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单被服务员轻轻放在桌上的那一刻,王雅脸上的笑容,比那瓶82年的拉菲还要昂贵,也碎得更快。十八万八,一个她以为会由我来支付的数字。
为了这场被我妈和张阿姨寄予厚望的相亲,我准备了半个月。我熨烫了最好的衬衫,预定了城中视野最好的江景餐厅,甚至练习了几个自以为风趣的笑话。我把这当成一次正式的邀约,一次可能通往未来的郑重会面。
我以为我准备好迎接一段新的关系,却没想到,我最终迎来的是一场对人性的现场测试。而我,在交卷的铃声响起前,提前离场了。
故事,得从半个月前,张阿姨敲开我家门的那天说起。
第1章 一张被过度美化的照片
“小默啊,阿姨这次给你介绍的这个,绝对是仙女下凡!”
张阿姨一进门,就把那股特有的、混合着菜市场和居委会的热闹劲儿带了进来。她嗓门大,热情也足,是我妈的老姐妹,更是我们这条街上最负盛名的“红娘”。我妈正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一听这话,眼睛比灯泡还亮。
“真的啊老张?快给我看看,快!”
我叫陈默,今年三十二岁。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不大,但也能养活自己和偶尔接济一下家里。长相普通,性格偏静,在这个年纪还没成家,自然就成了我妈最大的心病,也成了张阿姨业绩簿上最顽固的“钉子户”。
张阿姨从她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划拉了半天,终于调出一张照片递到我妈眼前。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女孩确实很漂亮。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皙,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背景像是在某个高档的艺术展馆。照片的构图和光线都恰到好处,与其说是生活照,不如说更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艺术照。
“叫王雅,二十七岁,在一家外企做行政。父母都是退休教师,书香门第,人也特别文静懂事。”张阿姨的嘴像个机关枪,优点“哒哒哒”地往外冒,“关键是,人家姑娘说了,就想找个像你这样踏实稳重,自己做点事业的。那些油头粉面的小年轻,她看不上。”
我妈听得眉开眼笑,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仿佛那不是一张照片,而是未来的儿媳妇本人。“哎哟,这姑娘真俊,看着就旺夫。小默,你觉得呢?”
我能觉得什么?照片而已。在这个美颜和滤镜横行的时代,一张照片能说明的东西太少了。我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挺好的,看着挺文静。”
“何止是挺好!”张阿姨一拍大腿,把声调又拔高八度,“我跟你们说,追这姑娘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要不是她爸妈信得过我,这好事哪轮得到咱们家小默?”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就成了张阿姨的个人宣讲会。她详细描述了王雅的种种优点,从不泡吧不蹦迪的乖巧性格,到孝顺父母、热爱小动物的善良品质,几乎把她塑造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女性。
我妈听得是心花怒放,当场就拍板,让我加上王雅的微信,尽快约人家姑娘出来见个面。
“见面礼可不能含糊,”我妈叮嘱道,“第一次见面,餐厅得选好一点的,别让人家姑娘觉得我们小气。”
我理解我妈的心情,也没多说什么。对于相亲,我谈不上热情,但也并不排斥。到了这个年纪,爱情的火花固然难得,但找一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似乎成了更现实的选择。如果对方真如张阿姨说得那么好,那确实是一件幸事。
加上微信后,王雅的头像就是那张“艺术照”。我们简单地聊了几句,她的回复总是很简短,偶尔会配上一个“微笑”或者“可爱”的表情,确实透着一股客气和疏离的“文静”。
我提议周末一起吃个饭,她爽快地答应了。当我询问她喜欢吃什么菜系时,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发来一个餐厅的名字:“君悦府”。
我心里“咯噔”一下。君悦府是我们市里最顶级的几家餐厅之一,坐落在江边,以环境奢华和价格昂贵著称。人均消费,至少是四位数起步。
坦白说,这有点超出了我对“第一次见面”的预算。我不是付不起,而是觉得,对于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来说,第一次见面就选择如此破费的场所,似乎有些……操之过急。这不像是在互相了解,更像是在测试一方的经济实力。
但我妈听说了,反而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人家姑娘有品位,也说明她重视这次见面!你别小家子气,就订那儿!钱不够妈给你!”
