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特：滥用政治手段是现代政府通病，但结果常常适得其反

“有限政治”有多重要，早已无需多言。把权力关进制度和法律的笼子，是人类最古老的政治命题。

常见的对有限政治的捍卫，有洛克、孟德斯鸠的分权理论，休谟的文明三原则，亦或是阿克顿勋爵“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那样的金句。

经济学家兰迪·西蒙斯从公共选择的视角发现——政府是由人构成的，而人性必然是有缺陷的。政府权力如果不受限制，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乃至拖垮国家；政府官员也会谋求私利，滥用权力寻租、索贿、受贿......

“滥用政治手段是现代政府的通病，结果常常适得其反”——在美国，最早意识到这一趋势并公开提出警告的人，是政治学大师汉娜·阿伦特。

▌政治上的“绝对正确”可能是虚伪和压迫

1957年，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不顾州长和白人民众的反对，动用101空降师，迫使阿肯色州一所只接纳白人的高中，接受了9名黑人学生。空降师保护黑人学生的照片，甚至成了“年度照片”。

这件事因为占据了“道德高位”，从而在政治上“绝对正确”，艾森豪威尔赢得铺天盖地的声誉，也使美国在外交上赢得有利地位。

▲1957年艾森豪威尔出动101空降师用暴力阻止黑人学生入学

阿伦特却唱起反调。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另类”观点，但这次事关教育、事关未来，引发了更大轰动。阿伦特认为，美国的族裔歧视源于复杂的历史背景，以为依靠政策就能解决这一问题是一种天真。政府看似在禁止族裔歧视，实际却强行将黑人学生置于被歧视的具体环境中，这是虚伪，更是压迫，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乡愿”。

今天，很多地方依然热衷于给予少数人群“赋权”，从而斩获更多底层民众的支持，但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这不仅伤害了更多人的合法权益，同时也伤害到了被“赋权”的人。想想阿伦特半个世纪前就发出的警告和做出的剖析，让人不胜唏嘘。

▌警惕谎言，就是保卫自由

1971年6月，《纽约时报》发布了《五角大楼文件》，这是美国国防部一份有几千页之多的越南战争秘密报告，记录了政府在战争问题上，用谎言蒙骗国会和公众的全过程。此前，尼克松凭借“反战”立场赢得大选，但后来，尼克松不仅违背了反战诺言，还扩大了美国的军事行动。

▲越南战争

阿伦特认为，《五角大楼文件》标志着，“政府公关”已经成为现代世界最普遍的谎言。政府不仅欺骗了民众，连自己也欺骗了。而谎言的背后，是政府是对自身形象的迷恋、是权力的滥用，更是对民众自由的忽视。

在美国之外，阿伦特还关注到了东欧地区的政治问题。她指出，SL的报刊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创造了一种“SL语言”，这种语言背后是自上而下、无孔不入的权力，它不仅是假大空的文风，更是败坏了SL人的思维和表达方式，而这种做法与纳粹的战争宣传没有本质区别。

在今天，阿伦特担心的现象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严重，比如2020年被曝出的“北马其顿假新闻工厂”，在各国政府“换届”期间，它平均每天生产上万条假新闻；再比如，德国政府被曝出的数据造假，德国民众指责政府以数据为借口，滥用权力。

但如果一个社会都是政治谎言，没有真相，那人们又何来真正的言论自由、思想自由？这是阿伦特在半个世纪前留下的大哉斯问，也是她一生最关注的问题。

1975年12月4日，汉娜·阿伦特溘然长逝。葬礼上，她最好的朋友为她写下最深情的悼词：她经受了20世纪最多的暴力，她比任何人都更能代表20世纪的暴力史，但她却致力于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