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走得早,妹妹周晴是我一手带大的。所以当她挺着八个月的孕肚,眼巴巴地看着我,说婆家那边没人手,想去月子中心时,我二话没说,直接刷卡付了全款。八万八,顶级的套餐,我只想让她舒舒服服地坐个月子,不受一点委屈。
可我没想到,这笔钱,差点掀翻了我们两家人的屋顶。
“姐,姐你快来!张伟要把月子中心退了!”妹妹的电话打来时,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压抑不住的愤怒。我正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听到这话,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
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跟总监打声招呼都忘了。一路闯了好几个黄灯,赶到月子中心时,正好看到妹夫张伟在前台跟工作人员掰扯。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额头上全是汗,一脸的焦灼和不耐烦。
“我说了,我们不住了!这钱必须退给我们!”他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子执拗。
周晴扶着腰站在一边,眼圈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张伟,你疯了是不是?这是我姐给我订的,你凭什么退?”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老公,是孩子的爹!八万八,你当这是八百八?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这钱拿来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扔在这种地方?”张伟一看到我,气势更足了,仿佛找到了可以评理的人,“姐,你来得正好,你评评理。我们就是普通工薪家庭,哪有这个闲钱?晴晴坐月子,我妈从老家过来照顾,不比这里差!”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走到他面前。我比张伟高半个头,常年健身,气场上就压他一截。我没看他,而是先走到妹妹身边,扶住她,轻声问:“没事吧?别动了胎气。”
周晴摇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这才转向张伟,声音冷得像冰:“张伟,这钱是我给我妹妹花的,跟你没关系。你既没出一分钱,也没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月子中心,她住定了。”
张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么不给他面子。“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是一家人,晴晴的钱就是我的钱,你的钱……你给她花了,我们以后也得还啊!这么大一笔人情,我们还不起!”
“还?我没想过让你们还。”我冷笑一声,“我只知道,我妹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孩子,理应得到最好的照顾。你妈来?你妈五十多岁的人了,让她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合眼地照顾产妇和新生儿?半夜两小时起来一次喂奶换尿布,她身体吃得消吗?到时候老的累倒了,小的没照顾好,一家人鸡飞狗跳,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句句扎在张一的痛处。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前台的工作人员见状,赶紧打圆场:“这位先生,这位女士,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我们这里的服务确实是物超所值的,很多产妇都反馈说……”
“不用商量了。”我打断她,然后看着张伟,一字一句地说,“今天,你要是敢把这个单退了,我就敢让我妹妹把孩子打了。你自己选。”
这话一出,不仅张伟,连周晴都惊呆了。她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姐,别……”
张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你这是威胁!孩子都快出世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能说出来,就能做得到。”我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张伟,我把周晴从小带大,她在我心里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让她受委屈,你也不行。你要是觉得这八万八花了心疼,行,我给你指条明路,现在就去跟我妹妹办离婚,孩子生下来跟我姓,以后跟你张家没有半点关系。这八万八,我只当是买了块狗皮膏药,扔了也不心疼。”
我的态度太过决绝,张伟彻底懵了。他看着我,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周晴,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狠狠一跺脚,转身冲出了月子中心。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我心里的火气才算消了一点。我扶着妹妹坐下,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说:“别哭了,有姐在呢,天塌不下来。”
周晴靠在我肩膀上,哽咽着说:“姐,他以前不这样的。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对我挺好的……怎么一到花钱的事上,就变成这样了?”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恋爱和婚姻,根本是两码事。恋爱是风花雪夜,婚姻是柴米油盐。钱,是婚姻最直接的试金石。
接下来的几天,张伟没再提退款的事,但也没给我和周晴好脸色。他每天下班回来,就板着一张脸,要么玩手机,要么打游戏,跟周晴一句话都说不上。家里气氛压抑得像冰窖。
我担心妹妹心情不好影响胎儿,干脆请了几天年假,天天过去陪她。我给她买各种孕妇爱吃的零食,陪她散步,跟她聊我小时候带她的糗事,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
那天晚上,我陪周晴看完一部喜剧电影,她心情好了很多。我正准备回家,张伟回来了。他看到我,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就径直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周晴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心里的火又“噌”地冒了起来。我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张伟,你出来,我们谈谈。”
里面没动静。
我加重了力道:“张伟,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把门踹了。”
门“咔哒”一声开了。张伟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你又想干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我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指着客厅里的周晴,“她怀着你的孩子,你一天到晚给她甩脸子看,你觉得合适吗?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怎么不是男人了?”张伟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每天辛辛苦苦上班挣钱养家,我容易吗?回来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是,你是有钱,你眼睛不眨就能拿出八万八。可我呢?我一个月工资才八千!我们还要还房贷,还要养孩子,哪样不要钱?你让她去住月子中心,倒是轻松了,可你想过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吗?”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我说:“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觉得我小气,觉得我算计,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在为这个家打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为这个家打算?”我气笑了,“为这个家打算,就是让你老婆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为了省钱而受罪?张伟,我告诉你,钱是人挣的,不是人省的。你一个大男人,不想着怎么提升自己,多挣点钱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反而天天盯着老婆坐月子这点钱,你丢不丢人?”
