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初冬的一天清晨,天还没大亮,毛泽东在中南海水榭边踱步,他手里那只公文包鼓鼓囊囊,露出几页《泰晤士报》剪报。工作人员发现,这位已年过花甲的领袖几乎每天都会把最新的英文材料塞进包里,闲来就翻。没人想到,这股劲头竟持续了十多年,并在1963年那场小小的寿宴上达到一个新节点。
向领袖教英语并非林克一开始的职责。1954年11月,他第一次被召见,只当自己要汇报国际动态。聊天聊到保定时,毛泽东兴致上来,忽然抛出一句:“你来教我英文,行不行?”短短一句,把林克怔得差点接不上话。那天之后,林克多了“老师”这一层身份,每次出差都要准备一份带着重音符号的单词表。毛泽东却偏要自己查字典,翻到页角起毛才算过瘾。
老湖南人说英语,最棘手的是“n”“l”不分,night常被读成light。林克纠正时,毛泽东干脆把窗子打开,声音放得老大,吓得路过的卫士以为出了什么事。有人打趣,这样的口音拿去演讲怕是听众要笑,毛泽东答道:“读书给自己听,又不是上台表演。”现场一阵哄笑,气氛反倒轻松。
时间跳到1963年12月26日。毛泽东七十寿辰,只摆了两桌家常菜,四位湖南老乡获邀,章士钊携养女章含之同往。席间谈到后辈近况,章含之挺直腰板报出“北京外国语学院教师”八个字。毛泽东眼睛一亮:“老师?那正好。”他略停半秒,“章老师,肯不肯教我?”一句话扔下来,桌上连酒香都似乎凝住。
章含之当场推辞,说自己水平有限。毛泽东摆摆手:“我基础更差。”短短两句对话,加上后头再无多言,看似随意,却成了事实。仅隔一周,秘书处电话打到北外:“周日下午,备好材料。”章含之愣了半晌,才意识到那天餐桌上的玩笑竟是正式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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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上课,毛泽东仍旧带着旧习惯:自己查词典,自己划重点。章含之提议从《今日世界》社论开始,对方点头。课后,毛泽东留她与护士吴旭君用餐,闲谈间忽问:“你怎么看你那位老人家?”章含之依旧是那套“统战对象”的官方说法。毛泽东放下筷子,声音低了几分:“片面。”随后娓娓道来二十年代向章士钊筹款的往事——两万银元,部分送学生赴欧,其余回湘兴学。讲到重庆“走”字箴言时,毛泽东指了指桌面:“那可是救命的半划。”
这番话令章含之茫然,过去她只听过鲁迅笔下的“教育总长”,没料到父亲在另一侧还有如此角色。那天夜里,她翻遍章府旧书,自觉过往评断过于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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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代末,毛泽东工作更加密集,可英语课没停。起床、游泳、登机、甚至火车卧铺,都可能传来不甚标准的朗读声。有人忍不住问,究竟图个什么?毛泽东回答得干脆:“活一天学一天,省得到时候和马克思谈天一句也插不上。”众人笑,话里却透着真味。
1972年,中日建交谈判一结束,毛泽东找熟悉日语、英语的章含之来复述田中角荣的细节。汇报后,气氛原本轻松,毛泽东忽然板起脸:“章老师,今天批评你——没出息。”章含之以为玩笑,顺势应声。不料对方继续:“感情事拖拖拉拉,好面子。”几十个字,把她捅得泪水直下。第二天,她回家办理离婚。群众眼里或多或少的流言,并没有阻挡她,此后与乔冠华十年相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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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以为,毛泽东学英语只为读原版情报;也有人说,为了在外交场合更快捕捉细节。其实两说都沾边,却都不全面。更核心的一点,是他始终对认知边界抱有不安,不学便难受,学了便心安。林克、章含之不过是恰好陪跑。章含之后来回忆,自己最大的收获不是课时补贴,而是亲眼见一位七旬老人如何逼迫自己跨过语言的坎,这比任何课堂技巧都更有力量。
章士钊去世后,毛泽东批示悼词,特地加上一句“学贯中西,爱国忘私”。那行字落在报纸头版,章含之看了很久。她终究明白,父亲的角色从来不是简单的“旧阶层”标签,正如毛泽东也不仅是“学生”或“主席”。在那段特殊年代里,身份随时切换,惟有求知与担当二字不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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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上的一句“你愿不愿当我老师”,看似偶然,却串起了师生情、父女情、国家情报与个人命运。放到历史长卷里,它只是小小注脚;落到实际人生,却改变了几个人的轨迹,也让外人得以窥见领袖与学问之间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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