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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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形状1》 代洲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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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沐爱河》 代洲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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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秋千》 代洲 2025
◎后商
展览:如沐爱河
展期:2025.9.6-10.5
地点:站台中国
月光投映在海面或江面,悠远荡漾地抵达观者。在人的视觉中,月光和它的投影呈现为一条指向人眼的粗勒、漫长的线条。像观看月光一样,人们会用纵深的视觉观看周遭的世界。基于此,西方古代艺术家发现了视觉的消失点,中国古代的文人们也常常假想,月光在伴着他走。这些都是人类确信着自己的存在与价值的时刻。
线条转变的背后
在代洲的画中,这条抵达眼球的长竖线变成了由无数个横线交织而成的线。这是一次意图的改良,也是一次感知与精神的改良。标志之作是《荡秋千》。画面的女子,静止在从秋千落地的一瞬,在她身体的外部,还有一两个粗黑轮廓,它们似乎意味着前几个瞬间暂留的影子。
为了表现时间在画布的暂留,代洲将通常顺着身体涂抹的线条,更改为横切着身体的线条。女子的手和腿被致密的横线所填充,这导致了她不仅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和界限,也没有一个清晰的内在和主体。从色彩和构图来说,她是被外部的世界所切割、磨损的;从某种社会意味来说,她像是拒绝了某种固定的情绪或状态,同时希望寻找到另一种情绪或状态,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观众也是。如果观众希望从代洲的画中,找到某种心理现实主义、表现主义、抽象的精神,他肯定失望极了,因为他什么也找不到。观众只会感受到,那些他习以为常的竖线条变更成了横线条,而他眩晕在这些图像和色彩中。
像这样将竖的线条转变为横的线条的形式,只会发生在富有了的中国。充沛的基础设施、海量的工业品是它的基础,从精细的民俗到优雅的工笔,中国式审美是它的另一个基础。两相叠加,促成了代洲所表现的这种形式,一种可以表述为繁茂的植物生机或者广阔的人类生态的形式。我曾在北京的街头注意到这种形式。尤其在黄昏时分,行道树或景观树以相当摇曳的姿势在空气中摆荡,叶片和叶片之间泄露出自然的秘密。
同样的形式,我们可以在今天的生活的各个角落中发现,很难说它是一种物质主义,还是一种极简主义,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距离它最近的是浪漫主义和印象派对自然的绘写。但,以代洲为例,代洲的形式显然较之多了几分简约,因为它承载了二十世纪以来的抽象和立体主义绘画。
被马赛克化的人
《荡秋千2》《没有水的泳池》则标志着另一种倾向,既是绘画倾向,也是艺术倾向。简单来说,人被马赛克化了,人的情感和精神被马赛克化了。马赛克化,也可以说是像素化、朦胧化。
想想看,今天的人的一生由什么构成的?他比之前时代的人接触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信息、更多的感受,但更多的接触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智慧和足够的完整。当然,这也并非如一些学者声称的那样邪恶。在这个过程中,他成为了平均的人,也成为了模糊的人。
在艺术领域,大卫·霍克尼、亚历克斯·卡茨的“表面”指示了这一点。在中国,代洲前有个别的艺术家进行过零星的尝试,而从代洲成为艺术家的21世纪,更多艺术家加入其中,形成了一股潮流,这是业内与社会一道促成的。
《拉他泡》《时间的形状1》《时间的形状2》《时间的形状3》所讲述的不再是代洲依赖的魔幻现实主义故事,而是每个人都变成马赛克后的故事。代洲常常提到时间,我却认为,这是去时间的、反时间的。
发出文艺复兴先声的哲学家皮科·德拉·米兰多拉曾在《论人的尊严》演讲稿中,对“人”作出、恢宏又精妙的论断:“人……因为感觉的敏锐、理性的洞察力及智性之光而成为自然的解释者;人是不变的永恒与飞逝的时间的中点,是纽带,是世界的赞歌。”在皮科看来,人在世间“没有固定的位置或专属的形式”,这使得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选择决定每个人的自然。也就是说,人存在于世界的中心,在那里人可以关注和凝视万物。
浪漫化的绘画表达
多年前,追随德国艺术家马库斯·吕佩尔茨、丹尼尔·里希特等,代洲来到了柏林。他重新发现了弗里德里希,还有蒙克。日后,弗里德里希“细节具体的沉默空间”成为了代洲画中的背景,“溢出画面的澎湃情感”成为了主体。“夜晚的深蓝”系列是他的新起点,像不愿拘泥于只做一个好学生一样,代洲把深蓝这个色彩词升格为象征词,这意味着对艺术更多元的想象。
逐渐地,像美国艺术家艾瑞克·费舍尔一样的“不安的日常”开始成为代洲的主题。上世纪80年代,艾瑞克·费舍尔基于早年在玻璃纸上绘画的实验,将光与影的美学加诸郊区或度假场景中的人。焦虑、挑衅、创伤,但又充满速度与激情,这是美国式的浪漫。中国式的浪漫,如代洲的画,也是如此,只是不对外张扬。然而,不止于社会性的浪漫,还有精神意义上的浪漫主义。
德国浪漫主义作家诺瓦利斯说,世界必须被浪漫化。新浪漫主义已经到来。我们可以从太多迹象中找到证据,比如对数字世界的拒绝,对世俗经验的反叛,或者对灵性的关照,对精神的培育,对纯粹情感的渴望。
“画家不应仅仅画他眼前所见之物,还应画他内心所见之物。如果他内心一无所有,那么他也应停止画他眼前之物。否则,他的画作将如同西班牙屏风,背后只让人联想到病人或死者。”大约19世纪30年代,年老的弗里德里希在面对“自然主义者”的席卷时,作了如上回应。
不协调、任意性、流动、渗出、漂浮,以及最重要的,迷失、超越,这些代表着不确定性的词语恰好解释了代洲的绘画,在浪漫的绘画表达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天真的人。图源/站台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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