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失败时，小姨闺蜜突然说：“我觉得你不错，我们试试？”

李俊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釉质细腻的触感也无法缓解他心底的燥意。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在铺着米白色亚麻桌布的桌面上投下菱格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点气息。

这间咖啡馆装修得很有格调，柔和的光线，低回的爵士乐，本是让人放松的所在，可他却感觉坐在这张丝绒高背椅上的每一分钟都格外难熬。

坐在他对面的周欣怡，小口啜饮着拿铁，姿态优雅，眼神却像窗外偶尔掠过的浮云，清淡疏离，没有多少落在他身上的兴趣。

她偶尔回应几句，礼貌得体，挑不出错，可那笑容像是刻度尺量过一样，标准却缺乏温度。

李俊楠心里清楚，这大概率又是一次无效社交，是母亲和小姨热心肠却徒劳的又一次尝试。

他几乎能预见到几分钟后，对方会用什么得体的理由结束这次会面，而他，将再次收获一份熟悉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咖啡馆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

李俊楠下意识抬头，看见小姨程红梅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贯爽朗的笑容。

但让小姨这趟“偶遇”显得有些不寻常的，是她身边那位同行的女士。

那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性，穿着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身姿挺拔，气质沉静中透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独立感。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咖啡馆，在与李俊楠视线有瞬间接触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

小姨带着她径直朝这边走来，李俊楠心里咯噔一下，这场原本就有些艰难的相亲，看来要变得更复杂了。

而那位陌生女士，韩佳悦，她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之下，似乎藏着某些未被言明的暗流。

她为什么会跟着小姨来？她那平静目光下的一瞥，又意味着什么？

01

李俊楠努力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相亲对象身上，试图找一个新的话题。

“听小姨说，周小姐是在跨国科技公司做市场策划的？这份工作感觉挑战性很大吧。”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而不带打探的意味。

周欣怡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托盘轻轻磕碰，发出细微的脆响。

“还好，习惯了就还好。”她微微笑了笑，笑容依旧停留在嘴角，未达眼底，“就是会议多，出差也多，比较奔波。”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尖涂着淡粉色的蔻丹，轻轻转动着杯柄，似乎对杯沿上那个小小的爱心拉花更感兴趣。

李俊楠“哦”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有些微微出汗，即便咖啡馆的空调温度打得很舒适。

他不是一个擅长和陌生异性找话题的人，尤其是在这种目的性明确的场合，每一次冷场都像是在提醒他的笨拙和不合适。

他偷偷瞄了一眼周欣怡，她正侧头望着窗外街景，侧脸线条优美，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李俊楠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像他这样性格乏味、工作普通的人，本就不该指望能入得了这些条件优越的女孩子的眼。

母亲和小姨总说他太妄自菲薄，可一次次类似今日的经历，不过是在不断印证他的自我评价罢了。

“俊楠！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小姨程红梅热情洋溢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她人未到，声先至，引得周欣怡也转过头来。

程红梅今天穿了件亮橙色的针织衫，衬得她气色极好，她快步走到桌边，亲昵地拍了拍李俊楠的肩膀，然后笑着对周欣怡说：“这位就是欣怡吧？哎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比照片上还漂亮有气质！”周欣怡站起身，得体地微笑回应：“程阿姨您好，经常听我妈妈提起您。”她的礼貌无可挑剔，但李俊楠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我跟朋友刚好在附近逛街，渴了进来喝点东西，没想到碰到你们。”程红梅笑着解释，这才像是刚注意到身边的同伴，连忙侧身介绍，“哦，对了，这是我最好的闺蜜，韩佳悦。

佳悦，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外甥，李俊楠，这位是周欣怡小姐。”韩佳悦上前一步，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清悦：“你们好。”她的目光在李俊楠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很直接，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但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李俊楠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他注意到韩佳悦的穿着并不张扬，但质感和细节都显露出不俗的品味，与她整个人沉静自信的气质相得益彰。

和她一比，旁边的周欣怡虽然也漂亮，却似乎少了几分鲜活的生命力。

02

程红梅自来熟地招呼服务生加了两把椅子，丝毫不给李俊楠和周欣婉拒的机会。

“坐坐坐，正好一起聊聊天，人多热闹。”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李俊楠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韩佳悦则安静地坐在了她身边。

原本两人对坐的格局被打乱，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程红梅是个热络场面的高手，她开始妙语连珠地谈论起最近的天气、热播的电视剧，试图将四个陌生人（至少对韩佳悦和周欣怡而言是如此）硬凑成一个看似和谐的闲聊圈子。

