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把我妈给我的金首饰,低价“卖”给了我嫂子。
这事发生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周六下午,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午饭。
我嫂子林月抬手撩了一下头发,手腕上那只沉甸甸、雕着龙凤呈祥纹样的金镯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我的视线里。
阳光下,那熟悉的纹路,熟悉的赤金光泽,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瞳孔。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血液仿佛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那是我妈给我的陪嫁。
是她压箱底的宝贝,是外婆传给她的,现在,又传给了我。
它不仅仅是黄金,它是我妈的爱,是外婆的祝福,是我在这个家里最后的底气和念想。
而现在,它戴在我那素来与我别苗头的嫂子手上。
我放下筷子,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自己都能察觉到的颤抖。
“嫂子,你这镯子……真好看。”
林月像是专程在等我这句话,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故意把手腕扬得更高。
“是吧?妈给我的。说看我平时辛苦,给我补补。”
我婆婆张翠花,我丈夫陈建军的妈,正埋头喝汤,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含糊道:“一家人,谁戴不一样?放着也是放着。”
我丈夫陈建un,坐在我身边,察觉到气氛不对,不安地碰了碰我的胳膊。
“小冉,怎么了?快吃饭,菜要凉了。”
我没理他。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婆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妈,那不是你的东西。”
“那是我的陪嫁。”
“是你亲口答应过我妈,会替我好好保管的。”
婆婆终于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充满了被冒犯的不耐烦。
“嚷嚷什么?什么你的我的?进了陈家的门,就是陈家的人,东西自然也是陈家的!”
她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声音陡然拔高。
“你嫂子喜欢,我看她掏了五千块钱,也算有心,就做主‘卖’给她了!钱我收着,以后家里买米买面,不都得花钱?”
五千块。
我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笑出声来。
我这只镯子,纯金,分量十足,按现在的金价,少说也值三万。
她用“卖”这个字,用五千块钱,就把我的所有权、我母亲的嘱托、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面,全都打发了。
这哪里是卖?
这是明火执仗地抢劫,是联合外人对我这个儿媳妇的公然羞辱!
我看着林月腕上那抹刺目的金色,看着婆婆理直气壮的脸,看着我丈夫那张欲言又止、充满为难的脸。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慢慢地站起身,在他们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走回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我知道,跟这家人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
既然他们不讲情面,那我也不必再顾及什么脸面。
既然他们喜欢“卖”东西,那我就帮他们卖个够。
我拉开婆婆的衣柜,看着里面挂得满满当当、她最引以为傲的那些“体面”衣服,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三年前,我和陈建un结婚的时候,我爸妈是极力反对的。
我家在城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的小康之家。
而陈建un,来自乡下,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我妈拉着我的手,眼睛都红了。
“冉冉,你听妈一句劝,不是妈嫌贫爱富,是日子真的不一样。你嫁过去,要面对的不是他一个人,是一大家子人,是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人情世故,你会受委屈的。”
可那时的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我觉得陈建un老实、本分、对我好,这就够了。
什么家庭背景、生活习惯,在“爱情”这两个字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执意要嫁。
最后,我妈拗不过我,只能含着泪点头。
出嫁前一天晚上,她把我叫到房间,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丝绒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金首饰,手镯、项链、耳环、戒指,在灯光下闪着温暖又厚重的光。
“这是妈的陪嫁,你外婆给我的。现在,妈把它给你。”
她拿起那只龙凤手镯,小心翼翼地戴在我的手腕上,尺寸正正好。
“冉冉,记住,这不只是几件首饰。这是妈给你的底气。以后过日子,钱要抓在自己手里。万一……万一将来受了天大的委"屈,别怕,把这些东西卖了,换成路费,回家来。妈永远是你的家。”
我抱着妈妈,哭得泣不成声。
婚礼上,陈建un的母亲,我的婆婆张翠花,第一次见到这套首饰时,眼睛都直了。
她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那只镯子,嘴里啧啧称奇。
“哎哟,亲家母真是疼女儿,这么重的镯子,得花不少钱吧?”
