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咱们都搭伙过日子这么久了,你看……是不是该把证领了?我也好给你个名分。”饭桌上,老赵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含含糊糊地开了口。我夹菜的手一顿,眼皮都没抬,淡淡地回了句:“领证?可以啊。不过老赵,有些事,咱们得先试试。”老赵一听,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以为我松了口,可他压根没懂我话里的意思。
这事儿啊,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那年我刚满六十,老伴走了快十年,儿子一家在省城,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我一个人守着这套两室一厅的老房子,日子过得跟白开水似的,没滋没味。社区的热心张大姐看我孤单,非要给我介绍个老伴,说的就是老赵,赵建国。
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园的相亲角。老赵比我大三岁,六十三,退休前是哪个厂里的车间主任,看着人挺精神,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口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他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问我退休金多少,身体怎么样,儿子孝不孝顺。我也没藏着掖着,一一都跟他说了。
聊下来感觉还行,至少是个实在人。老赵也挺满意,说:“王姐,我也不绕弯子。我找老伴,就图个安稳。我那口子走了五六年,一个人冷锅冷灶的,不是个事儿。你要是觉得我行,咱们就处处看。”
我当时寻思着,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图个啥?不就是找个人说说话,生病了身边有个人递杯水嘛。我就点了头。
处了小半年,老赵对我确实不错。隔三差五买点菜、拎点水果上我家来,屋里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一个电话他就蹬着自行车过来了,二话不说就动手修。街坊邻居都说我找了个好人,我也觉得这晚年有个伴,心里踏实多了。
感情升温后,老赵就提出了搭伙过日子的想法。他说他那套老房子租出去了,一个月能有一千五的租金,搬过来跟我住,房租钱就当生活费,买菜做饭他全包,水电费他也出。我一听,这条件挺好啊,自己啥也不用掏,还多了个人照顾,就答应了。
老赵搬来的那天,带来了两个大皮箱,把他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挂进了次卧的衣柜里。我当时特意强调了:“老赵,咱们搭伙可以,但得分房睡。都这岁数了,别让人说闲话。”老赵当时满口答应:“行行行,王姐,都听你的,你说咋样就咋样。”
刚开始那两年,日子过得确实舒心。老赵是个勤快人,每天天不亮就去早市买最新鲜的菜,变着花样给我做早饭。我有点老胃病,他就学着熬各种养胃粥。我喜欢跳广场舞,他就在旁边给我拎着水壶扇着扇子。我俩就像一对真正的老夫老妻,邻居们都羡慕得不行。
可时间长了,有些事就变了味儿。
老赵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我提他那些“老哥们”的事。今天说老李头找了个小他十岁的,俩人跟年轻人似的,腻歪得很。明天又说老张家那个,俩人天天晚上手拉手出去遛弯,看着就恩爱。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听得明白,他是嫌我俩太“清汤寡水”了。
有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看见老赵没在客厅看电视,次卧的门也开着。我正纳闷,一转身,他从我卧室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我的睡衣,眼神有点躲闪。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他干嘛。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看你这屋空调凉快,就进来待会儿。”
我当时心里就不舒服了,但也没发作,只是把睡衣拿了过来,说了句:“天不早了,早点睡吧。”把他堵在了门外。
从那以后,老-赵的试探越来越明显。有时候我俩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手会“不小心”搭在我肩膀上。有时候我做饭,他会从后面贴过来,说要帮我拿东西。我都装作不懂,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我不是什么封建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夫妻间那点事我懂。可问题是,我俩不是夫妻啊!
