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六月的纽约,联合国总部旁的艺术研讨会刚开始不到十分钟,一个东方女教授忽然脸色煞白。会场温度并不高,却像突然抽走了她体内所有血液。身旁同事递来电报——“徐悲鸿病逝北京”。话音未落,她已瘫倒在地。她叫孙多慈,六十二岁,自认一生只欠徐悲鸿一句“对不起”。当天夜里,她决定戴孝三年,理由很简单:“悲鸿把余生画进了我,我总要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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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三十年前,南京中央大学的画室油彩味刺鼻,老师与学生同处一室不足为奇,可某一天的栖霞郊游却改变了两个人的轨迹。泥泞小道上,高跟鞋陷进土里,孙多慈低头发窘。徐悲鸿握着画具,停步等她,“下次穿平底鞋。”语气像责备,又像关心。那一年,他三十四岁,她二十一岁。旁听生与教授,原本是两条平行线,却因一句半玩笑埋下隐火。
有意思的是,彼时徐悲鸿的家庭表面风平浪静。蒋碧薇忙于交际,徐悲鸿埋头作画,夫妻双方谁也懒得再迁就对方。裂缝没声响,却在暗处越裂越大。孙多慈出现后,裂缝直接成了鸿沟。
安庆菱湖公园的那场会面常被后人写成笔记。其实,两人只说了几个字。孙多慈哽咽:“如果没有结果怎么办?”徐悲鸿捏着她的手腕,轻得几乎没有温度:“等我十年。”十年之约听来苍白,可当事人那晚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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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终究不是普通画匠,他的展览、讲学、外交游说接踵而来。1935年,他短暂回安庆,却被孙父挡在门外。师生恋在老派名士看来就是丑闻,更别说那位教授已是人夫。孙父一句“莫毁前程”把门关得死死的。不得不说,家长的判断并非全无道理,乱世中稳定才是奢侈品。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艺术圈人人自危,徐悲鸿远赴印度以办展筹粮。那是他名气最高,却也最孤独的五年。站在孟买码头,他写信回国:“多慈,待乱云散尽,再为你画最后一幅。”信寄到安庆时,孙多慈已离开故乡,按照父母安排前往上海,与留英归来的许绍棣通信。她没回信,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情投降,理性却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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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国共内战紧跟登场。1948年,孙多慈随着许绍棣去台湾,当了师范教授。表面风光,内心却空了一块。她把那块空白留给油彩,却怎么也填不满。朋友问起徐悲鸿,她笑,“旧友”。转身后,她会把画纸揉成团。
1953年徐悲鸿确诊脑溢血,蒋碧薇已离开他的生活,孩子们各奔前程。北京医院的窗户朝北,旧松柏在风里晃。护士听见他昏沉时喊的名字并非合法妻子,而是“多慈”。医嘱记录不写这些,历史档案也删去了情字,唯独床头小桌,放着两封发黄的来信。
电报经过国际局的翻译迟滞六年才送到纽约,才有了孙多慈的晕厥。有人质疑:“为何是1959年才知?”当时大陆与台湾邮路断绝,国际信件多靠中转,延误常达数年,这在冷战背景下并不稀奇。她得知消息的那天,台湾报纸其实早有讣告,只是她人不在岛内,又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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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孝三年并非戏剧化的噱头。纽约冬天冷得厉害,她坚持穿素色长裙,衣角配一缕白纱。学生揣测其中缘由,她只说:“尊师。”没人敢深问。三年后,她把那缕白纱小心叠好,锁进抽屉,从此不再提。
1975年,孙多慈病危。手术麻醉前,她让医生找来铅笔,艰难写下“倘若有来生,仍愿学画”。字迹已颤,却看不出半点悔意。同年冬,她离世。许绍棣遵嘱,将她骨灰盒旁放一本徐悲鸿画册,无言地承认了自己婚姻里的第三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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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许绍棣落叶归根,与她合葬阳明山。墓碑上刻的是“教育家孙多慈”“实业家许绍棣”。没有“徐悲鸿”三个字,也没有“师生恋”四个字,却无法抹去三个人的纠葛。
这一段旧事,总被后人说成民国文人风流。实际上,时代洪流远比爱情更锋利。徐悲鸿借画笔写意,也被画笔反噬;孙多慈要爱情,也要生存;蒋碧薇不肯忍让,于是成全了决裂。谁也没赢,也都在那场战役里守住了自尊。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国家动荡,没有邮路阻隔,也许1959年的那场晕厥根本不会发生,因为消息会更早到达,孙多慈也就无需迟到的悲痛。遗憾的是,历史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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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再看徐悲鸿的《愚公移山》,山石棱角硬朗,人物衣袂翻飞。画面左下角有一处阴影,细看像极了当年的栖霞山路。阴影之外,一缕难以察觉的柔光,仿佛在问:“十年之约,可有人兑现?”答案被尘封在墓碑里,留给观者各自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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