇。但是,晓静已经和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再回去为你们处理任何事情。”
“你们现在遇到的困境,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一个成年人,一个成年人的家庭,应该学会为自己的生活负责,而不是总想着去依赖别人。”
“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远航打断了我,他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晓静,你心太软了。但是善良,要给值得的人。他们从来没有善待过你,你又何必再为他们心软?”
“你已经为那个家付出了八年,够了。现在,你只需要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的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心里那片摇摆不定的迷雾。
是啊,我凭什么还要回去呢?
就因为我比他们更能干,更能处理这些一地鸡毛的琐事吗?
不,我不能再回去了。我不能再让自己掉进那个泥潭里。
我深吸一口气,对陆远航笑了笑:“嗯,你说的对。”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满眼宠溺:“走吧,我们工作室接了个新单子,一个很有趣的民宿改造项目,一起去看看?”
“好!”
我挽着他的胳膊,走在洒满阳光的青石板路上。
身后那些关于周家的纷纷扰扰,仿佛都成了上辈子的事,被风一吹,就散了。
第6章 一场迟到的清醒
周莉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忙音,整个人都瘫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
陆远航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她和她家人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现实。
是啊,林晓静已经和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们凭什么还要求她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重症监护室的红灯,刺得她眼睛生疼。
母亲倒下的那天,家里乱得像个垃圾场。她和周凯手忙脚乱地把母亲送到医院,医生开出一张张缴费单,两人翻遍了家里所有的银行卡,才勉强凑够了手术费。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家里这些年,竟然一点积蓄都没有。
周凯的工资不低,但花钱也大手大脚。以前有林晓静精打细算地管着家,日子还过得去。林晓静一走,这个家就像个漏了底的筛子,钱不知道都花到哪里去了。
而那套他们寄予厚望、准备给周莉当嫁妆的房子,因为母亲的病,也不得不挂出去低价急售。
周凯的公司,因为他这段时间无心打理,也出了好几个纰漏,被领导严厉地批评了。
焦头烂额。
这四个字,是周凯这段时间最真实的写照。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他每天在公司和医院之间两点一线地奔波,回到那个冷冰冰、乱糟糟的家里,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有一次,他实在太累了,胃又开始疼。他下意识地想喊“晓静,帮我冲杯蜂蜜水”,话到嘴边,才想起,那个会为他准备好一切的女人,早就不在了。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看着墙上那副已经蒙了灰的十字绣,那是林晓静熬了好几个通宵绣出来的《家和万事兴》。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终于明白了。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保姆。
他失去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开始疯狂地想念林晓静。想念她做的饭菜,想念她熨烫得平平整整的衬衫,想念她温柔的笑容,想念她在他疲惫时递过来的一杯热茶。
他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她。
他后悔在她受委屈时,为什么总是站在他妈那边。
他后悔为什么会说出“你一个外人”那样伤人的话。
他想去找她,想把她求回来。
可是,他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她把他拉黑了,彻彻底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只能从妹妹周莉那里,一遍遍地听着那个叫陆远航的男人,是如何维护林晓静,是如何将他们堵得哑口无言。
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那个男人,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得到林晓静的好?
张桂芬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半个月,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但人也偏瘫了,话也说不清楚,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出院后,照顾母亲的重担,就落在了周凯和周莉身上。
周莉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伺候过人。喂饭、擦身、处理大小便……没过两天,她就崩溃了。
兄妹俩商量着请个护工,可一打听价格,又都打了退堂鼓。他们现在,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一天晚上,周莉给母亲擦身时,不小心把水盆打翻了。张桂芬躺在床上,看着女儿笨手笨脚的样子,急得“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泪水。
周莉也哭了。
她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哭着对周凯说:“哥,我想嫂子了。”
周凯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是啊,我也想她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明白,林晓静曾经为这个家,默默地承担了多少。
那些他们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唾手可得的安逸和舒适,其实,都是那个女人用她的青春、她的隐忍、她的辛劳,一点一点换来的。
可是,他们却把她,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7章 远方的回响
一年后,大理。
我的设计工作室已经步入了正轨。我和陆远航合作的那个民宿改造项目,获得了业内的一个小奖项,找我们做设计的客户也越来越多。
我不再是那个围着灶台打转的家庭主妇,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我找回了那个闪闪发光的自己。
陆远航把我照顾得很好。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为我准备好红糖姜茶。他会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哪怕那个决定在他看来有些冒险。他会把我随口说的一句话放在心上,然后悄悄地为我实现。
他让我明白,好的爱情,不是牺牲和捆绑,而是滋养和成全。
这天,我接到了大学王老师的电话,他邀请我回母校,给学弟学妹们做一场关于职业规划的讲座。
我欣然应允。
我和陆远航一起回到了那座我们相遇、相识的城市。
讲座很成功。结束后,王老师请我们吃饭。席间,他无意间提起了周凯。
“说起来,周凯那孩子,最近变化也挺大的。”王老师感慨道,“他母亲去年中风了,家里出了不少事。他一个人扛着,公司、医院、家里三头跑,人看着比以前沉稳多了。”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他前段时间还来找过我,”王老师继续说,“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说,他想跟你道个歉。”
“我没给。我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家现在过得很好,就不要去打扰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陆远航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吃完饭,我们走在熟悉的校园里。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
“在想什么?”陆远航问我。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只是有点感慨。原来,人是真的会变的。”
“是啊。”陆远航说,“时间和经历,会改变很多人。但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变成更好的人。”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晓静,如果他真的来找你,你会见他吗?”
