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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把拆迁补偿全给了弟弟,我要离开时她提包要上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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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落锁的瞬间,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我妈那张错愕、继而愤怒的脸。

她手里还提着那个用了十几年的旧皮包,鼓鼓囊囊的,像是要去赶一趟永远不会回头的长途汽车。而她想上的,是我的车。

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我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弟弟的提款机,是母亲口中“最懂事”的女儿。我用自己一笔笔的工资,填补着家里的窟窿,支撑着弟弟不算体面的生活,坚信着母亲那句“将来老屋拆了,你和弟弟一人一半”的承诺。

直到那三百八十万拆迁款,一分不差地,全部转进了弟弟陈阳的账户。

我才明白,原来我不是顶梁柱,我只是一块被用旧了的垫脚石。现在,这块石头硌了脚,他们就想一脚踢开。

而这一切的崩塌,都要从半年前,那张贴在老屋墙上的红色拆迁公告说起。

第1章 老屋的承诺

半年前,我还不是现在这副冷硬心肠的模样。

那时候,我叫陈静,是一家公司的会计主管,丈夫张伟是中学老师,我们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生活不算大富大贵,但安稳有序。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雷打不动,我们会带着女儿回我妈王兰那儿,吃一顿“团圆饭”。

那栋位于老城区的老屋,是我爸留下的唯一遗产。红砖墙,木格窗,院子里有一棵和我差不多同龄的香樟树。我在这里出生长大,直到出嫁。后来弟弟陈阳结婚,婚房买不起,就和媳妇李娟一起,也住在这里。

我爸走得早,我妈王兰一个人拉扯我们姐弟俩长大,不容易。所以,从我工作那天起,我就把“帮衬家里”当成了自己的天职。

“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换个新手机。”

“姐,我驾照考下来了,想买个车练练手,你看……”

“姐,孩子要上幼儿园了,赞助费有点高。”

陈阳的电话,十年如一日,主题永远是钱。而我,也总是有求必应。张伟有时会旁敲侧击地提醒我:“静静,陈阳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不能总这么惯着他。”

我总是笑着说:“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疼他谁疼他?再说了,妈不是说了嘛,老屋是咱们俩的,我现在多付出点,以后总有回报。”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底气的。那份底气,来自我妈王兰无数次的念叨。

“静静啊,你最懂事。你看你弟弟,从小就没你省心。这个家,以后还要多靠你。”

“放心,妈心里有杆秤。这老屋,将来拆了换了钱,肯定是你跟你弟一人一半,谁也别想多占一分。”

这话,她不仅对我说,也对张伟说过,对亲戚邻居也说过。说得多了,就好像成了一份刻在家庭记忆里的契约。我为这份契约,心甘情愿地付出了十年。

弟弟结婚时,女方要十万彩礼,我拿的。老屋翻新,电路老化,房顶漏水,前前后后花进去七八万,是我出的。甚至陈阳和他媳妇李娟三天两头吵架,闹着要去旅游散心,那笔“散心费”,也是我转的。

张伟总说我傻,说我妈那是画饼。我不信。天底下,哪有不疼女儿的妈呢?她只是更心疼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罢了。

那天,拆迁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进我们平静的生活。

电话是陈阳打来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姐!我们家墙上贴公告了!要拆迁了!听说赔偿标准很高!”

我的心也跟着一热。这些年的辛苦,似乎终于看到了尽头。我甚至已经开始和张伟盘算,拿到钱后,我们可以换一个带学区的大三房,女儿上学就方便多了。

那个周末,我们一家三口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老屋。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里飘出的红烧肉的香味,那是我妈的拿手菜,也是我从小最爱吃的。

饭桌上,气氛异常热烈。

“静静,多吃点肉,看你瘦的。”王兰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咱们家要享福了。听拆迁办的人说,我们这面积,加上各种补贴,估摸着能有小四百万呢!”