那眼神里的贪婪和算计,我当时并未深想,只当是农村老人没见过好东西,有些羡慕罢了。
婚后,我和陈建un在城里买了房,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那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远离了农村复杂的人际关系,陈建un在城里工作努力,对我体贴入微。
我以为,我嫁对了人,我妈的担心是多余的。
可好景不长,公公突然中风偏瘫了。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打乱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陈建un的大哥陈建强,也就是林月的丈夫,第一时间就表了态:他要在镇上做生意,走不开,照顾老人的事,得我们这些“在外面清闲”的来。
所谓“清闲”,不过是因为我的工作是文职,不用风吹日晒。
陈建un是个孝子,他二话不说,就决定辞掉城里的工作,带我回村里照顾他爸。
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这意味着我要放弃我的工作、我的朋友圈,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但看着陈建un通红的眼睛,和对我满是恳求的眼神,我心软了。
我说:“工作我可以先请长假,我们回去一段时间,等爸情况稳定了再说。”
陈建un感激地抱住我,一遍遍地说:“老婆,谢谢你,委屈你了。”
那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暂时的。
我没想到,这一回去,就再也没能离开。
回到村里,我们和公婆住在一个院子里。
大哥大嫂住在隔壁院。
一开始,婆婆对我还算客气。
毕竟,是我和陈建un承担了照顾公公的主要责任。
每天给公公擦洗、喂饭、按摩、端屎端尿,这些活又脏又累,大哥大嫂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眼,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关心话,就拍拍屁股走人。
可时间一长,婆婆的态度就变了。
她开始觉得我们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尤其是,当她看到我不用下地干活,每天只是在家里收拾屋子、照顾病人、上网看看东西时,她的不满就与日俱增。
在她眼里,不下地,就是懒。
而我嫂子林月,虽然不怎么照顾公公,但她会下地,会干农活,嘴巴又甜,把婆婆哄得团团转。
婆婆的天平,开始严重地向大儿子一家倾斜。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夸林月“能干”、“会过日子”。
“你看你嫂子,今天又去地里帮忙了,女人家,就该这样,里里外外一把手。”
“你嫂子给我买了件新衣服,才花了一百块钱,多会省钱。”
而对我,则是各种挑剔。
“地都扫不干净,城里来的就是娇气。”
“买个菜花那么多钱,真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我买的水果,她会立刻拿一半送到隔壁院子给林月。
我给陈建un买的衣服,她会说:“给你哥也买一件啊,不能厚此薄彼。”
我给家里添置了新的电器,她转头就对邻居说:“都是我大儿子有出息,给家里换的。”
在这个家里,我仿佛成了一个外人,一个免费的保姆。
我跟陈建un抱怨过。
他总是那一套说辞:“她是我妈,年纪大了,你多让着她点。”
“我妈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她没有恶意的。”
“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了。”
每一次,我的委屈和愤怒,都被他这些轻飘飘的话堵了回去。
我渐渐明白,指望他,是没用的。
在这个家里,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把我妈给我的那些金首饰都收了起来,锁在了一个小木盒子里,藏在衣柜的最深处。
我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可我低估了婆婆的无耻和嫂子的贪婪。
矛盾的第一次小爆发,是因为一件连衣裙。
那是我生日时,我妈给我寄来的,牌子货,要一千多块。
我特别喜欢,只穿过一次,就小心地洗干净挂在衣柜里。
结果有一天,我看到林月穿着我的连衣裙,在村里招摇过市。
我当时就懵了。
我冲回家质问婆婆,因为只有她有我们房间的备用钥匙。
婆婆正在院子里择菜,眼皮都没抬一下。
“哦,你嫂子说要去喝喜酒,没件像样的衣服,我看你那件挂着也是挂着,就让她穿去了。多大点事?”
“那是我的衣服!你凭什么不问我就拿给别人?”我气得声音都发抖。
“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你嫂子穿一下又怎么了?真是小气!”她反而倒打一耙。
那天,我跟她大吵了一架。
陈建un回来后,又开始和稀泥。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嫂子喜欢就送她好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我看着他,心一点点地冷下去。
他不懂,那不是一件衣服的事。
那是我的东西被随意侵犯,是我的个人空间被肆意践踏,是我在这个家里,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那件事,最后以林月把衣服还回来告终。
但衣服上已经沾了洗不掉的油渍。
我把那件连衣裙扔了,也把对这个家最后的一丝幻想扔了。
我换了我们房间的锁芯,钥匙只留了一把我随身带着。
我以为这样,我的东西就能保住了。
可我忘了,家贼难防。
婆婆有的是时间和办法,去琢磨怎么打开一把锁。
她或许是找了村里的锁匠,或许是趁我不在家,用铁丝之类的东西,撬开了那个我以为很安全的衣柜。
然后,她拿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卖”给了那个一直觊觎我所有物的嫂子。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
愤怒过后,是彻骨的寒冷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知道,这一次,退让和争吵都解决不了问题。
我必须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和他们交流。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二手交易APP。
然后,我走到婆婆的衣柜前,拉开了柜门。
张翠花女士,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
她没什么钱,但特别喜欢买衣服。
年轻时没赶上好时候,老了,就拼命地想找补回来。
她衣柜里的衣服,比我的还多。
红的、绿的、花的,各种款式的外套、毛衣、连衣裙,琳琅满目。
其中很多,都是她用我和陈建un给的生活费买的,有些甚至只穿过一两次,就挂在那里,成了她向村里老太太们炫耀的资本。
“这是我二儿子给我买的,大牌子呢!”
