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天是周三。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民政局人不多,办完手续才上午十点半。
前夫开车送我和儿子到新租的房子楼下,没下车,只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我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路边,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拐进主路,消失在车流里。儿子小宇站在旁边不说话,他今年十七岁,正是最敏感的年纪。
房东陈大哥提前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密码箱里。这是个老小区,六楼没电梯,我拖着箱子爬到三楼就得歇一会儿。小宇想帮我,我摆摆手,让他先上去开门。不是矫情,只是突然觉得,这种时候如果连箱子都拖不动,那我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
房子六十平,一室一厅,家具齐全。我看房的时候陈大哥说,他母亲去世后这房子就空着,租给我算是有个照应。当时我没多想,只觉得价格公道,离儿子学校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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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来第三天,水龙头坏了。
我试着自己修,拿着扳手拧了半天,水不但没止住,反而喷得更厉害。小宇放学回来,看见满地的水,什么都没说,默默去拿拖把。我蹲在地上,突然就想哭。不是因为水龙头,是因为这些年我一直在假装,假装自己很能干,假装什么都能应付。但其实我就是个普通女人,会老,会累,会在水龙头坏掉的时候手足无措。
给陈大哥打电话时,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他说马上过来,二十分钟后就敲门了。他穿着深灰色的夹克,头发有些乱,大概是急着出门没顾上整理。修水龙头很快,十分钟就好了。他没急着走,在客厅站了一会儿,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住得还习惯吗?"他问。
"挺好的。"我说。
他点点头,又说:"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别客气。"
这种话我听得多了,租客和房东的客套,我懂。我送他到门口,道谢,关门。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但陈大哥第二天又来了,带着一个工具箱。他说怕还有别的东西坏了,不如一次检查清楚。我本来想拒绝,但他已经进门了,动作很自然,好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检查了所有的插座、灯具、门窗,甚至连煤气灶的火焰都调了调。我站在旁边看着,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习惯了前夫的漠不关心,习惯了把需求压到最低。突然有个人这样认真地帮我,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弄完这些,陈大哥收拾工具箱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母亲走之前跟我说,这房子以后要租给真正需要它的人。我看你们母子俩,就是这样的人。"
我愣住了。他没看我,只是继续收拾东西,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不是感动,也不是感激,更像是一种被看见的感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维持体面,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我过得不好。但在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周的房东面前,我所有的伪装好像都不必要了。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躺在床上想,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别的什么?四十九岁的女人,不该有这种心思了。但我没办法不去想。
后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他总会找些理由过来,有时候是说小区要换燃气表,有时候说物业通知检查消防。我知道这些大多是借口,但我没有戳破。
有一次是周六下午,小宇去同学家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陈大哥来送当季的水果,说是朋友果园里摘的。我让他坐下喝杯茶,他没推辞。我们聊起各自的生活,他说他离异十年,一个人过惯了。我说我也是,刚开始新的生活。
聊着聊着,他突然问我:"你后悔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我想了想,说:"不后悔。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如果早几年做这个决定就好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懂我的意思。那种懂,不需要太多解释。
那天他走的时候,我送他到门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你这样的女人,不应该一个人过。"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笑了笑,说:"但你如果需要一个人过一段时间,我也理解。我就在楼下,不着急。"
然后他转身下楼,留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心里乱成一团。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突然就哭了。不是难过,是一种释然。这么多年,我终于遇到一个不逼我、不催我、只是安静地等着我的人。四十九岁,带着儿子,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定型了。但他那句"不着急",让我突然觉得,也许一切还有可能。
也许,人生真的不会在任何年纪停止转机。只是这一次,我想慢慢来,好好看清楚,这个人,这份感情,值不值得我再认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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