在母亲和张阿姨的双重“洗脑”下,我最终还是妥协了。或许是我多心了,也许人家姑娘平时出入的就是这种场合,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
我打电话预定了君悦府的江景位,并且为了表示诚意,特意提前一天去餐厅踩点,跟经理沟通了菜单。我希望能把这次见面安排得妥帖周到,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那时的我,还抱着一丝真诚的期待。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消费高昂的晚餐,却不知道,这场晚餐的“昂贵”,远远超出了金钱的范畴。
第2章 陆续到场的“家人们”
周六晚上七点,我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了君悦府。
餐厅位于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璀璨的夜景和蜿蜒的江水。环境确实无可挑剔,轻柔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每一张餐桌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保证了客人的私密性。
我选了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是我近年来最“隆重”的一次相亲。
七点整,王雅准时到了。
她真人比照片上更清瘦一些,妆容精致,身上那条连衣裙的牌子我虽然叫不上名,但从质地和剪裁来看,价格不菲。她看到我,脸上露出了和照片里一样的、带着梨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似乎少了几分温度,更像一种训练有素的礼貌。
“陈默是吧?你好,我是王雅。”她在我对面坐下,姿态优雅。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把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点什么。”
她没有接,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满意地点点头:“这里的环境真不错,我一直想来试试。”
“你喜欢就好。”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开场还算顺利。
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工作和兴趣爱好,大多是我在问,她在答。她的回答总是点到为止,不深入,也不反问,让我感觉自己像个面试官。气氛有些干,我准备讲个笑话缓和一下,她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声音陡然变得亲昵起来:“喂,妈……对,我在君悦府呢……跟朋友吃饭。哎呀,你们还没吃?那正好呀,过来一起吧,多个人多双筷子嘛……嗯嗯,好,我把位置发给你。”
挂了电话,她对我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陈默,我爸妈刚好在附近散步,还没吃饭,我就让他们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我能说什么?人家父母要来,我总不能说介意。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是她考验我的一种方式,看看我是否大方得体。见见父母,似乎也能表示我们双方对这次相亲的重视。
“当然不介意,叔叔阿姨能来是我的荣幸。”我挤出笑容,心里却开始盘算,待会儿得加几个适合长辈口味的菜。
服务员过来添水,我顺便让他多加两副餐具。
然而,事情的发展,开始朝着我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
大约十分钟后,包厢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止是两位老人。除了王雅的父母,还有一对看起来像是她舅舅舅妈的中年夫妇,以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王雅介绍说是她的表哥。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原本宽敞的两人桌瞬间显得拥挤不堪。
“哎哟,这就是小陈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王雅的妈妈一上来就热情地握住我的手,上下打量,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叔叔阿姨好,舅舅舅妈好,表哥好。”我赶紧站起来,挨个问好,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别人家庭聚会的局外人。
他们毫不客气地坐下,服务员又手忙脚乱地搬来椅子,拼凑出一张略显滑稽的大桌。
王雅的爸爸,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的男人,拿起菜单翻了翻,眉头一皱:“小雅,你们年轻人就点这些清汤寡水的?服务员,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给我们介绍一下。”
他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接下来,点菜的场面彻底失控了。
“澳洲的龙虾来一只,要最大的!”这是舅舅的声音。
“那个A5和牛,听说入口即化,给我们来四份。”这是表哥在刷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佛跳墙是按位上的吧?给我们每人来一份。”这是舅妈在和服务员确认。
“酒呢?小陈,第一次见长辈,不表示一下?”王雅的爸爸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平时就喜欢喝两口茅台,你们这儿有年份的吗?”