李娟在一旁抱着儿子,眼睛亮晶晶地附和:“是啊,妈。到时候换个大房子,给小宝一个单独的儿童房。再买辆好车,阳子上班也有面子。”

陈阳嘿嘿地笑,不住地点头。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也暖洋洋的。我笑着对妈说:“妈,那太好了。我跟张伟也正琢磨着换房子的事儿呢。”

我说这话,是想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分钱的事上,提醒一下那份“一人一半”的承诺。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下。

王兰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化开,语气却淡了三分:“你的房子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换什么换,净花冤枉钱。”

李娟低下头,给儿子喂了一口饭,没再作声。

陈阳则含糊地“嗯”了一声,埋头扒饭。

只有张伟,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模糊的不安感悄然升起。但我很快把它压了下去。也许是我想多了,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当着女婿和媳妇的面,谈钱总归有点尴尬。

吃完饭,我主动去厨房洗碗。王兰跟着走进来,关上了厨房的门。

“静静,”她压低了声音,“拆迁款的事,你先别急。这是咱们家的大事,妈心里有数。”

我点点头,把碗放进水槽:“妈,我不是急。我就是想着,早点规划一下。您之前不总说,我和陈阳一人一半嘛。”

王兰沉默了,她拿起一块抹布,心不在焉地擦着灶台。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掩盖了我们之间越来越沉重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说:“你弟弟那情况,你也知道。工作不稳定,花钱大手大脚,现在又多了个孩子。他不像你,有张伟这么个稳当的男人靠着。妈要是现在就把钱分给他,怕他拿去瞎折腾,几天就败光了。”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像是一个母亲深谋远虑的担忧。

“那您的意思是?”我问。

“钱,先放我这儿。我替你们管着。”王兰看着我,眼神恳切,“你放心,妈绝对不偏心。等过两年,看你弟弟安稳下来了,我再把你的那份给你。好不好?”

我犹豫了。把这么大一笔钱放在老人那里,总觉得不踏实。但看着母亲那张布满皱纹、写满“为你着想”的脸,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安排着我生活里的一切。拒绝她,就等于“不懂事”,等于“不孝”。

“……好吧。”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妈,我相信您。”

“哎,这就对了!”王兰立刻笑逐颜开,亲热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就知道,我的静静最明事理了。”

走出厨房,张伟正站在客厅门口等我。他看着我的脸,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回去的车上,女儿在后座睡着了。张伟一边开车,一边沉声问:“怎么说?”

我把王兰的话复述了一遍。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向后掠去,光影在我脸上明明灭灭。

许久,张伟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静静,你信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那一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还信不信那个被念叨了十几年的承诺。我只是习惯性地选择了相信,或者说,我不敢去想不相信的后果。

第2章 裂痕

接下来的几个月,拆迁事宜进行得异常顺利。测量、评估、签协议,一切都有条不紊。

王兰成了家里最忙碌的人,每天乐呵呵地跟着拆迁办的工作人员跑前跑后。每次我打电话问她进展,她都喜气洋洋地说:“快了快了,就等银行放款了。”

对于钱由她保管的事,我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但我渐渐发现,有些事情正在悄然改变。

以前,李娟对我还算客气,一口一个“姐”,见面总要夸我衣服好看,气色好。可自从确定了拆迁款的数额后,她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

有一次周末我们回去,我给侄子小宝买了一套乐高玩具。小宝很高兴,李娟却皮笑肉不笑地说:“姐,你又破费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再说,我们阳阳马上就要有钱了,想给孩子买什么买不起啊。”

她特意在“阳阳”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那笔还没到手的钱,已经完全姓“陈阳”了。

陈阳也变了。他开始频繁地在朋友圈里晒各种看车、看房的图片,配的文字是“奋斗的目标”、“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底下评论的朋友问他是不是发财了,他总是暧昧地回复一个笑脸。

我知道,他晒的那些别墅、豪车,光靠他那点工资,奋斗一辈子也摸不到边。他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那笔即将到账的、本该有我一半的拆迁款。

我心里不是没有波澜,但每次想开口问个究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怕捅破那层窗户纸,看到的会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现实。我只能安慰自己,是他们想岔了,等钱到了妈手里,妈自然会主持公道。

张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劝我,只是默默地为我做了更多。他会主动给我妈打电话问候,时不时买些营养品送过去,甚至还帮着陈阳咨询了几家不错的楼盘。