我心里有杆秤。老赵这个人,对我好是真好,但心思也活泛。他儿子赵勇,我都见过好几次了,三十多岁的人,没个正经工作,隔三差五就来我这儿,嘴上喊着“王阿姨”,眼睛却在我屋里乱瞟,话里话外打听我这房子的情况。老赵每次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但那点小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父子俩,怕是早就惦记上我这套房子了。我老伴走得早,这房子是我婚前我父母给买的,房产证上就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儿子虽然在省城,但每个月都给我打生活费,还说等他那边稳定了就接我过去。我这房子,将来是要留给我儿子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就被人算计了去。
当老赵提出领证的时候,我才会说出那句“先试试吧”。
老赵一听“试试”,眼睛都亮了,搓着手说:“咋试?王姐,你说咋试都行!”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慢悠悠地说:“老赵,咱们搭伙也好几年了,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领证是大事,不能马虎。这样吧,从下个月开始,你把你那房租,还有你的退休金,都交给我来管。家里的开销,人情往来,都从这里面出。咱们就像真夫妻一样,过一年。如果这一年过下来,你觉得舒坦,我也觉得踏实,那咱们就去领证。你看行不行?”
我这话一说出口,老赵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那点退休金加上房租,一个月少说也有五千块。平时他自己攥着,除了家里的开销,剩下的他怎么花我从来不管。现在要全交给我,他那儿子赵勇还能那么方便地从他爹这儿拿钱吗?
老赵愣了半天,才干笑着说:“王姐,你这是……信不过我啊?咱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钱放谁那儿不一样?”
“那可不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没领证,咱们是搭伙。领了证,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钱就得往一处使。你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领证,谈什么过一辈-子?”
我把话说到这份上,老赵没词儿了。他扒拉着碗里的饭,半天没吭声。这顿饭吃得悄无声息。
从那天起,老赵就蔫儿了。做饭还是照样做,家务也照样干,但话明显少了,也不再跟我提那些老哥们儿的“恩爱”事迹了。我知道,我的提议戳到他的痛处了。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他儿子赵勇又来了。这次没带东西,进门就拉着张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老赵把他拉到次卧,关上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能听到争吵声。没多久,赵勇摔门而出,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肯定是老赵把我的提议告诉他儿子,他儿子不干了。断了财路,他能乐意吗?
那天晚上,老赵第一次没做晚饭,自己坐在沙发上抽闷烟,把个客厅搞得乌烟瘴气。我也不说他,自己下锅煮了碗面条吃了。吃完我把碗一放,坐到他-对面,说:“老赵,想明白了没?要是觉得我这要求过分,那咱们就还跟以前一样,搭伙过日子,谁也别提领证的事。你要是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你的东西都在次卧,随时都能搬走,我绝不拦着。”
我的态度很明确,要么,你真心实意跟我过日子,把经济大权交出来,断了你儿子啃老的念想。要么,咱们就一拍两散。想空手套白狼,惦记我的房子,门儿都没有!
老赵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王秀兰,我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多!我对你不好吗?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防着我?”
我冷笑一声:“赵建国,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好,图的是什么?你要是真想跟我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提的要求过分吗?还是你觉得,你的钱比我这个人更重要?你那宝贝儿子三天两头来打秋风,你以为我瞎吗?你要是真想领证,就得拿出个态度来,让他知道,以后这个家,是我当家!”
这番话,彻底撕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老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我看得这么透彻。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后指着我说:“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他摔门进了次卧。
那一晚,我俩谁也没睡好。我知道,这坎儿过不去,我俩就完了。但我一点也不后悔。都这把年纪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更不想让自己后半辈子的保障,被别人算计了去。儿子指望不上,我就得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老赵已经不在了。次卧的门开着,里面的东西搬空了,床上叠着他睡过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桌上留了张纸条,上面是他的字,写着: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我拿起那张纸条,看了半天,然后平静地把它撕碎,扔进了垃圾桶。五年的相伴,就换来这么一句话。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街坊邻居看老赵走了,都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只说,缘分尽了。张大姐还替老赵说了不少好话,说我太强势,把这么个好男人给作没了。我笑笑,也不解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们看到的,只是老赵对我百依百顺的表面,看不到他和他儿子背地里那些小算盘。
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我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去跳广场舞。虽然偶尔会觉得孤单,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踏实。房子是我的,退休金是我的,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防着谁。
你们说,我这事儿做得对吗?都这把年纪了,找个伴儿固然重要,但守住自己的底线和财产,是不是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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