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直至胜利——这就是人民的逻辑,他们也是决不会违背这个逻辑的。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又一条定律。俄国人民的革命曾经是依照了这条定律,中国人民的革命也是依照这条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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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若不放在革命史的语境里,也同样能解释一起看似普通的企业纠纷。9月底至10月初发生的安世半导体风波,从一个多层面的冲突,迅速演变为国家意志与跨国资本之间的较量;而安世中国发给全体员工的那封公开信,则成了这场争端的转折点,既昭示了企业自身的立场,也映射出更广泛的地缘政治与供应链现实。
从时间线回看,9月30日荷兰当局对安世半导体采取了实质性控制措施,暂停了张学政担任的某些董事职务,并由荷方指定新的管理人。荷方给出的解释集中在安全与商业转移风险上,外界则普遍猜测这一举动在美荷之间的政策协调下展开。《南华早报》等媒体援引的消息称,此前有关于闻泰科技计划将制造业务迁回中国的动向,成为荷方罕见接管的直接诱因。紧随其后,中国商务部在10月4日发布了针对性的出口管制,限制安世(中国)及其分包商向外输出在华生产的特定成品零部件与子组件。大约在事件爆发后的第20天,安世(中国)通过其微信公众号向员工发布了一封声明,明确宣称国内公司是“扎根中国、战略放眼全球的中国企业”,并强调公司依法独立经营,法定代表人拥有最终决策权;同时要求员工继续按照国内公司的指示执行工作,并有权拒绝任何未经国内公司法定代表人同意的外部指令而不承担纪律或法律责任。声明还特别交代,安世在国内的所有实体运转与员工薪酬福利正常,由国内公司负责发放,而非荷兰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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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事实并置,可以看到几条不容忽视的逻辑链。其一,法律与控制权并非总能完全对等。公司在法律上登记地或控股关系的形式,未必反映出其供应链、生产重心与员工生态的真实所在。安世的业务结构恰好印证了这一点:设计据称仍在荷兰奈梅亨进行,晶圆在曼彻斯特与汉堡阶段性生产,但据内部与行业知情者透露,超过七成的中间产品最终运回中国东莞进行封测与组装,绝大多数成品回流中国市场销售。换句话说,法律意义上的“荷兰公司”在运营上更像是深度嵌入中国制造体系的企业,而这又是很多跨国半导体厂普遍存在的现实。
其二,政府干预与国家安全的界限在当代供应链竞争中被不断拉扯。荷兰的接管声明强调的是防止关键资产与知识产权转移出欧洲的风险,这在西方国家近年的政策框架里并不鲜见;与此同时,中国也不可能对本国在境内已形成的产业链和数以万计的就业置之不理。出于这一考虑,商务部的出口管制既有保护国家产业链稳定的考量,也带有明确的信号传导意图:在关键时刻,国家有能力并愿意采取必要手段维护本国经济权益。这种互相试探式的较量,使得原本的企业治理纠纷被迅速政治化、国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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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企业本身在两种力量之间的选择并非纯粹出于爱国或利益;更常见的,是在法律义务、员工安全、业务连续性与跨国股东压力之间寻求一个能够维持日常运转的平衡点。安世(中国)那封面向员工的公开信,表面上是一份程序性的工作指引,但在舆论与法律意义上却承担了更重的职责:它既是对员工心理与劳动关系的安抚,也是向国内外利益相关方宣布企业在中国的运营主权。信中允许员工拒绝未经国内公司法定代表人授权的外来指令,这一点在实践中具有实际效力,因为它直接影响到现场操作、订单执行与供应链节奏。
从更广的视角看,这场事件不是孤立的。全球半导体供需本就紧绷,任何针对主要供应商的波动都会立刻扩散到整条产业链。安世的芯片虽然并非晶圆工艺最前沿的产品,但体量大、应用广,尤其在汽车电子领域占据举足轻重的位置——这正是全球汽车与电子产业高度依赖的基础件。荷兰当局的行动与随后的中方反制,短期内可能导致供应不确定性上升;中长期看,它将推动更多国家和企业重新评估“去风险化”的路径,或加速关键节点的在地化和多元化布局。
此外,舆论战场的影响也不可忽视。荷兰经济事务负责人在公共媒体中表达希望与中方对话、化解僵局的意愿,说明事态的外交维度已被迅速放大。与此同时,社交平台上对荷兰行动的批评与嘲讽,反映了普通民众对“外来干预”敏感度的提高,以及在国家利益面前对“产权正义”与“市场规则”两者权衡的情绪化反应。这种情绪一旦被政治力量或媒体放大,就会对双方后续的谈判空间与解决方案构成新的制约。
细节往往能揭示立场转换的微妙瞬间。在安世中国发布声明的那天,东莞的生产线照常运转,车间里的工人照例穿梭、封装机继续轧动,HR部门则在内部系统里推送了关于“接收指令合法性的工作指引”。这些看似平常的动作,正是企业试图在国家与资本之间、在合规与生产之间找到稳住阵脚的具体呈现。与此同时,荷兰方面在公开场合强调的是法律与国家安全的优先性,这种话语与企业在日常层面做出的实际调整之间形成了张力。
展望未来,这一事件提出了几个亟待回答的问题:跨国公司在全球化与在地化之间如何重新定义自己的“归属”?政府在保护国家安全与维护国际商业规则之间应如何把握尺度?又有多少企业会因此调整其全球布局,以减少此类突发政治风险的暴露?当供应链成为国家竞争的一部分,企业、市场与国家三者之间的边界将变得更模糊,也更容易被政治因素所干预。
当下的事实是明确的:在这场围绕安世半导体的较量中,企业选择了在中国的运营主权,国家用政策手段回应了外部控制的挑战,而涉事的国外当局则在舆论与外交上寻求缓和。下一步是谈判、是制度梳理,还是更普遍的产业重组,仍取决于多方在利益与安全之间的讨价还价。哪一种结果对全球半导体生态影响更深远,还有待时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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