“这件羊绒衫,摸着就舒服,城里货就是不一样。”
这些衣服,就是她的脸面,是她的盔甲。
好,我就要亲手把她的盔甲,一件一件地扒下来。
我挑出了她最喜欢、最新、也最贵的那几件。
一件是她过年时才穿过一次的紫红色仿水貂绒大衣,她总跟人吹嘘说要两千多。
一件是她参加亲戚婚礼时穿的墨绿色丝绒旗袍,显得她“很有气质”。
还有一件是她最常穿去村头活动中心打牌的碎花外套,因为颜色鲜亮,总能让她成为老太太们中的焦点。
我把这些衣服一件件铺在床上,拿出手机,调整好光线,仔仔细细地拍了照片。
然后,我开始编辑商品链接。
【商品名称:婆婆的爱心大衣,99新,因家庭突遭变故,忍痛甩卖!】
【商品描述:正宗仿水貂绒,保暖效果一级棒!婆婆过年穿上它,是全村最靓的太太!现因儿媳不懂事,家里急需用钱,婆婆含泪割爱,只为补贴家用。原价2000+,现价150元包邮,求有缘人带走,让这份“沉甸甸”的爱延续下去!】
我编辑完第一个,冷笑了一声,继续下一个。
【商品名称:气质款丝绒旗袍,穿上就是民国名媛!】
【商品描述:婆婆压箱底的宝贝,只在重要场合穿过一次。上身效果极佳,尽显雍容华贵。现因家庭内部财务紧张,婆婆决定“变卖”家产,支持小辈。原价800,现价88元,寓意发发发,买到就是赚到!注:本旗袍不接受议价,因为每一分钱,都将用于维护家庭的“和谐”!】
我把她最宝贝的十几件衣服,全都用这种阴阳怪气的文案编辑好,价格定得低到离谱。
50,88,150……
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她痛,让她丢脸。
全部上架后,我截了图,然后点开了陈建un的微信对话框。
我没有发火,也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打下了一行字。
“陈建un,我们谈谈吧。”
他几乎是秒回:“老婆,你开门,我们好好说。妈她也是一时糊涂。”
我看着“一时糊涂”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我没有理会他的请求,而是继续打字。
“第一,你妈张翠花女士,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窃取我的个人婚前财产,并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非法变卖。这在法律上,构成盗窃罪。金额巨大,足够立案。”
“第二,那套金首饰,是我母亲给我的陪嫁,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其情感价值远超物质价值。你母亲和林月的行为,不仅触犯了法律,更严重伤害了我的感情,践踏了我作为儿媳的尊严。”
“第三,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A:立刻,马上,让林月把我的手镯完好无损地还给我。同时,让你妈,当着你和你大哥大嫂的面,向我正式道歉。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B:你拒绝,或者他们不配合。那么,我会立刻报警。我不介意让全村的人都知道,陈家的婆婆和儿媳,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到时候,丢的是谁的脸,你自己掂量。”
发完这段话,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把那些二手链接的截图,一张一张地发了过去。
最后,我补上了一句。
“哦,对了。你妈不是说,卖我的首饰是为了补贴家用吗?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作为儿皆妇,我理应为这个家分忧。”
“所以我把她的一些闲置衣物挂到网上卖了,也算是为我们这个‘家’做点贡献。你跟她说一声,不用谢我。”
发完所有信息,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但我一点也不怕。
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一个家庭,彻底失望的时候,她剩下的,就只有冷静和坚硬。
门外安静了大概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我能想象到陈建un看到那些信息时,脸上会是怎样一副震惊、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大概会冲到他妈和嫂子面前,把手机递给她们看,然后是一阵混乱的争辩和咒骂。
果然,十分钟后,我房间的门被擂得震天响。
是婆婆张翠花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人的耳膜。
“苏冉!你个不要脸的!你给我滚出来!”