“我怎么没想着提升了?我天天加班,我容易吗?”
“加班?你加班是为了多几百块钱的加班费,还是为了能升职加薪?你的格局就这么点大吗?”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觉得这八万八是天价,是因为在你眼里,你老婆的身心健康,你未来孩子的安稳,就值这点钱。不,甚至还不到。因为你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
我们的争吵声惊动了周晴,她挺着大肚子走过来,拉住我们:“别吵了,姐,张伟,你们别吵了……”
“晴晴,你别管!”张伟甩开她的手,“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姐,我承认我没你有钱,没你本事大。但这是我的家,我老婆孩子,我说了算!这月子中心,她不能去!”
“她必须去!”我寸步不让。
“要去是吧?行!”张伟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子上,“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是我这几年攒的全部家当。你们不是要去吗?拿去!就当我找你借的,以后我慢慢还!月子中心必须退掉!”
他的意思是,宁愿把自己的积蓄给我,也要把月子中心退了。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问题。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又看看一脸无助的妹妹,心里一阵疲惫。跟这种认知水平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好。”我出乎意料地松了口,“张伟,我答应你。我去退款。”
张伟和周晴都愣住了。
“姐?”周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我对张伟说:“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这五万块钱,我不要。我给我妹妹花钱,心甘情愿。第二,退款可以,但是月子中心那边有规定,提前退款要扣除百分之二十的违约金。这笔钱,你来出。”
八万八的百分之二十,就是一万七千六。
张伟的脸抽搐了一下,显然是肉疼了。但他为了争这口气,还是咬着牙点了头:“行!我出!”
“好,一言为定。”我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给月子中心的销售经理打了个电话,开了免提。
“喂,王经理吗?我是之前预定了顶级套餐的周晴的姐姐。对,是这样的,因为一些家庭原因,我们这边可能需要取消预定,想咨询一下退款的流程。”
电话那头的王经理很客气:“啊?林女士,怎么突然要退呢?是我们的服务有什么问题吗?周小姐快到预产期了,现在退订再找别家可就来不及了。”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您就告诉我,能不能退,怎么退吧。”
王经理沉默了一会儿,说:“林女士,按照合同,提前退款是需要扣除百分之二十的违约金的。而且退款流程比较长,款项原路返还需要十五个工作日左右。您确定要退吗?”
“确定。”我瞥了一眼张伟,他正紧张地竖着耳朵听。
“那好吧。您需要带上合同和您的身份证,到我们中心来办一下手续。款项会在十五个工作日内,退回到您当时支付的银行卡里。”
“好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我看着张伟:“听清楚了?违约金一万七千六,你准备好。退的钱,十五个工作日到我账上。”
张伟的脸色很难看,但话已经说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说:“知道了。”
第二天,我“真的”去办了退款手续。我只是去走了个过场。我私下跟王经理达成了协议,这戏,我们得一起演下去。我甚至让王经理给我开了一张假的退款凭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已受理退款申请,扣除违约金后,剩余七万零四百元将退回原支付账户。
我把这张凭证的照片发给了张伟。他收到后,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那之后,家里的气氛诡异地缓和了下来。张伟虽然还是不怎么笑,但至少不再甩脸子了。他甚至开始主动问周晴想吃什么,饭后也会陪她下楼走走。他大概觉得,自己用一万七千六的“代价”,捍卫了男人的尊严,打赢了这场家庭战争,所以心情舒畅了不少。
周晴私下里忧心忡忡地问我:“姐,钱真的退了?那我月子怎么办啊?要不……就让他妈来吧。”
“傻丫头,你姐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我捏捏她的脸,“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交给我。”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张伟每天都在倒计时。他大概在等那笔七万多的“巨款”退回到我的账户,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我把这笔钱“还”给他们这个小家庭,用来还房贷,或者做理财。
第十五个工作日的下午,我正在给周晴炖燕窝,张伟的电话就打来了。
“姐,那个……钱,应该到了吧?”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急切和期待。
“到了。”我语气平淡。
“那……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把钱转给晴晴?”他终于图穷匕见了。
“转给晴晴?”我故作惊讶地问,“转什么钱?”