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已经不是“加几个菜”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家食堂,而且是不用自己买单的食堂。
我看向王雅,希望她能出面说两句,哪怕是象征性地客气一下。
但她只是低头玩着手机,偶尔抬头附和一句“爸,那个燕窝也挺好的,给我妈点一份”,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第3章 一场没有硝烟的围猎
酒菜流水般地被端了上来,很快就摆满了本就不大的餐桌。
包厢里的气氛,因为酒精的催化,迅速变得“热烈”起来。当然,这种热烈只属于他们一家人,我像个被隔离在外的观众,偶尔被他们想起来,才会递过来一个问题。
“小陈,听我们家小雅说,你自己开了个工作室?”王雅的爸爸抿了一口年份茅台,慢悠悠地开了口。他虽然是在问我,眼睛却看着酒杯里澄澈的液体。
“是的,叔叔。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接一些商业美术和品牌设计的活儿。”我尽量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谦逊而得体。
“哦?那一年能挣多少啊?”舅舅在旁边剔着龙虾肉,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问题却尖锐得像把刀子。
这个问题让我很不舒服。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连朋友都算不上,就这么赤裸裸地打探我的收入,未免太不礼貌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王雅的妈妈就笑着打圆场:“哎呀,问这个干嘛,多俗气。咱们小陈一看就是有本事的孩子。对了小陈,你这工作室是自己买的,还是租的啊?面积多大?”
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了资产上。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许,这就是他们了解一个人的方式,直接、粗暴,但可能并无恶意。我只能耐着性子回答:“工作室是租的,在市中心一个创意园里,大概一百多平米。”
“租的啊……”舅妈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她夹了一大块和牛放进嘴里,咀嚼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产业才行。我儿子,就是小雅她表哥,去年刚在城东提了一套两百平的江景房,全款。”
那位一直埋头玩手机的表哥,此刻终于抬起了头,朝我“谦虚”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我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相亲,这是一场面试。不,比面试更直白,这是一场围猎。
我就是那只被围起来的猎物,他们一家人,从不同的角度,用各种问题当做武器,试图剥开我的皮毛,探查我到底有多少“价值”。我的性格、我的爱好、我的谈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收入、我的房产、我的车。
而王雅,那个我名义上的相亲对象,从头到尾都像个置身事外的公主。她优雅地吃着燕窝,偶尔对她妈妈的炫耀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或者提醒表哥少喝点酒。她没有参与这场“审问”,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甚至是一种纵容。
是她把这些人带来的,是她创造了这个局面。她那张文静而美丽的面孔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心思?是天真地以为家人只是来“把关”,还是……她从一开始,就是这场围猎的主谋?
我的心彻底凉了。
“小陈啊,你别光看着我们吃,你也吃啊。”王雅的妈妈热情地给我夹了一筷子菜,那感觉,仿佛我是被邀请来的客人,而他们才是主人。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家小雅被我们惯坏了,平时花钱有点大手大脚。她上个月刚看中一个爱马仕的包,五万多块,我没舍得给她买。你说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些奢侈品呢?”
她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那眼神里的暗示,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茶水的苦涩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心里。我笑了笑,没接话。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舅舅大概是觉得酒喝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又拉到了一个新高度:“小陈,既然你和小雅都谈到这个份上了,有些事我们做长辈的,也得提前问清楚。你打算什么时候买婚房啊?我们家小雅说了,婚房地段不能差,面积不能低于一百五十平,房产证上,肯定得有她的名字。这个,没问题吧?”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酒精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理直气壮、仿佛在谈一笔天经地义的生意的表情。
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们“并无恶意”了。
这不是一场家庭聚会,这是一个明码标价的交易现场。他们把王雅当做商品,而我,是那个需要用房子、车子、票子来竞价的买家。
而让我感到最悲哀的,是王雅。她就坐在那里,听着自己的亲人像讨论货物一样讨论着她的“价格”,脸上没有一丝羞愧或是不安。她甚至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对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期待和考验。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对这场相亲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第4章 悄无声息的离场
“服务员,再开一瓶拉菲!就刚才那个82年的!”表哥大手一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先生,这个酒……价格比较高。”服务员显然有些犹豫,他大概也看出了这桌的诡异气氛,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高什么高?今天我妹夫请客!”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我一个趔趄,“是不是啊,妹夫?”