周欣怡显然有些不适，但她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偶尔附和一两句，多数时间只是微笑着聆听，手指却下意识地收紧，握住了自己的手包。

李俊楠更是如坐针毡，小姨的介入让他既感激又尴尬。

感激的是她暂时缓解了冷场的压力，尴尬的是这种“家长式”的插手，无疑更凸显了这次相亲的人为色彩，恐怕会让本就觉得勉强的周欣怡更加不快。

他偷偷观察周欣怡的反应，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也渐渐熄灭了。

韩佳悦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手边是一杯刚刚送上的柠檬水。

她不像程红梅那样 actively 参与聊天，但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当程红梅讲到某件趣事时，她会很给面子地露出微笑；当话题间歇时，她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掠过李俊楠，似乎对他偶尔笨拙的接话和略显局促的神情颇感兴趣。

那眼神不像周欣怡那般带着评判的距离感，更像是一种观察，一种不带恶意的、冷静的观察。

李俊娜甚至觉得，她可能看出了自己的紧张和窘迫，这让他脸颊微微发烫。

“我们佳悦可是个大忙人，自己经营着一家小设计工作室，能力特别强。”程红梅话锋一转，忽然把话题引到了韩佳悦身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韩佳悦微微蹙眉，略带嗔怪地看了程红梅一眼：“红梅姐，你就别替我吹嘘了。”她转向李俊楠和周欣怡，语气平和：“就是做些自己喜欢的小项目，糊口而已。”李俊楠连忙说：“能把自己喜欢的事做成事业，已经很厉害了。”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对独立女性的钦佩。

韩佳悦听了，对他浅浅一笑，这次的笑容似乎比刚才真切了几分。

周欣怡也礼貌性地表示了称赞，但能听出只是客套。

小小的咖啡桌周围，暗涌着几种不同的情绪。

03

又勉强闲聊了大约十分钟，周欣怡抬手看了看腕上精致的手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程阿姨，李先生，韩小姐，不好意思，我下午公司还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得先回去准备一下，恐怕得先失陪了。”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李俊楠立刻站起身：“没关系，工作要紧。”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结果是预料之中的失败，但漫长的煎熬总算结束了。

程红梅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但还是热情地说：“哎呀，这么忙啊，那下次有机会再聚。

俊楠，快送送欣怡。”

周欣怡婉拒了：“不用麻烦了李先生，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很方便的。”她拿起包，冲众人点了点头，最后对李俊楠说了句“再见，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便转身步履轻盈地离开了咖啡馆。

玻璃门开合，带进一阵微风，也带走了最后一丝表面上的和谐。

李俊楠望着她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缓缓坐回椅子上，心情像杯子里凉掉的咖啡，只剩下苦涩的余味。

虽然他并未对周欣怡抱有多大期待，但被异性如此明确而礼貌地拒绝，自尊心终究还是受到了打击。

他垂下眼睑，盯着桌面上那片已经移位的阳光光斑，有些出神。

“你看看你，又蔫儿了。”程红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这个不成还有下一个嘛，我外甥这么踏实的好小伙子，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她叹了口气，开始数落，“你就是太闷了，跟女孩子在一起要主动点，活泼点，光会傻坐着怎么行？”李俊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小姨，我知道的。

可能就是……不太合适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程红梅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的韩佳悦却轻轻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李俊楠耳中：“红梅姐，缘分的事急不来的。

我看李先生性格挺好，稳重，实在。”这话像是一股清泉，轻轻浇在李俊楠挫败的心上，让他意外地抬起头。

韩佳悦正看着他，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理解和……同情？不，更像是某种程度的认可。

04

程红梅像是被韩佳悦的话点醒了，立刻转换了策略，不再数落李俊楠，转而开始大肆夸赞起他来。

“我们俊楠就是脾气好，有耐心，工作也稳定，对家里人特别孝顺，现在这样的男孩子上哪儿找去？”她说得李俊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小姨，您快别说了。”韩佳悦安静地听着，唇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偶尔与李俊楠接触，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带着审视，反而柔和了许多。

李俊楠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这位韩小姐，确实和他之前相亲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她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磁力。

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阳光西斜，给店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就在程红梅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三人之间出现短暂静谧的间隙，韩佳悦忽然将目光定定地投向李俊楠，像是下了某个决心。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李俊楠，我觉得你这个人挺不错的。”李俊楠愣住了，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程红梅也惊讶地张了张嘴，看看韩佳悦，又看看李俊楠。