电话那头的张伟愣住了:“姐,你开什么玩笑?月子中心退的钱啊!七万零四百!不是说好了退回来吗?”
“哦,你说那个钱啊。”我舀起一勺燕窝,吹了吹,慢悠悠地说,“是退回来了。那钱已经到我钱包里了,就是我的钱了。我为什么要转给晴晴?”
“你……你什么意思?”张伟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尖锐得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鸡,“那钱本来就是给晴晴坐月子的!现在不坐了,钱当然要还给我们家!你怎么能自己拿着?”
“你们家?”我冷笑一声,终于撕下了伪装,“张伟,你搞搞清楚。第一,这八万八从头到尾都是我出的,是我赠予我妹妹的,跟你们张家没有一毛钱关系。第二,是你,非要吵着闹着退款,并且自愿承担了一万七千六的违押金。从法律上讲,赠予行为已经完成,后续因为你的原因导致赠予物价值受损,这笔损失应该由你承担。现在,我把剩余的钱收回,有什么问题吗?”
我故意把话说得文绉绉,我知道,这会让只有高中文化的张伟更加抓狂。
果然,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这是明抢!我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那钱就是我们家的!你必须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啊。”我话锋一转。
张伟一愣:“真的?”
“真的。你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那五万块钱的银行卡,再准备好一万七千六的现金,送到我面前。我当着你的面,把七万零四百转给你。是你‘买’下了这个不住月子中心的决定,不是吗?”
“你……”张伟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让他拿出六万七千六的真金白银,去换一个七万零四百的数字,他怎么可能干?他从头到尾,想的就是空手套白狼,既保住了面子,又能把我的钱弄到自己兜里。
“怎么?不愿意了?”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张伟,我把话给你挑明了。那七万块钱,就在我钱包里。你想要,就拿六万七千六来换。你不想换,那这钱就是我的。你自己选。”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家里的门被擂得震天响。张伟一脸狰狞地站在门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林晓!你把钱还给我!”他冲进来就朝我吼。
周晴吓得躲在我身后,脸色惨白。
我把周晴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张伟,你再吼一个字试试?信不信我马上报警,告你私闯民宅,威胁孕妇?”
他被我的气势镇住了,但依旧不甘心,喘着粗气说:“那钱是我们的!你凭什么不给?”
“就凭那钱是我挣的!”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月子中心的钱,我根本就没退!我跟王经理演了一场戏给你看而已!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用一万七的违约金捍卫了你的尊严?你错了!你只是暴露了你的自私、短视和愚蠢!”
张伟彻底傻眼了,他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对,就是骗你!”我毫不客气地承认,“不骗你,怎么能让你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看清现实?你心疼那八万八,那你有没有想过,周晴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那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她为你生儿育女,付出的是健康,是身材,是事业,甚至是生命!你连让她舒舒服服坐个月子都舍不得,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家的主人?”
我的话像重锤一样,一下下砸在张伟的心上。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
“我告诉你,周晴这个月子,就在那家八万八的中心坐定了!钱,我一分都不会少花。至于你,”我指着他的鼻子,“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照顾她。要是你还钻在钱眼里,觉得委屈,觉得不甘心,门在那边,现在就滚!离婚协议书,我明天就让律师给你送过去!”
张伟浑身一颤,他看着我决绝的眼神,又看看身后泪流满面的周晴,终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他抱着头,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我的话,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也打碎了他那点可怜又可悲的“大男子主义”尊严。
那天之后,张伟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提钱的事,开始学着照顾周晴,给她按摩浮肿的小腿,半夜会起来给她倒水。虽然动作笨拙,但眼神里的愧疚和心疼是藏不住的。
一个月后,周晴顺利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我把她送进了那家月子中心。张伟没有再阻拦,反而每天下班都第一时间赶过去,笨手笨脚地学着给孩子换尿布,喂奶。
看着妹妹在专业护士的照顾下,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孩子也被养得白白胖胖,张伟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姐,谢谢你。我以前……真是混蛋。”
我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如果真的觉得亏欠了周晴,就用一辈子去补偿。
那七万零四百块钱,我没有再提。它就像悬在张伟头顶的一把剑,时刻提醒着他,他的妻子和孩子,曾经因为他的短视和自私,差点失去了最好的保障。
后来,张伟工作努力了很多,不到两年就升了职,薪水也翻了一番。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他对周晴也始终如一。
有时候我会想,婚姻里,钱真的很重要。但比钱更重要的,是一个男人的格局和担当。钱可以再挣,但一个女人的心,冷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我很庆幸,在我妹妹的心彻底冷掉之前,我用最激烈的方式,为她守住了最后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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