那一声“妹夫”,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人。
他们吃得满面红光,聊着谁家又换了新车,谁家孩子上了昂贵的私立学校,聊着下次去欧洲旅游的计划。他们在这间奢华的包厢里,用我即将支付的账单,编织着他们富足生活的幻梦。
他们甚至开始规划起我和王雅的未来。
“小陈,我看你这工作室也别租了,干脆让你爸妈出点钱,买下来。以后小雅嫁过去,也好当个老板娘,不用出去看人脸色。”舅妈建议道。
“对对对,彩礼也不能含糊。按我们这儿的规矩,怎么也得三十八万八吧,图个吉利。”王雅的妈妈掰着手指头,算得一清二楚。
他们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我心里割一刀。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不是没钱,也不是吝啬。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一个我真心喜欢、并且同样尊重我的女孩,别说这顿饭,就算她想要更贵重的东西,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也会心甘情愿地付出。
但眼前这群人,他们看重的不是我陈默这个人,不是我的品行,不是我的努力,而是我银行卡里的数字,是我能为他们这个家庭带来的物质利益。
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是一个会走路的钱包,一个可以被榨取的资源。
而王雅,她从头到尾的沉默和默许,比她家人的任何一句露骨之言都更让我心寒。她用她的美貌和所谓的“文静”,为家人的贪婪打上了最完美的掩护。
我突然觉得很累,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我不想再跟他们虚与委蛇,不想再听任何一句关于金钱和交易的对话。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我站起身。
“小陈,你去哪儿?”王雅的妈妈警觉地问。
“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
王雅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说:“快点回来哦,待会儿还有甜品呢。”
我点点头,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出了包厢。
包厢门关上的那一刻,里面喧闹的声音被隔绝,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一潭深不见底的泥沼里挣脱了出来。
我没有去洗手间。
我直接走到了前台。
“你好,我是‘江上月’包厢的客人。”我对前台经理说。
“陈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经理礼貌地微笑。
“我想先结一部分账。”我说。
经理愣了一下,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先生,您的意思是?”
“你帮我算一下,我一个人的餐费,加上我预定时点的那几道菜,大概是多少钱。”我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开第一瓶茅台的钱,也算我的。就当是,我请叔叔阿姨喝的。”
我不想占他们任何便宜,但我也绝不会为他们的贪婪买单。我支付我应该支付的部分,这是我的风度。剩下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该由他们自己承担后果。
经理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很快,他给了我一个数字:五千六百元。
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一顿饭的价格,但比起整桌的消费,只是个零头。
我拿出手机,干脆地扫码支付。
“陈先生,那剩下的……”经理面露难色。
“剩下的,等里面的人吃完,你直接把账单给他们就行。”我平静地说,“就说,我已经走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经理错愕的表情,转身走向电梯。
走出餐厅大楼,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轻松。江边的夜景依旧璀璨,但我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欣赏心情。
我打了一辆车,报出我家的地址。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似乎想了很多。
我想起我妈期待的眼神,想起张阿姨信誓旦旦的保证,想起那张精美的“艺术照”。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觉得可笑和悲哀。为了那点虚荣和贪婪,一个人,一个家庭,可以把自己的嘴脸暴露得如此不堪。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了王雅的头像。我没有拉黑她,也没有删除她,只是给她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单我结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当是你请客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第5章 迟来的风暴
回到家,我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一身的疲惫和那间包厢里混杂着昂贵香水和酒精的味道。
换上家居服,我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坐在书房里。窗外夜色深沉,万家灯火,可我心里却是一片空旷。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按照传统的观念,男人在相亲时理应大方,更何况还见了对方家长。我这样中途离场,把一个天价账单留给女方,传出去,名声肯定不好听。张阿姨和我妈那里,恐怕也免不了一场狂风暴雨。
但理智告诉我,我没有做错。
尊重是相互的。我可以为一段真诚的关系付出,但我没有义务为一个家庭的贪婪盛宴买单。这不是大方与否的问题,这是原则和底线的问题。如果今天我为了面子,硬着头皮刷了那十八万,那么等待我的,可能是未来无尽的索取和勒索。
我是在及时止损。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振动起来。我拿起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张阿姨。
我知道,风暴来了。
我没有接,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我妈。
这个电话,我不能不接。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陈默!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人去哪里了?!”电话一接通,我妈焦急又愤怒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妈,我回家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回家了?你怎么能回家了!张阿姨刚刚打电话给我,都快急哭了!她说王雅一家人被堵在餐厅不让走,十八万的账单,你一走了之,像话吗!你的教养呢?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她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
“妈,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我怎么能不激动!你知不知道张阿姨怎么说我的?说我养了个好儿子,吃霸王餐的儿子!我这张老脸以后往哪儿搁啊!”