我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维护着这个家的体面,也维护着我的那份可怜的期盼。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王兰和陈阳在房间里的一段对话,我所有的幻想,才被击得粉碎。

那天是工作日,我因为一份紧急文件落在了家里,中午便抽空回去取。

老屋的门虚掩着,我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去,却听到里屋传来我妈和弟弟压低了声音的争吵。

“妈!您就别犹豫了!协议上写的补偿人是我爸的名字,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这钱理所应当是我的!您直接让他们把钱打到我卡上不就行了?”这是陈阳急切的声音。

“你小点声!”王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慌张,“你姐那边怎么办?我答应过她的……”

“姐那边有什么不好办的?”陈阳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她嫁出去了,就是张家的人了!哪有女儿回来跟儿子争家产的道理?再说了,这些年她过得多好啊,工作稳定,张伟又能挣钱。我们呢?我还欠着一屁股债,小宝上学要花钱,李娟天天跟我闹!妈,这笔钱是我们的救命钱啊!”

“可……可那毕竟是她亲姐啊。你拿了全部的钱,她心里能好受吗?”

“有什么不好受的?大不了以后我们多照顾您一点,不让她操心,不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吗?您就跟她说,钱您先保管着,过两年再给她。拖着拖着,她还能跟您这个当妈的撕破脸不成?”

“这……”

我站在院子里,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初夏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可我却觉得通体冰寒。

原来,那句“妈替你保管着”,不过是个缓兵之计。

原来,那个“一人一半”的承诺,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原来,在他们心里,“嫁出去的女儿”,早已不是自家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老屋的。脑子里嗡嗡作响,陈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回到公司,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眼泪无声地流了整整一个下午。

十年啊。

我像一只勤勤恳恳的工蜂,为那个家酿了十年的蜜。我以为我们分享的是同一个蜂巢,可到头来,他们却打算连锅端走,连一滴蜜都不想留给我。

晚上回到家,张伟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多问,只是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别难过了。”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而有力,“从明天起,我们再也不回去了。钱,我们不要了。就当……就当是买个教训,看清了一些人。”

我趴在他怀里,终于放声大哭。

哭我错付了十年的亲情,哭我天真可笑的信任,也哭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温暖的家。

第3章 最后的摊牌

哭过之后,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并没有消散,反而像发酵的面团,越胀越大。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笔钱,不仅仅是钱。它是我十年付出的证明,是我在这个家里应得的尊重,是我身为女儿的权利。如果我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放弃,那我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一直默默支持我的张伟。

我决定,要和我妈进行一次最后的摊牌。

周末,我没有让张伟和女儿陪我,一个人回了老屋。

推开院门,一家人正坐在院子里乘凉。王兰、陈阳、李娟,还有活蹦乱跳的小宝。他们吃着西瓜,聊着天,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看到我,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姐,你……你怎么来了?”陈阳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

王兰的脸色也变了变,但很快又堆起笑容:“静静来了啊,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快坐,吃西瓜。”

我没有坐,也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西瓜。我站在院子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妈,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谈拆迁款的事。”我开门见山。

王兰的笑容僵在脸上。李娟立刻抱着孩子,低声说:“小宝,我们回屋看电视去。”说着,便逃也似的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母子三人。

“钱的事……不是说好了嘛。”王兰的眼神有些闪躲,“先放妈这儿。”

“是吗?”我冷笑一声,“我怎么听到的版本,是让您直接把钱打到陈阳卡上,然后跟我说,您先替我‘保管’着呢?”

王兰和陈阳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姐,你……你胡说什么呢!”陈阳色厉内荏地嚷道,“谁跟你说的?你别听别人挑拨离间!”

“我胡说?”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女儿回来跟儿子争家产的道理’,‘拖着拖着,她还能跟您这个当妈的撕破脸不成’。陈阳,这些话,是你说的吧?”

陈阳彻底哑火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兰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穿后的恼怒。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她颤抖着手指着我。

“我没有偷听。我只是恰好,听到了你们不愿意让我听到的‘真心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妈,我今天就想问您一句,您当初答应我的‘一人一半’,还算数吗?”

