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2018年4月份的事。
当月的22日,我被邀请去参加姐姐儿子的婚礼。自从父母去世后,由于种种原因,我已经四年没有回过老家,因此,这次赶回故乡,我心里还是充满期待的。
在父母健在的日子,每次回家,我都是先给他们打电话,然后,我车子开到村庄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早早地等在了村口。
但如今不一样了,我先回到老家的镇上,找了一家酒店开了房,等第二天一早,我再去姐姐家,去参加外甥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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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言,亲戚靠走,朋友靠处,否则,哪怕再亲的亲戚和朋友,也经不起时光的冲刷,而这次回家,除了现场给外甥祝福之外,更重要的,是和那些多年未联系的亲戚,联络一下感情。
外甥比我小13岁,在我上高中时,他一直是我的跟屁虫,我去河里逮鱼抓虾,他负责给我拾鱼,后来我考上大学之后,我在家的日子,他都会过来,让我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当年的小屁孩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早上7点,我便早早地起床了,为了担心堵车,我把车子停在姐姐村庄西头的空地上,然后步行到她家里,唢呐声响彻整个村庄,我到了姐姐家时,村里的大老执正在安排大家做事,每个人各司其职,忙个不停。
九点出头的时候,大姨和二姨也先后来到,他们都关心的话题,是我在外赚多少钱,家里有多少存款?
随后,一波又一波的亲朋好友前来,姐姐和姐夫他们忙着接待去了,我和姨妈们聊了十几分钟之后,就去了婚礼的现场,村里那些自发前来帮忙的人,都是年迈的老人们,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已经很少很少看到了。
在收贺礼不远的地方,相同关系的一些亲戚,都在商量着礼金的事,在我们老家,如果是一样的亲属关系,上的礼金基本都是一样的。
我正在观望时,小姨忽然来到我身边,扯了一下我的衣角,她悄悄将我拉到一边,向我提出了借钱的请求,她的一番话下来,让我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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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说,她这次来赴宴,身上带了三百块钱,没想到其他两个姨妈不愿意,说那么少拿不出手,一定要上500元,另外还要给喇叭那里两百,这样,她就要差了四百块钱。
但,毕竟相同的关系在那里摆着,人家出手阔绰,如果你提出反对意见,肯定遭到对方的白眼,更会被当作笑料留作将来鄙视的证据,一旦中招,你将无法在亲友间立足。
在我们老家,如果外甥结婚,像我这样做舅舅的,最起码五千起步,为了防止丢人,我事先给姐姐做了沟通,姐姐说,到时让我上一万贺礼,她再私下里给我五千,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我知道小姨家的生活比较困难,她的儿子在2018年结婚时,是在市里买的房,当时在亲戚当中借了几十万,到现在也没有还清。去年,她的儿媳患了子宫癌,家里的拮据情况不言而喻。
而小姨和小姨夫两个人,在家种了两亩多地,养了十几只鸡,光靠那些,也就是填饱肚皮,我随即从裤兜里掏出1000元,对小姨说,这点钱是我孝敬您的,您就拿着吧,不用还了,您赶紧装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
小姨握着钱,眼里满了泪花。看着小姨流泪叹息的样子,我的心顿时变得沉甸甸的,刚才开心的劲头转眼之间,就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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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在济南那边工作,虽然比较稳定,但收入也并不高,当年,在我母亲摔伤的日子,她躺卧在床,小姨在那里前前后后服侍了三个多月,尤其是我考上大学之后,姐姐也出嫁了,农忙的时候,也是小姨过去帮忙。
正因为此,哪怕我春节不回家,也会想办法给小姨挤出来一点钱给她,有时是五百,有时是一千。
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注重感情的人,对亲情看得很重很重,但目睹大姨和二姨对小姨轻视的眼神,我的心里特别难受。一母同胞的亲情,在金钱面前,似乎失去了应有的尊重。
在和一些老表和姑姑交流的过程中,原以为会有说不完的知心话,但事实上,大家所谈及的话题,都几乎和金钱有关,譬如某某人在哪里买了房,谁家又花了多少多少钱买了新车,哪个人又开了公司,某某人又买了两间商铺,处处都是让人浮躁的东西。
上完贺礼之后,接着就到了“点喇叭”的时间,随着唢呐声响起,大老执按照排序,开始一个个召唤某某地方的亲戚掏钱,两百元,五百元,一千元,五千元……
每个亲戚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沓一沓的钞票纷纷呈上。
在这个世界上,亲情本是人间最纯粹的情感,不掺杂一丝的尘埃,它在血液的深处奏出动人的旋律,在骨髓的底层澎湃出浓浓的乐章,薄礼浓情,礼轻义重。可如今,厚礼的歪风席卷一切,权势为王,财富称尊,让原本那原本的亲情,彻底走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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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亲戚当中,大舅的二儿子当年曾经因为抢劫,被判刑入狱,那时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对他嗤之以鼻,但他后来刑满释放后,自己在上海开了物流公司,如今成了混得最好的人,他开车价值百万的保时捷来的,围着他说话的亲戚,有一大群,而小姨的身边,除了我之外,无人问津。
如今,在老家的农村,很多人都以你混得如何来衡量亲情,虽然这些年赚钱越来越难,可是礼金却越来越攀升,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的里面。
因为彼此之间的攀比,以前,亲戚聚在一起,都是聊一些情感和家庭的话题,可如今,一见面都是话中有话,充满各种令人不适的讽刺,攀比之心,让亲戚之间的往来越来越少,亲情也越来越淡。
在外甥婚礼的现场,有钱的人,众人趋之若鹜,出手大方,而囊中羞涩的亲戚则咬紧牙关,打肿脸充胖子。
钱,在这里变成了唯一的主角,唯一的座上宾。
虽然乡村的宴席,和过去相比,菜的品种更加丰富了,但我却再也吃不出童年时的那种幸福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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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钟,我和众亲朋告别,临行前,我握着小姨的手,说了很多祝福和安慰的话,小姨说,这么多亲戚里,只有我把她当人。
小姨说着,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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