我沉默地听着我妈发泄,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才缓缓开口,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从王雅打电话叫来父母开始,到后来陆陆续续出现的舅舅、舅妈、表哥。从他们如何盘问我的收入资产,到如何毫不客气地点了满桌子的天价菜肴和名贵酒水。再到他们如何理直气壮地规划我的房子和彩礼。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电话那头,我妈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渐渐地,没有了声音。
“……他们,他们真的点了十几万的酒菜?”许久,我妈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账单是十八万八,妈。我走的时候,自己那份已经结清了,五千六。我没有吃霸王餐。”我强调道。
“这,这家人……”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虚,“这哪里是相亲,这简直是抢劫啊!”
“所以,妈,你觉得我还应该留下来,笑着把那十八万八千块钱付掉吗?”我反问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啊。你让一个女孩子家,怎么面对这种场面?”我妈的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带着一丝不忍。
“妈,她不是一个小女孩了,她二十七岁了。她把家人叫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当她默许家人点那些天价菜的时候,她就应该为这个后果负责。这不是我设的局,是她自己。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这番话,我说得很冷静,也很坚决。
我妈没再说话。我知道,她是个讲道理的人,她只是一时被“丢了面子”这种情绪冲昏了头。当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会明白我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他们还在餐厅?”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自己结了,也许还在跟餐厅理论。但这都跟我没关系了。”我说,“妈,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张阿姨再介绍,你让她先打听清楚对方的人品。我们家不富裕,但也不穷,我们想娶的是一个正经过日子的儿媳妇,不是一个祖宗。”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得到母亲的理解,哪怕只是初步的理解,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
没过多久,张阿姨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我接了。
“陈默!你小子!你可把阿姨我害惨了!”张阿姨的声音不再是平时的热情爽朗,而是充满了怨气和疲惫。
“张阿姨,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客气地说。
“你还知道给我添麻烦啊!王雅她妈刚才打电话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介绍的是什么人,骗子!无赖!让他们一家在餐厅丢尽了脸!”
“那他们最后把账结了吗?”我淡淡地问。
“结了!还能不结吗?餐厅都要报警了!听说他们家把几张信用卡都刷爆了,才勉强凑够。现在一家人正到处打电话借钱呢!”张阿姨的语气里,竟然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我没有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小默,”张阿姨话锋一转,“这王雅一家人,做事也确实是太不地道了。我介绍的时候,只听说她家条件不错,谁知道是这种吃相啊!唉,这次是阿姨看走眼了,你别往心里去。”
看来,她也想明白了,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并不在我。
“没事了,张阿姨,都过去了。”
“那你……那你和王雅,是肯定没戏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我笑了:“张阿姨,你说呢?”
第6章 生活的涟漪
那场十八万的相亲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生活,激起的涟漪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二天,这件事就在我们这个不大的街坊圈子里传开了。版本有很多,但流传最广的,还是经过张阿姨“艺术加工”后的版本。在这个版本里,我成了一个被“仙人跳”的无辜受害者,而王雅一家,则成了贪得无厌、自食其果的典型。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我。街坊邻居们见到我妈,不再是背地里指指点点,反而多了几分同情和安慰。
“哎哟,你家陈默做得对!这种人家,娶进门就是个祸害!”
“就是,现在有些女孩子,心思都坏掉了,把结婚当买卖做!”
“幸亏跑得快,不然这辈子都得被他们家吸血!”
我妈的面子,不但没有丢,反而因为我的“果断”,让她在邻里间收获了不少同情分。她心里的那点疙瘩,也彻底解开了。她甚至开始在饭桌上主动跟我讨论这件事,言语间颇有几分“我儿子做得对”的自豪感。
我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工作室的项目按部就班地进行,我每天忙着画图、见客户、改方案,那场闹剧带来的不快,渐渐被工作的忙碌冲淡。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王雅。
我想起的,不是她和家人那副贪婪的嘴脸,而是我们初见时,她坐在我对面,安静微笑的样子。那一刻,她看起来确实像个文静懂事的女孩。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外表光鲜的年轻女性,默许甚至参与到那样一场不堪的“围猎”中去?是家庭的耳濡目染,还是这个浮躁社会价值观的扭曲?