王.兰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挺直了腰板。

“不算数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陈静,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弟弟现在是什么光景?他要养家,要养儿子!你是姐姐,你就不能多为他着想一点吗?钱给了你,那是便宜了张伟他们外姓人!钱给你弟弟,那才是留在我们陈家!”

“外姓人?”我气得浑身发抖,“妈,张伟是您的女婿!我结婚十年,他哪次回来不是大包小包,他对您比对亲妈还好!在您眼里,他就是个外姓人?”

“难道不是吗?”王兰的逻辑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你生的女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她又不姓陈!只有小宝,只有小宝才是我们陈家的根!这笔钱,是留给我们陈家香火的!”

“好一个陈家香火!”我终于彻底心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为了您的‘陈家香火’,我这个女儿就活该被牺牲?我十年来的付出,就都是一场空?”

“什么叫牺牲?说得那么难听!”陈阳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梗着脖子嚷道,“你帮我不是应该的吗?你是长姐!长姐如母你懂不懂?再说了,那房子是我爸的,我是儿子,我继承我爸的遗产,天经地义!”

“天经地地义?”我转向他,目光如刀,“陈阳,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结婚的彩礼,是谁给的?这房子翻新,是谁掏的钱?你三天两头没钱花,是谁给你转的账?没有我,你连这个‘家’都撑不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天经地义’?”

我的质问,让陈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而王兰,她看着我们姐弟俩剑拔弩张的样子,非但没有调和,反而火上浇油。

她一拍大腿,开始哭天抢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为了点钱,回来跟自己亲弟弟吵!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要分家产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知道,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从小到大,只要我不听话,她就用这招来让我妥协,让我心软,让我产生负罪感。

但这一次,我没有。

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里一片荒芜。那个我曾经敬爱、依赖的母亲,此刻在我眼里,变得无比陌生。

“妈,您别哭了。”我平静地说,“钱,你们想要,就都拿去吧。我一分都不要了。”

王兰的哭声一滞,和陈阳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喜悦和得意。

我接着说:“但是,从今天起,我跟这个家,就两清了。以后,陈阳是死是活,是富是贵,都与我无关。您的养老,也别指望我了。谁拿了钱,谁就负责到底。”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你站住!”王含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我身后,声音尖利地叫道,“陈静!你敢!你要是敢走,我就……我就去你单位闹!我去法院告你遗弃!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多么不孝的女儿!”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您尽管去。正好,也让法官评评理,让大家看一看,您是怎么把女儿当垫脚石,把三百八十万拆迁款,全部给了儿子的。”

说完,我拉开院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王兰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陈阳不知所措的叫喊。

我走在夏日的阳光下,眼泪终于决堤。

我知道,从我踏出那个院门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家了。

第4章 尘埃落定

摊牌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平静,也比我想象的要煎熬。

王兰并没有真的来我单位闹,也没有去法院告我。她只是发动了所有的亲戚,对我进行轮番的电话轰炸。

“静静啊,我是你三姨。都跟我说了,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钱的事,还能亏待你吗?”

“陈静,我是你大舅。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回来争娘家的财产,传出去像话吗?赶紧给道个歉!”

“姐,我是你堂妹。听说你为了钱跟闹翻了?不至于吧,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每一个电话,都像一把软刀子,凌迟着我本就脆弱的神经。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不问前因后果,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遍遍地指责我“不孝”、“自私”、“认钱不认亲”。

我没有争辩,也没有解释。我只是在接了几个电话后,默默地把那些号码一个个拉黑。

张伟成了我唯一的港湾。他包揽了所有家务,接送女儿上下学,变着花样给我做我爱吃的菜。他从不主动问我那些电话的内容,只是在我挂断电话,脸色难看的时候,给我递上一杯温水,然后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别理他们。”他说,“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是啊,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家庭中。我努力工作,拿到了一个重要的项目。我陪女儿去公园,去图书馆,看着她天真的笑脸,心里的阴霾也仿佛被驱散了不少。

半个月后,我接到了陈阳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甚至带了一丝讨好:“姐,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有事说事。”我的语气很冷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拆迁款下来了。一共三百八十二万,已经打到我卡上了。”

