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冬天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也更冷
曾几何时,开办养老院被视为一门只赚不赔的生意——中国老年人口超过3亿,且仍在快速增长,巨大的市场需求似乎保证了行业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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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实却给了从业者们沉重一击。
“我投资500多万的养老院,现在月月亏损,想转手都没人接盘。”李建国望着他位于北京五环外那栋五层楼的养老院,语气中满是无奈。这家三年前开业的养老院,如今120张床位只入住了不到40位老人。
李建国的困境并非个案。根据民政部数据,2024年全国养老机构平均入住率仅为45%,部分区域甚至出现床位空置率超60%的现象。与此同时,养老床位数量在2024年比2023年末缩减了23.7万张,出现了连续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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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担忧的是,内行人预测,2025年后,传统养老院将迎来一波“倒闭潮”。
01 冰火两重天:高需求与低入住率的悖论
中国正以世界罕见的速度进入老龄化社会。从轻度老龄化进入中度老龄化,中国只用了21年,而美国则花了60年。
截至2024年底,全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达3.1亿,占总人口的22%;65岁及以上人口数量为2.2亿,占全国人口的15.6%。
与这一庞大需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养老机构正面临严峻的生存挑战。
民政部白皮书披露,全国公办/普惠类床位空置率高达58%,北京等一线城市入住率仅45%。
张乃子,上海交通大学老年产业研究所所长,点出了问题的关键:“高端养老机构床位过剩,入住率不高,同时普惠性服务匮乏。” 这是当前中国养老产业亟须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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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生存危机:养老机构的“80%困局”
养老机构为何陷入如此困境?老年人没钱,才是关键问题,也是所有银发经济的根本问题。
以北京市为例,目前北京市企业职工退休工资平均为4300元/月,而养老院平均价格为6611元/月,价格明显超过了大多数老年人的支付能力。
调研显示,近八成的老人期望床位费控制在5000元/月以内,而能接受1万元以上床位的老年人仅占2.6%。
青山资本2025年度研究报告《老,无所“依”》提到了一个引人深思的现象:真实的老年人消费呈现出 “80%低消费” 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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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引用了CEIC数据:中国36城市全自理老人月平均养老护理费超过2600元。仅有15.8%的老年人每月能承受3000元及以上的养老机构费用,超过80%的老年人无法负担养老机构。
03 成本困局:盈利模型难以突破
“养老成本中,20%—25%是房租成本,35%—45%是人力成本,10%是运营成本,10%是折旧成本,剩下的就是利润。”张乃子指出,成本控制是盈利的关键。
业内共识,养老机构需要达到60%以上入住率才能实现盈亏平衡。然而,多数普通运营主体尚未突破此门槛,导致融资渠道受限。
2025年上半年,养老机构还面临着合规成本的压力。北京一家连锁型养老机构的管理者张鑫表示,在一线城市,即使是小型养老机构,仅消防控制室的人工成本就在55万元/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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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预收费监管政策也给养老机构的现金流带来挑战。根据2024年5月发布的《关于加强养老机构预收费监管的指导意见》,养老机构的预收费被纳入三方共管账户。
湖南康乐年华养老产业集团董事长袁治表示:“预收费面临强监管后,企业现金流在短时间内肯定会受到冲击。”
04 结构错配:养老需求与供给的“经纬度”不符
养老产业的结构性矛盾不仅体现在价格上,更体现在地理位置和服务类型上。
当前行业面临供需错配的严峻挑战:郊区大型养老机构空置率高企,而中心城区优质项目入住率持续攀升。
“老人喜欢住在市中心,离家近,环境熟悉,生活便利,”张乃子表示,“社区嵌入式养老能够更好地满足老年人的实际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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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服务存在的供需“温差”与“错位”,凸显出养老服务体系高质量发展亟待解决的深层次问题。
此外,多数养老机构都以提供基本生活照料为主,针对失能失智老人、高龄老人的专业护理机构则相对匮乏。
从民政部发布的数据来看,虽然注册登记的养老机构数量和床位数均在下滑,但护理型床位占比大幅攀升,从58.9%上升为65.7%,显示养老服务刚需的市场趋势。
05 突围之路:养老产业的转型与创新
面对结构性矛盾,养老产业各方参与者开始探索新的发展路径。
社区嵌入式养老成为破局关键。这种模式规模小、离社区近,更符合老年人的心理需求,也方便子女探望。
智慧养老同样展现出巨大潜力。张乃子举例,上海社区智慧养老平台通过物联网集成、AI预警系统,成功降低意外事故率65%。
九如城养老产业投资有限公司近年一直在积极推进数字化管理系统的建设与应用,并为此投入约600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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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城创始人谈义良表示:“养老机构虽然看起来比较传统,但通过数字化赋能,可以显著降低运营成本并实现标准化运营。”
在服务模式上,居家照护正在重新定义居家养老的概念。 “居家养老是伪命题,真正需要的是居家照护,这需要长期护理保险等制度保障。” 张乃子强调。
06 未来已来:2025年后养老服务业的新格局
随着养老补贴政策落地和长护险试点扩围,养老服务市场正在重构。
2025年7月,民政部联合财政部在全国启动面向中度以上失能老年人的养老服务消费补贴。根据第五次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调查数据,我国现有约3500万失能老人,占全体老年人口11.6%。
长护险试点也在不断扩围,目前覆盖参保群众接近1.9亿人,累计筹集资金过千亿元,支出超过850亿元。
多数地区基金按规定分担70%左右的护理服务费用,且不设起付线或起付线较低。
中国养老产业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价值重构。银发经济浪潮中,那些能够真正理解老年人需求、提供专业化服务、实现可持续运营的养老机构,将在新一轮行业洗牌中脱颖而出。
未来的养老产业,将不再是传统意义的“养老院”,而是向社区化、小型化、专业化方向演进。
社区嵌入式养老机构、智慧养老平台、专业护理服务机构将成为市场的主体,而大规模、远郊化的传统养老院,如不转型,很可能在2025年后迎来“倒闭潮”。
正如一位养老行业从业者所言:“未来的养老产业,不再是以床位论英雄,而是以服务质量和创新模式决胜负。”
养老院的退场,不是养老产业的终结,而是一个更精准、更人性化养老新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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