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我和她,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我的世界里,感情的基础是尊重和真诚;而她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可以被明码标价。
大概半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迟疑的女声。
“喂,是……陈默吗?”
是王雅。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没有了那天的优雅和从容。
“是我。”我平静地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我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这句道歉,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叫我家人来,他们……他们说话做事,确实太过分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都过去了。”我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还是指责?似乎都不合适。
“那顿饭的钱,我们家已经付清了。”她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家给你留下了很坏的印象。但我想解释一下,我爸妈他们……他们也是因为太爱我了,怕我嫁得不好,被人欺负,所以才会……才会用那种方式去试探你。”
“试探?”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有些讽刺。有把人当贼一样防着,把人当钱包一样算计的试探吗?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辩解的无力,“我从小到大,他们就是这么教育我的。他们告诉我,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钱,是衡量感情最直接的标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那天晚上回去,我们家大吵了一架。我第一次看到我爸妈那么失态,为了凑那笔钱,他们求爷爷告奶奶。我表哥也因为这事,跟他女朋友闹得要分手。家里一团糟。”
“我这半个月,想了很多。我想,也许他们教给我的,都是错的。”
她的声音里,透着迷茫和痛苦。
那一刻,我对她的厌恶,突然就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同情。她或许不是天生的坏人,她只是一个被扭曲的家庭观念和物质主义价值观长期浸泡、从而迷失了方向的可怜人。
“你能想明白这些,很好。”我由衷地说。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
做朋友?和一个价值观与我南辕北辙,并且给我带来过如此糟糕经历的人做朋友?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大度,也不想再和她以及她的家庭有任何牵扯。
“王雅,”我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实话,“我很感谢你今天能打电话来跟我道歉。但我想,我们还是各自安好吧。我们不适合做恋人,同样,也不适合做朋友。”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但没有再强求。
“再见,陈默。祝你……找到适合你的人。”
“你也是。”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五味杂陈。
这场风波,至此才算是真正画上了一个句号。它没有赢家,王雅一家付出了金钱和名誉的代价,而我,也付出了一段本可避免的糟糕经历和对人性的一点失望。
但或许,这也不完全是坏事。
它像一场高烧,烧掉了我对相亲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在寻找伴侣这件事上,比外貌、家境、财富更重要的,是藏在皮囊之下的,那个最核心的东西——三观。
三观一致,彼此尊重,才是两个人能长久走下去的基石。
第7章 一碗寻常的排骨汤
又过了几个月,天气渐渐转凉。
工作室接了一个大项目,我忙得昏天黑地,几乎把相亲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我妈看我忙,也没再提,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送来工作室。
那天下午,我正在电脑前改图改得头昏脑涨,我妈提着保温桶来了。
“歇会儿,喝碗汤。”她把保温桶打开,一股浓郁的排骨玉米的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我放下鼠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妈,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老是送东西过来,我自己在外面随便吃点就行了。”我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了碗。
“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干净。”我妈一边帮我收拾桌上乱七FEF8糟的草稿纸,一边絮叨着,“你看你,又瘦了。再忙也得注意身体。”
我喝着热乎乎的排骨汤,玉米的清甜和排骨的肉香在味蕾上化开,熨帖着我疲惫的肠胃,也温暖着我的心。
“对了,”我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看看这个。”
我心里一紧,以为她又从张阿姨那里拿来了什么“仙女”的照片。
“妈,我最近真的很忙,没时间……”
“不是相亲!”我妈打断我,把手机递到我面前,“你看看这个朋友圈。”
我疑惑地接过来。屏幕上是张阿姨的朋友圈,发的是几张婚礼现场的照片。照片的男主角我不认识,但女主角,赫然是王雅。
照片里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依偎在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少,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身边。男人手上戴着一块硕大的金表,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笑得合不拢嘴。
背景是奢华的酒店宴会厅,照片的配文是张阿姨写的:“恭喜王雅觅得良缘!新郎官是做大生意的,出手就是阔绰!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把手机还给我妈,心里没什么波澜。
“你看,她还是找了个有钱的。”我妈的语气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
“挺好的,各取所需。”我平静地说。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归宿。那个男人或许能给她爱马仕的包,能给她奢华的生活,而她,则用她的年轻和美貌作为交换。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大家选择的路不同。
我由衷地希望她能过得幸福,也庆幸自己没有走上那条路。
