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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这一年,我才读懂生活》
曾经,我数着日历盼退休。想象中那是人生的黄金时代——再不用在寒冬清晨挣扎起床,不必揣摩领导眉头深浅,无需在酒桌上强颜欢笑。想到能拿着养老金游山玩水,每个细胞都雀跃着:西藏的雪山、江南的古镇、西北的荒漠,都在向我招手。
可当真摘下工牌那天,自由却变成了失重。
第一个月像放长假,我把几十年缺的觉都补了。第三个月开始,手机安静得让人心慌,曾经响个不停的微信群沉寂了。原来所谓的“自由”,是清晨六点自然醒后不知该做什么,是看着太阳从东到西划过整个天空,是突然发现今天、昨天、前天竟然毫无区别。
我也试过重启生活。翻出珍藏的旅游攻略,却想起除西藏、青海、台湾外,全国省份早已踏遍——而且孙子四点放学需要接送。打开老年大学招生简章,看见课程表瞬间想起少年时代被作息支配的恐惧。路过公园时,长椅上整齐坐着的银发族像在举行某种仪式,他们望着空地的眼神,让我慌忙转身回家。
直到某个失眠的深夜,我突然明白了:上班时我们恨不能砸碎闹钟,其实闹钟才是生活的锚。那点工资背后,藏着一整套生命支撑系统——通勤路上热乎乎的煎饼果子,会议室里同事默契的对视,甚至为项目争执后一起吃的加班宵夜。这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碎片,拼凑出的竟是如此结实的人生。
退休更像一场温柔的放逐。单位很快有了新面孔,世界继续马不停蹄向前,而你被留在站台,看着时代列车呼啸远去。生日时收到“寿比南山”的祝福,突然听懂这是提醒你:人生已进入下半场。
但时间终会给人答案。现在我会清晨去菜场挑最新鲜的蔬菜,跟着视频学做孙子爱吃的糖醋排骨。下午接孩子放学时,听他叽叽喳喳讲幼儿园趣事。周末带着相机漫无目的地走,拍下腊梅枝头第一个花苞,拍下社区新开的咖啡店。这些瞬间让我顿悟:退休不是终点,而是换乘站——我们从追逐功名的特快列车下来,改乘能欣赏风景的慢车。
最近常想起老领导退休时说:“人生最好的活法是:工作时像陀螺转得精彩,退休后像古琴余韵悠长。”当时不懂,现在终于明白:陀螺的价值在旋转,古琴的妙处在于留白。如果说职业生涯是挥毫泼墨的创作期,退休就是装裱展示的欣赏期——我们要学的,是如何与自己的作品安然共处。
今天接孙子回家时,他忽然说:“爷爷现在接我放学,比爸爸还早。”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想起职场生涯收到过的所有赞美。突然理解什么是“完美收官”:不是站得多高,而是当你放下舞台追光时,还能看见生活里细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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