我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尽管早已知道结果。

“恭喜你。”我说。

“姐,”他似乎鼓足了勇气,“你别生气了,行吗?妈说了,等我买了房子,安顿下来,手里有余钱了,肯定会补偿你的。”

又来了。还是那套“拖字诀”。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钱是你的了,怎么花是你的事。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给我打电话。”

“姐!”他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一家人啊!你真不管我们了?妈这几天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饭都吃不下。”

“那是你们的事。”我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一个背负了沉重枷锁走了很多年的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重担。虽然皮肤上还留着被磨破的伤痕,但身体却自由了。

之后的一个多月,陈阳和王兰都没有再联系我。我从一些远房亲戚的朋友圈里,断断续续地看到了他们的动态。

陈阳很快就用那笔钱,全款买了一套一百六十平的江景大平层,写的是他和他老婆李娟两个人的名字。接着,他又提了一辆四十多万的豪车。

他们一家人搬进了新家,拍了许多照片发在网上。照片里,李娟笑靥如花,小宝在新家的地毯上打滚,陈阳意气风发地站在落地窗前,背景是璀璨的江景。

王兰也出镜了。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坐在豪华的欧式沙发上,笑得一脸满足。

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把我这个“不孝女”抛在了脑后,开始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富足生活。

我把那些照片一张张看完,然后平静地关掉了手机。

心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只剩下一种彻底的疏离感。他们过得好与不好,都再也无法牵动我的任何情绪了。

我和张伟也用我们自己的积蓄,加上公积金贷款,买了一套离女儿学校更近的二手房。房子不大,九十平,但格局很好,阳光充足。

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把房子布置成了我们喜欢的样子。刷墙、铺地板、组装家具,虽然辛苦,但每天都充满了希望。

搬家的那天,我们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来家里吃饭。大家在新家里举杯庆祝,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屋子。

张伟喝了点酒,脸颊微红。他举起杯子,看着我说:“敬我的好妻子。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温暖的家。”

我笑着和他碰杯,眼眶却有些湿润。

是啊,这才是我的家。一个没有算计,没有偏袒,只有爱和尊重的家。

为了这个家,我失去了一个“家”。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值得。

第5章 黄粱一梦

人生的戏剧性,往往在于它从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我以为我和老宅那边的人和事,将从此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时,陈阳的电话,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

距离他们拿到拆迁款,搬进新家,过去了不到四个月。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到的不是他以往那种理直气壮,也不是上一次的讨好,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

“姐!你快来医院一趟吧!妈……妈住院了!”

我心里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怎么回事?”

“她……她突发脑溢血,现在还在抢救室里!”陈阳泣不成声,“医生说情况很危险,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尽管早已心寒,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还是揪紧了。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我立刻跟张伟说了一声,拿上车钥匙就往医院赶。

在抢救室门口,我看到了陈阳和李娟。

不过短短几个月,陈阳像是变了个人。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一股颓唐之气。曾经的意气风发,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李娟,则抱着手臂,一脸烦躁和怨怼地站在一旁,看到我,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陈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就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妈跟着上火,今天早上一起床,就突然晕倒了……”

“出了什么事?”我追问。

陈阳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一旁的李娟却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开了口:“还能有什么事?你这个好弟弟,被人骗了呗!”

在李娟夹枪带棒的叙述中,我才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陈阳拿到那笔巨款后,整个人都飘了。买了房和车之后,手里还剩下一百多万。他不满足于安稳度日,听信了一个“朋友”的蛊惑,说什么有内幕消息,投资一个虚拟货币项目,一个月就能翻倍。

他瞒着所有人,把剩下的一百多万,一股脑全投了进去。

结果可想而知。不到一个月,那个所谓的项目平台就关闭了,朋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百多万,血本无归。

陈阳傻了眼。他不敢告诉李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地维持着表面的光鲜。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当家里的日常开销都成了问题时,李娟终于发现了真相。

夫妻俩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李娟骂他是败家子,嚷着要离婚。陈阳则把气撒在了王兰身上,怪她当初为什么不拦着自己。