我想了想,然后笑了。
“可能会吧。”我说,“但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杯茶,然后告诉他,我现在过得很好。让他,也彻底放下。”
原谅谈不上,因为那些伤害真实存在过。
但怨恨,也早已随着大理的风,烟消云散了。
我不想再让过去的恩怨,来牵绊我现在的生活。
陆远航也笑了,他把我拥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
“我的晓静,真的长大了。”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我意外地,在一家书店里,遇到了周凯。
他正在儿童读物区,很耐心地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讲故事。那个小男孩,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
他瘦了很多,眼角的皱纹也深了,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夹克,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惫和沧桑。
他没有看到我。
我站在书架的另一头,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拉着陆远航,悄悄地离开了。
我想,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那句迟来的道歉,我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我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幸福。
第8章 写给自己的情书
从家乡回到大理后,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甜美。
工作室的业务越来越忙,我甚至开始带起了实习生,看着那些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对设计充满热情和迷茫的年轻人,我总会倾囊相授。陆远航笑我,说我快成了“林老师”。
我只是笑。因为我知道,能够重新拾起自己热爱的事业,并且用它去影响更多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的外婆,被我们接到了大理。
起初她还不愿意,怕给我们添麻烦。陆远航亲自开车,跑了上千公里,把老人家接了过来。他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地,让她种些自己喜欢的蔬菜瓜果。
每天清晨,外婆就在院子里侍弄她的菜地,我和陆远航就坐在廊下喝茶,看书,或者讨论设计图。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我渐渐地,不再做那个味道复杂的酸菜鱼了。
不是不会,而是不想。那道菜,承载了太多过去沉重的记忆。
现在的我,更喜欢和陆远航一起,研究各种简单又健康的菜式。我们会一起逛菜市场,为了一根葱应该先放还是后放而争论不休,厨房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才发现,原来做饭,也可以是一件如此轻松愉快的事情。
它不应该是一种任务,一种责任,而是一种爱的表达和分享。
我开始写日记。
不是记录每天的流水账,而是记录我的心路历程。我写下我对过去的释怀,对现在的珍惜,对未来的期许。
我写给那个曾经在婚姻里卑微到尘埃里的林晓静:
“亲爱的晓静,我知道你曾经很苦。你以为燃烧自己,就能照亮一个家。你以为无尽的付出,就能换来同等的爱。但你错了。一个不爱你,不懂得珍惜你的人,你就算为他倾尽所有,他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谢谢你,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勇敢地离开。谢谢你,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你的离开,不是结束,而是一场华丽的新生。”
我写给现在的自己:
“亲爱的林晓静,恭喜你,你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你有热爱的事业,有温暖的爱人,有安宁的生活。你要记住,你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别人来定义的。你值得被爱,值得被珍惜,值得拥有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我成长。因为只有当你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足够完整,你才能真正地驾驭幸福。”
这本日记,是我的秘密,是我写给自己的一封长长情书。
陆远航知道它的存在,但他从不窥探。他只是会在我写作的时候,悄悄地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然后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他懂我,懂我所有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话。
我想,这大概就是婚姻最美好的样子。
不是谁依附于谁,也不是谁改变了谁。
而是两个独立的灵魂,相互吸引,相互欣赏,然后手牵着手,一起去探索这个广阔而又精彩的世界,一起把自己,变成更好的人。
至于周凯,至于那些遥远的过去,早已成了我生命里一处模糊的背景。
偶尔想起,心中再无波澜。
我只知道,离婚第三天,我火速远嫁。这个看似冲动草率的决定,却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它让我明白,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乘风破浪,奔赴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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