韩佳悦无视了他们的反应，继续清晰地说道：“如果你现在没有其他正在发展的对象，而且……也不讨厌我的话，”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给了李俊楠一个消化和拒绝的空隙，然后才抛出核心那句，“要不，咱俩试试？”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俊楠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韩佳悦。

她表情坦然，眼神直视着他，没有任何开玩笑或者戏谑的成分。

试试？试什么？当然是试着交往。

可这太突然了，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是在他如此狼狈的相亲失败现场。

她条件这么好，漂亮、独立、有能力，为什么会看上他这样一个刚刚被拒绝的、普普通通的男人？巨大的惊讶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和荒谬感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一时失语，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

05

“佳悦！你……你说真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程红梅，她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引得邻座的人侧目。

她激动地抓住韩佳悦的手，又用力推了李俊楠一把，“你这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佳悦多好的姑娘啊！我这闺蜜眼光可高了，她能看上你，是你小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李俊楠被小姨推得晃了一下，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脸颊迅速烧了起来，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他看向韩佳悦，对方依然维持着那个平静的姿态，只是在等待他的回应，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韩小姐，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你了解我吗？”李俊楠结结巴巴地问，他需要确认这不是一个恶作剧或者自己听错了。

韩佳悦微微歪头，露出一抹浅笑：“不算完全了解。

但红梅姐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今天也算亲眼见到了。

我觉得，基本的判断是有的。

而且，”她顿了顿，语气轻快了些，“感情不都是需要通过相处才能加深了解的吗？‘试试’的意思，就是给我们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她的逻辑清晰直接，反而让李俊楠的疑虑显得小家子气。

是啊，“试试”而已，又不是立刻要确定关系。

面对这样一位出众女性的主动，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恐怕都很难拒绝，尤其是在他情感空窗且屡受打击的时候。

一种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晕眩感包围了他。

“我……我当然不讨厌韩小姐。”李俊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依旧带着微颤，“只是觉得有点意外……如果韩小姐是认真的，我……我很荣幸。”他说完，感觉耳根都烧透了。

韩佳悦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好啊。”程红梅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刻拍板：“太好了！这可是大喜事！走走走，别喝这凉咖啡了，小姨请客，咱们找个好地方吃晚饭，好好庆祝一下！”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两人，兴高采烈地朝外走去。

李俊楠跟在后面，看着韩佳悦窈窕的背影，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从谷底瞬间抛向了云端，但云层之上，那最初的一丝疑虑，如同一个小小的黑点，并未完全消失。

这一切，未免也太顺利了。

06

接下来的日子，李俊楠仿佛踏入了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梦境。

他和韩佳悦开始了正式的约会。

韩佳悦不愧是经营自己工作室的独立女性，做事极有分寸，安排约会行程体贴周到，既不会过于密集让李俊楠感到压力，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联系频率。

她选的餐厅总是口味与环境俱佳，看的电影也多是李俊楠感兴趣的题材。

她很善于倾听，当李俊楠谈起自己工作中遇到的烦恼或者生活中的琐事时，她总能给出中肯的建议或者表示理解。

和她在一起，李俊楠感觉前所未有地放松和被尊重，他内向的性格似乎也渐渐放开了一些。

母亲李玉珍得知儿子竟然和小姨那位才貌双全的闺蜜开始了交往，简直喜出望外，电话里把程红梅夸了又夸，叮嘱李俊楠一定要好好把握。

程红梅更是隔三差五就打来电话关心进展，语气里满是得意，仿佛这件好事是她一手促成的。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韩佳悦是那个“对的人”。

李俊楠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最初的那点疑虑几乎要被幸福感冲散了。

然而，偶尔，仅仅是偶尔，他会捕捉到韩佳悦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比如，有一次在电影院，影片放到一个轻松搞笑的桥段，全场观众都在笑，李俊楠侧头想看她笑的样子，却发现她正望着银幕出神，眼神空洞，仿佛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她才恍然回神，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还有一次，他们在一家安静的西餐厅吃饭，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氛围很好。

李俊楠正说着自己周末的计划，却发现韩佳悦的目光似乎定格在窗外某个点，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餐巾边缘，指节有些发白。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街对面行人匆匆，并无特别之处。

“佳悦，怎么了？”他问道。

韩佳悦猛地回过神，松开餐巾，笑容有些勉强：“没什么，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熟人，可能看错了。”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但那一瞬间她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像是警惕，又像是……一丝恐惧？被李俊楠小心翼翼地记在了心里。