王兰又急又气,眼看着儿子儿媳闹得天翻地覆,自己梦想中的好日子变成了鸡飞狗跳的战场,她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

听完这一切,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说他们活该?还是该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这泼天的富贵,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一场黄粱大梦。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疲惫地说:“病人抢救过来了,但情况不乐观。右半边身子偏瘫,以后需要长期卧床,精心护理。”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更大的难题,摆在了眼前。

长期卧床,精心护理。这八个字,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医生拿着缴费单走过来:“谁是病人家属?先去把这次的抢救费和住院费交一下,一共三万八。”

陈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我没钱。”

李娟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没钱?陈阳你还有脸说没钱?那一百多万呢?你买的豪车呢?卖了车去交钱啊!”

“车……车早就被我抵押借钱了……”陈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李娟彻底爆发了:“陈阳!你这个废物!日子没法过了!离婚!必须离婚!”

她说完,看也不看病床上的王兰一眼,转身就走。

陈阳想去追,却被李娟一把甩开,他颓然地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整个走廊里,只剩下他的哭声,和我的沉默。

我看着眼前这一地鸡毛的闹剧,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我走到缴费窗口,刷了自己的卡。

然后,我回到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插着各种管子,双眼紧闭的王兰。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和精明,只剩下一片灰败和脆弱。

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她是否会后悔,当初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亲手推开了一个真心待她的女儿?

她是否会明白,她用全部身家去维护的“陈家香骨”,到头来,不过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泡沫?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医院。

陈阳追了出来,拉住我:“姐!姐你别走!妈……妈以后怎么办啊?”

我回头,看着他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平静地说:

“谁拿了钱,谁负责。这是我当初说的话。”

第6章 提包的母亲

王兰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后续的治疗费和护工费,都是我垫付的。陈阳拿不出钱,李娟自从那天在医院大闹一场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听说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正在闹离婚。

陈阳不得不卖掉了那套才住了几个月的江景大平层。因为是急售,价格被压得很低,还掉银行的抵押贷款和各种欠款后,最后到手的钱,所剩无几。

他用那笔钱,还清了我垫付的医药费,剩下的,只够他在郊区租一间狭小的单间。

王兰出院那天,我去医院办了手续。

她恢复得不好,右半边身子几乎没有知觉,说话也含糊不清。曾经那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母亲,如今只能虚弱地躺在轮椅上,任人摆布。

陈阳推着轮椅,我跟在后面。

走到医院门口,陈阳停下脚步,一脸为难地看着我:“姐,我……我租的那地方太小了,也住不下……你看……”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我把妈接过去。

我看着轮椅上的王兰。她也正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祈求和依赖。这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

我的心,在那一刻,还是软了。

“我先送你们过去吧。”我说。

我的车就停在路边。我打开后车门,帮着陈阳把王兰扶上车。安顿好她之后,我正准备去驾驶座,却看到陈阳从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提下来一个鼓鼓囊囊的旧皮包。

那个皮包我认得,是王兰用了十几年的那个。

陈阳把皮包递给我,低声说:“姐,这是妈的东西。”

我接过来,随手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子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着王兰。她靠在后座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阳租的房子在城西的一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兰和轮椅弄上了五楼。

房间很小,只有十几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占满了所有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我把王兰安顿在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姐,你……你先坐会儿,我下去买点东西。”陈阳放下东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我知道,他是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王兰。我们相对无言,气氛尴尬而沉重。

过了许久,她忽然含糊不清地开口:“包……我的包……”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个旧皮包。我把它从楼下拿了上来,递给她。

她用还能动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拉开拉链,从里面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东西。

她把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露出来的,是一本银行存折。

她把存折递给我。

我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的户主是我的名字,而存款金额那一栏,赫然写着:二十万。

我愣住了。

“这……”

“给……给你的……”王兰的口齿依然不清,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用力,“我……我偷偷……存的……他们……不知道……”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这笔钱,是她在分掉那三百八十万时,良心发现给我留的后路,还是她为自己留的养老钱。

但无论如何,在那个最疯狂、最被贪欲冲昏头脑的时刻,她心里,到底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一席之地的。