“儿子,”我妈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愧疚,“之前妈老是催你,给你压力,是不是错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妈,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看了王雅这个,就想明白了。”我妈叹了口气,“过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钱是重要,但人品更重要。找个有钱的,要是天天跟你算计,那日子过得也不舒坦。妈以前就是太着急,总想着让你找个条件好的,怕你吃亏。现在想想,只要你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品好的,能跟你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的,比什么都强。”
听到我妈这番话,我鼻子有点发酸。
那场十八万的相亲,不仅仅是给我上了一课,也给我妈上了一课。它让我们母子俩,都对婚姻和生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妈,我知道了。”我把碗里的汤喝得一干二净,“我的事,你别操心了。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缘分没到,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我妈看着我,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我的办公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我们没有再聊婚姻和相亲,只是聊着一些家常,聊着我小时候的糗事,聊着工作室未来的发展。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有没有人爱,生活都要继续。而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就像那碗寻常的排骨汤,看似平淡,却能给予我最踏实、最温暖的力量。
第8章 更好的自己
生活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偶尔会因为一颗石子而激起波澜,但最终都会回归平静,朝着既定的方向奔流而去。
那场荒唐的相亲,已经彻底成了过去式。
我的工作室在年底成功交付了那个大项目,获得了客户的高度评价,也为我们赢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和业内的良好口碑。我给团队的每个成员都发了一个大红包,也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我没有选择去热门的旅游景点,而是背上行囊,去了一个偏远的山区做短期支教。
那里的孩子,眼睛像山泉一样清澈。他们的物质生活很贫乏,一件新衣服、一个新文具盒,就能让他们开心一整天。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却无比富足。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深深地感染了我。
我教他们画画,教他们用最简单的线条和色彩,去描绘自己心中的世界。看着他们举着自己的画作,脸上洋溢着纯粹而灿烂的笑容时,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洗涤得无比干净。
在那里,我重新找回了对生活最质朴的热爱。
我明白了,人生的价值,不在于你拥有多少名牌包,住了多大的房子,开了多好的车。而在于,你是否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是否为这个世界,带来过一丝微小的、积极的改变。
假期结束,我回到城市,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我不再为感情的事焦虑,也不再抗拒社交。我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去经营自己的生活,健身、阅读、参加一些行业沙龙,结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开阔。
在一个朋友组织的徒步活动中,我认识了一个叫林晚的女孩。
她是一家公益组织的策划,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她不像王雅那样精致得像个瓷娃娃,她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像阳光下的向日葵。
我们很聊得来,从徒步聊到旅行,从公益聊到各自的工作。我发现,我们的价值观惊人地相似。我们都认为,物质是生活的基础,但绝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都更看重精神世界的契合与成长。
我们没有刻意地去追求什么,一切都发生得水到渠成。
我们会一起去逛菜市场,为晚餐的菜单争论不休;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为里面的情节又哭又笑;也会在工作上遇到难题时,互相打气,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有一次,我们路过君悦府。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在夜色中依旧灯火辉煌。
“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对林晚说,“我曾经在这里,经历过一场终身难忘的相亲。”
我把那个十八万的故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了她听。
她听完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指责王雅一家,只是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对我说:“其实,我有点感谢他们。”
“感谢他们?”我有些不解。
“对啊,”她笑着说,“如果不是他们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让你彻底看清了自己不想要什么。也许,你就不会那么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说不定,我们也就遇不到了。”
她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心里某个被忽略的角落。
是啊,那段糟糕的经历,并非全无意义。它像一个错误的参照物,反而让我更清晰地看到了正确的方向。它让我成长,让我沉淀,让我最终变成了那个,能够与林晚并肩同行的、更好的自己。
我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眼里的星光,笑了。
“走,我请你吃饭。”我说。
“去哪儿?不会又是君悦府吧?我可请不起回礼。”她调侃道。
“不去,”我摇摇头,“去街角那家开了二十年的兰州拉面馆。老板多放牛肉,一碗只要十五块。但是,那里的面,有家的味道。”
“好啊。”她用力地点点头,笑容比君悦府的灯光,还要璀璨。
我们转身,朝着那片温暖的人间烟火走去。我知道,那才是属于我的,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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