他想问，却又觉得贸然追问显得不信任对方，只好将疑问压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她可能只是工作压力太大，或者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他应该给她空间。

07

一个周五的傍晚，李俊楠临时需要回公司取一份忘记带回家的文件。

他的公司位于一栋现代化的写字楼里。

他停好车，走向大厦入口时，习惯性地望了一眼大楼侧面相对僻静的吸烟区。

就是这一眼，让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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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烟区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韩佳悦。

她背对着他，但李俊楠绝不会认错她那头利落的短发和挺直的脊背。

而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面容严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强势气场，此刻正眉头紧锁，似乎在压抑着怒气，对韩佳悦说着什么。

距离有点远，李俊楠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他能清晰地看到韩佳悦的反应。

她不像平时在他面前那样从容平静，她的肩膀微微绷紧，虽然看不到正脸，但从她猛然抬头的动作和下意识后退半步的姿态，能感觉到她的激动和抗拒。

中年男人的声音似乎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还伸手指了指韩佳悦，动作充满压迫感。

韩佳悦猛地摇头，情绪显然很激动，她在反驳。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绝不是在平静地谈话。

李俊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个男人是谁？他和佳悦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以这样一种姿态争吵？他想起韩佳悦之前的心不在焉和恍惚，一个模糊的猜测浮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他没有上前，下意识地闪身躲到了一根粗大的立柱后面，心跳如鼓。

他看见那男人最后又厉声说了几句，然后愤然转身离开。

韩佳悦独自留在阴影里，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似乎抹了抹眼角，整理了一下情绪，快步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李俊楠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取文件的事情早已被抛到了脑后。

08

那次撞见争执之后，李俊楠心里的疑虑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他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在接下来的约会中表现得一如往常，但观察得更加仔细。

他发现韩佳悦似乎比以前更容易走神，有时吃着饭，或者看着电影，她的眼神就会飘忽起来，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

她对他依然温柔体贴，但那种体贴里，有时会透出一种刻意维持的痕迹，仿佛在努力扮演一个完美的女友角色。

那个与她争吵的强势男人的身影，如同一个幽灵，盘旋在李俊楠的心头。

终于，在一个周末两人一起逛公园，气氛比较轻松的时候，李俊楠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佳悦，最近看你好像有点累，是工作室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或者……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韩佳悦正看着湖面上嬉戏的鸳鸯，闻言转过头，脸上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随即绽开一个安抚的笑容：“没有啊，可能就是最近接了两个新项目，有点忙，睡眠不太好。”她伸手挽住李俊楠的胳膊，语气亲昵，“别担心，我没事的。

倒是你，工作还顺利吗？”她熟练地将话题引回了李俊楠身上。

这种回避的态度，让李俊楠更加确信她有事隐瞒。

他想起小姨程红梅，她是韩佳悦多年的闺蜜，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过了两天，李俊楠找了个机会，约小姨出来吃饭，说是感谢她这个“大媒人”。

程红梅很高兴，席间又兴致勃勃地问起他和韩佳悦的进展。

李俊楠斟酌着词句，试探性地问道：“小姨，佳悦她……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我总觉得她有时候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程红梅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叹了口气：“佳悦这孩子，确实不容易。

她没跟你提过？”李俊楠摇摇头。

程红梅压低了声音：“她以前在那家挺大的‘建锋集团’工作过，能力特别突出，本来前途无量的。

后来……唉，好像是跟公司高层，就是那个叫魏建强的副总裁，闹了很不愉快的矛盾，具体什么事她不肯细说，反正最后是闹翻了，她自己也受了很大打击，才出来自己单干的。

那段经历对她伤害挺大的，所以你尽量别在她面前提以前公司的事，尤其是那个魏建强。”魏建强！李俊楠心里猛地一沉，这个名字和他那晚见到的那个强势中年男人的形象瞬间重叠了。

原来是他！

09

小姨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李俊楠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魏建强，建锋集团的副总裁。

原来韩佳悦和他之间，真的存在严重的过往纠葛，而且听起来是韩佳悦受到了伤害。

那么，他们那次在写字楼下的激烈争吵，是为了什么？旧怨未消？还是又有了新的冲突？韩佳悦接近自己，难道和这个魏建强有关？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开始回忆和韩佳悦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她的主动，她的“完美”，她偶尔的恍惚和心事重重……这一切，是否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目的是什么？他李俊楠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有什么值得她这样费尽心机？他想不明白，但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寒意，从脚底慢慢爬上脊背。