“那笔钱……妈对不起你……”她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下了忏悔的泪水,“妈……错了……”

一声“对不起”,一句“妈错了”,让我瞬间破防。

我压抑了几个月的委屈、愤怒、心寒,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决堤的泪水。我趴在她的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她用那只唯一能动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我小时候受了委"屈回家时那样。

那天,我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陪了她整整一个下午。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彼此心里都明白,那道曾经深不见底的裂痕,正在以一种缓慢而笨拙的方式,开始愈合。

第7章 新的开始

生活终究要回归现实。

王兰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住在那个没有电梯、无人照料的出租屋里。而陈阳,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打击,整个人都垮了,指望他来照顾,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和张伟商量了一整晚。

“要不,接过来吧。”张伟叹了口气,“总不能真的不管。”

我摇了摇头。

不是我狠心,而是我不能。我的家里,有我的丈夫,有我的女儿,我们刚刚建立起一个安宁的小世界。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就让过去的那些矛盾和伤害,重新侵入我们现在的生活。

那对张伟不公平,对女儿也不公平。

最重要的是,对我自己不公平。

成长,有时候就是要学会拒绝,学会设立边界。

第二天,我去找了陈阳,告诉他我的决定。

“妈不能住你这里,也不能住我那里。”我说,“我联系了一家专业的康复疗养院,环境和护工都很好。我来出钱,把妈送去那里。你有时间,就多去看看她。”

陈阳低着头,没有反对。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本了。

我用王兰给我的那二十万,加上自己的一些积蓄,为她办好了疗养院的所有手续。

送她去的那天,天气很好。

疗养院的环境确实不错,有花园,有阳光房,护工们看起来也都很和善。王兰被安排在一个双人间,室友是个和蔼的老太太。

安顿好一切,我要离开的时候,王兰拉住了我的手。

她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

“静静……家……”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依赖和不舍。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待在这里,她想回家。可哪个家,才是她的家呢?老屋拆了,儿子的家散了,女儿的家,她又回不去了。

我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说:“妈,这里就是您暂时的家。您好好做康复,等身体好些了,我接您出来吃饭。”

我给她请了最好的护工,每周都会去看她两次,给她带去她喜欢吃的点心,陪她说说话。

陈阳也偶尔会去,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在为了生计奔波。他卖掉了车,找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人晒得又黑又瘦,但眼神里,却比以前多了几分踏实。

李娟最终还是和他离了婚,带走了孩子。

我曾经以为我会恨他们,恨他们的自私、贪婪和凉薄。但看着他们如今的境地,我心里却只剩下一声叹息。

人啊,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半年后的一天,我正在开车,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在我决定彻底离开,收拾东西准备走的那天。我妈提着那个旧皮包,错愕地看着我的车绝尘而去。

那一天,成为了我们母女关系彻底崩塌的转折点。

而此刻,我刚刚从疗养院出来,车后座上,放着我给她新买的保暖内衣。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那个场景。

车门落锁的瞬间,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我妈那张错愕、继而愤怒的脸。她手里还提着那个用了十几年的旧皮包,像是要去赶一趟永远不会回头的长途汽车。

那一刻,我以为她是要赖上我,是要理直气壮地跟着“不懂事”的女儿去享福。

但也许,在那张错愕和愤怒的背后,还藏着一丝我当时没能看懂的慌乱和恐惧。她是不是也预感到了,当她亲手斩断了与我之间的情分后,那个被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并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晚年?

她提着包,也许不是想上我的车,而是想抓住最后一根,她曾经毫不在意,却又无比坚韧的救命稻草。

可惜,那时的我,满心都是被背叛的伤痛,看不到那么远,也想不了那么深。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发动了汽车。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人生没有回头路,但好在,总有新的开始。

我和王兰的关系,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种毫无保留的亲密。但我们之间,正在建立一种新的、更健康、也更清晰的模式。

我依然是她的女儿,我会尽我的赡养义务,给她体面的晚年生活。

但同时,我也是陈静,是张伟的妻子,是女儿的妈妈。

我有我自己的家,要守护,要经营。

而那个家,才是我人生中,最温暖、最坚实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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