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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庄印芳这个名字,对于邳州人来说,可谓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20世纪80年代,这位“子弟兵的母亲”开始让人们熟知。尤其是聂荣臻元帅在自家客厅里接见了她,并深情地对她说:“战争年代有个‘子弟兵的母亲’叫戎冠秀。现在我把这个称号送给你。后来,她又被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时间倒退到20世纪70年代。那时的庄印芳可以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是第一个采访她的人。
一九七○年九月,邳县革委会要筹备召开“邳县第二届学习毛泽东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政工组里的宣传组便紧急调集二十多个人来写积极分子个人的典型材料。
在那二十多个人里,除了我一个人是老三届的高中生外,其余人员均是待分配的大学中文系毕业生。那时,我的压力山大。二十多个人,每人都分得了一个要整理的典型材料。分配给我写的是百货公司的张守翠。初见张守翠,知道了她是百货公司第三门市部的负责人。张守翠不到三十岁,人长得很俊,俊就俊在两只大眼睛上,清澈纯净,光彩照人。我当时所在的单位是肉联厂,虽与百货公司同属商业局领导,但我对三尺柜台发生的事总觉陌生。开始写她,不是那么顺手。后来,我紧跟着张守翠,连她外出,我也随着。对在她身上发生的全心全意为顾客服务的事全面了解后,写起来就比较得心应手了。宣传组长朱廷香看了我写的初稿,很满意。
朱廷香组长又让我写马庄煤矿的一个先进典型。事迹很单纯,即建矿初期,矿上抽调一批任劳任怨、埋头干活的壮劳力,去埋电线杆子。在山地挖深坑很难(那位先进个人如今我已不记得他的名字),别人一天只埋好一棵电线杆子,他却能埋好两棵。这个人的先进事迹,不作大会发言,只作典型材料,写起来也不费功夫,只要把他吃苦耐劳的精神源于学习毛主席的著作就行了。
这个任务完成后,朱廷香组长又压给了我第三篇稿子。他对我说:听说运河公社有一个废旧砖瓦窑厂,那里新成立了一个生产队,队长是个女的,我说不出她的名字,是共产党员。干得很好,由落后变为了先进。你去深入细致地采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她树为典型。
能把张守翠这个先进人物的典型材料写好,我对能写好庄印芳这个典型也充满了信心。
那是一个霜冻寒冷的早晨,我骑着旧脚踏车便去了那个窑厂所在的生产队。白霜蒙地,干冷干冷。身上冷,心里却不觉得冷,一想到那些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的先进事迹,就会觉得自己赶不上人家。火红的年代,哪有人还考虑个人得失呢!
初见庄印芳,她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村妇女。年龄不到四十岁,说话慢条斯理,穿着极为普通,待人真诚。
交谈中,我得知她的娘家是占城东边梨园大队周屈徐庄上的人。我的老家也是那里。要不是搬家到外祖父的村上住,我和庄印芳应是一个生产队的人。她的哥哥庄印楼当年是跟随我的父亲参加革命工作的(70年代,庄印楼任铜山县司法局副局长)。说到这里,我们便拉近了距离。
说是采访,不如说是拉家常。
说到她把生产队的工作搞得好,她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
人民公社化时,她们这个生产队在公社的版图上还没有。
印芳大姐推心置腹地对我说:“面对这样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员,人心各异,难领导啊!你若不带头,那活就没人去干。酷热的三伏天,你不带头钻进密不透风的高粱地里去打秫叶子,谁会往那高粱地里钻?!严冬挖沟开渠,夜里涌出的泉水,第二天早上上工,沟里成了薄薄的冰。你不带头往里跳,指望别人来开个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因为一直是我带头往冰水里去,哎呀,……俺弟呀……我真的难以启齿了……连俺女人身上那事都断了,不来了……”说着,痛苦地流泪了。
一件事一件事的讲述,无不体现出她这个共产党员在这块特殊地盘上的独特作用。
获取了庄印芳大姐的第一手材料,我便进行深度的揉合和加工。让她在讲述中有根有据,巧妙结合,合情合理。万变不离其宗,所有的动力都是来源于学习毛主席著作,所取得的成绩都归功于党。她不识字,给她写好的讲话稿她也不会念,怎么办?我便给她写成既有条理又能熟记、张口就来的说辞。比如:讲述中,她进行自问自答:你知道俺为什么不怕困难么?是因为俺是共产党员;你若问俺克服困难的动力是从哪里来的?是因为俺读了毛主席的著作。你若再问毛主席最精辟的论断是什么?那俺就背给你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至于她向我讲的女同志的那点隐私,我也给她巧妙地、隐秘地点出来,让人一听便明白,明白之后便同情。
在冬末召开的邳县第二届学习毛泽东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庄印芳的发言,得到了千余名与会人员的一次又一次鼓掌。
那时的革委会是军队掌权,要让首长们高兴和看重,我在她的讲话稿中专门提到了她从16岁起就开始拥军的事。
那次大会之后,运河公社的领导们,深深感到:庄印芳为公社争得了荣誉,并决定:补选她为公社党委委员,并分管妇女工作。
从那之后,县里再没有召开过类似的会议。那些年,印芳大姐似乎被外界冷落了。往日的那些繁杂而紧张的会议,让她心里感到很充实很满足。用她的话说,如今,俺像个多余的人一样。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连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吴桂贤都回原来的单位了,俺这个临时搭班子的党委委员,那还算个事吗!陈永贵也由国务院副总理到北京郊区的一个农场当厂长了!俺想得开!已是八十年代了,只提改革开放,搞活经济了,不提活学活用、学用结合了。
“我该怎么办?”除了“活学活用”,我该做点什么?庄印芳暗自发问。这一问,便有了答案。“我从十六岁起就做军鞋,拥戴解放军,和平年代,搞拥军,不是继承传统吗!”但转念一想:那个年代,缝缝补补行;当今时代有物资才行。物资需用钱买,钱,到哪儿去筹集呢?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在思索:改革开放的年代了,该闯一闯!当一个“弄潮儿”!没有资金啊!庄印芳苦思冥想,连借带磨,开个小商店吧!日常的小百货,家家用得着的。主意一定,她便和丈夫陈宝光全身心地投入到小商店网点中去。细心的人们总会看到,在他们家小店的柜台上常常出现两碗稀饭、一碟咸菜。辛苦归辛苦,赚多赚少总归能赚到。到了每月盘点时,她有点吃惊了。本来赚的就不多,去了税金,那就更少了。思虑再三,要解决这个矛盾,我赚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拥军呀!每当税收人员上门时,她的软磨硬缠见到了效果。
她拥军的点点滴滴,被从部队复员回来的孙宜方同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曾经的军人,对拥军的人有着天然的亲近。从那时起,宜方同志就默默无闻地当上了印芳大姐拥军路上的“高参”。“饮水要思源,拥军当模范”,成为他们努力奋斗的目标。
庄大姐常说的话就是:“俺呢,没有多少文化,俺就知道拥军。1948年底,解放军打碾庄圩,俺那时才16岁,就连白加夜地做军鞋。为什么那么上心呢?因为解放军把咱们这里解放了……如今富裕了,更不能忘本,俺要一生一世地拥军,直到死……
别管讲了多少遍,人们百听不厌。这一讲,还就讲到了北京的大舞台上了。
印芳大姐走了几年了。写她的模范事迹,那是过去的事。她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和荣光。她的不平凡人生所蕴含的意义永远闪光和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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