他尝试着更细致地观察韩佳悦，尤其是在她使用电脑或者手机的时候。

但他发现韩佳悦非常谨慎，从未在他面前处理过可能与魏建强或建锋集团相关的事务。

他们的约会依旧继续，表面上风平浪静，甚至称得上甜蜜。

韩佳悦似乎察觉到了李俊楠细微的变化，对他更加温柔体贴，但这种体贴此刻在李俊楠看来，却充满了刻意的味道，让他如鲠在喉。

他好几次几乎要直接开口质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害怕一旦挑明，眼前这看似美好的关系就会瞬间破碎。

他贪恋这份温暖，却又无法忽视心底越来越大的疑团和刺痛。

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他需要知道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么残酷。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四的晚上。

韩佳悦说工作室要赶一个急稿，晚上要加班，让李俊楠不用等她吃饭。

李俊楠一个人在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心神不宁地打开电脑处理工作邮件。

这时，他收到一封来自公司IT部门的群发通知，提醒员工注意网络安全，定期更改密码，尤其是一些涉及项目资料的重要文件。

这封普通的通知，像一道闪电划过李俊楠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大概半个月前，韩佳悦曾经有一次来他家，当时他的电脑正开着，页面停留在他负责的一个园区规划设计方案的文件夹上。

那个项目，合作的乙方公司之一，好像就是……建锋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当时韩佳悦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项目，他说是工作内容，她就没再多问。

现在想来，她那时的眼神，似乎多停留了几秒。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成型：难道韩佳悦的目标，是他电脑里那份涉及与建锋集团合作的项目文件？那份文件里，有什么对她（或者对对付魏建强）至关重要的东西吗？

10

这个猜测让李俊楠惊出一身冷汗。

他立刻打开那个加密的项目文件夹，仔细检查访问记录和文件日志。

果然，在一个韩佳悦来他家的日期和时间点，有一个陌生的IP地址试图访问过核心图纸文件，但因为权限不足失败了。

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就是韩佳悦操作的，但巧合得让人无法不怀疑。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

他一直以为的幸福，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脑海中反复上演着从相亲咖啡馆初遇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韩佳悦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关心，此刻都显得那么讽刺。

周六，韩佳悦约他见面，说有事想和他谈。

李俊楠预感到摊牌的时刻到了。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赴约，地点是第一次约会时去的那家能看见江景的餐厅。

韩佳悦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流淌的江水，侧影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她今天穿得很素雅，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甚至有些憔悴。

看到李俊楠，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点完餐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还是韩佳悦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俊楠，对不起。”李俊楠的心狠狠一揪，沉默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韩佳悦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抬起眼直视着他，不再逃避：“我最初接近你，确实别有目的。

是因为你电脑里那份园区规划的设计稿。”她语速很慢，但很清晰，“那份稿子里，有魏建强利用职权，在项目材料采购上中饱私囊、严重违规的关键证据。

我当年被他陷害，被迫离开公司，还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我一直想找到证据扳倒他，拿回属于我的清白。

我偶然从红梅姐那里得知你参与了那个项目，所以……”她停顿了一下，艰难地继续说，“所以我利用了红梅姐的热心，制造了那次‘偶遇’，主动提出和你交往，就是想找机会拿到那份证据。”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她坦白，李俊楠还是感觉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他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手，指节泛白。

韩佳悦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眼中涌上了泪水，但她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辩解。

我开始的目的很不堪，我利用了你，欺骗了你的感情。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但是，俊楠，”她的泪水滑落下来，语气却异常真挚，“在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你了。

喜欢你踏实，喜欢你善良，喜欢你对我的好。

我越来越矛盾，越来越痛苦，我做不到一边算计你，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付出。

所以我决定告诉你一切。”她拿出一个U盘，推到李俊楠面前，“这是空的。

我没有拷贝任何资料。

我放弃了。”说完这些，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李俊楠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又看着对面泪流满面、卸下所有伪装的韩佳悦，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失望、心痛、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松动。

她的坦白来得太突然，她的眼泪看起来那么真实。

如果她只是为了证据，她大可继续演戏，或者用其他手段，何必在即将可能成功的时候选择自曝其短？她说她动了真心，这话有几分可信？谎言和真心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餐厅里悠扬的音乐声，窗外江船的汽笛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看着她在夕阳最后一丝光亮中颤抖的肩膀，那个曾经优雅自信的韩佳悦，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该怎么办？是应该拂袖而去，结束这场充满算计的关系，还是……相信她此刻的眼泪和忏悔，给这份起始于谎言的感情一个审视真心的机会？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