“你敢卖我的衣服?我撕了你!”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我们陈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她一边骂,一边用手掌和拳头疯狂地砸着门板,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紧接着,是陈建un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妈!你别闹了!你先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我当婆婆的,处置儿媳妇一件首饰怎么了?她人都是我们陈家的,她的东西就不是了?”婆婆的声音依旧理直气壮。
“那不一样!那是小冉妈妈给她的!你卖给大嫂才给五千块!你这不是存心让人寒心吗?”
“五千块怎么了?五千块不是钱啊?够我们家吃大半年的米了!她一个城里来的,整天娇生惯养,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我拿她点东西补贴家用,她还有理了?”
我隔着一扇门,清晰地听着外面的争吵。
我的心,没有一丝波澜。
婆婆的蛮不讲理,我早就领教了。
陈建un的软弱无能,我也早就看透了。
他会跟她争,但永远争不赢。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孝顺”大过天,母亲永远是对的,就算错了,也只能由做儿女的来承受。
很快,大哥陈建强和嫂子林月的声音也加了进来。
“建un,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媳妇卖妈的衣服,你还帮着她说话?”大哥的声音粗声粗气。
“就是啊建un,”林月的声音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腔调,“弟妹也太不懂事了,为了一只镯子,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妈也是为了她好,怕她乱花钱,帮她存着呢!我那五千块钱,不也给妈了吗?”
“存着?你说得真好听!”陈建un的怒火似乎被点燃了,“你们知不知道,小冉说要去报警!说妈这是盗窃!”
“报警?”林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不屑,“吓唬谁呢?一家人的事,警察会管?真是笑话!”
“就是!让她去报!我看警察是抓我这个老太婆,还是抓她这个不孝的儿媳!”婆婆立刻接上了话,气焰更加嚣张。
我听到这里,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110。
我没有出声,只是把手机的话筒,对准了门外。
门外的争吵和咒骂,清晰地传了过去。
“喂?你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没有挂断,就这么举着手机。
我要让门外的人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我给陈建un发了一条微信。
“电话我已经打了,警察正在听你们的现场直播。是让他们现在出警,还是你们立刻解决问题,你选。”
几乎是信息发出去的瞬间,门外的争吵声戛然而生。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我能想象到他们面面相觑,脸色煞白的样子。
农村人,最怕的就是穿制服的。
他们可以撒泼,可以不讲理,但他们骨子里畏惧权力,畏惧法律。
“小冉!小冉你别冲动!”陈建un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带着一丝惊恐和哀求。
“你先把电话挂了!有话好好说!我们解决,我们马上解决!”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静静地等着。
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骚动,和压低了声音的激烈争吵。
“……赶紧把东西还给她!你想让全村人看我们家笑话吗?”这是陈建un的声音。
“……我凭什么还?我花钱买的!”这是林月不甘心的声音。
“你那叫买吗?你那是抢!快点!”
“妈!你倒是说句话啊!”
婆婆沉默了。
她可能也没想到,我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城里儿媳妇,会这么刚,真的敢报警。
又过了一会儿,林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委屈和愤恨。
“还就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破镯子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林月气冲冲地回家去取镯子了。
陈建un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软了很多。
“小冉,嫂子去拿了。你先把电话挂了好不好?家丑不可外扬啊。”
我对着手机话筒,轻轻说了一句:“警官,不好意思,家庭纠纷,已经解决了,谢谢您。”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但我没有开门。
事情,还没完。
拿回手镯,只是第一步。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那么下一次,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我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我的底线,不容践踏。
门外,气氛依旧凝重。
林月大概是把手镯拿回来了,我听到陈建un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然后,是婆婆压抑的抽泣声。
她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现在倒好,娶了媳妇忘了娘……为了个外人,要逼死我这个亲妈……”
陈建un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
“我哪里不对了?我哪里不对了!”婆婆的音量又提了上来。
我没有理会门外的闹剧。
我打开手机,看着那些二手链接。
短短半个多小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发来私信询问了。
“姐姐,这个大衣真的只要150吗?没瑕疵吧?”
“旗袍还在吗?我想要!”
我没有回复。
我在等。
等陈建un来敲我的门。
这一次,不是哀求,而是带着解决方案来。
果然,又过了十几分钟,敲门声再次响起。
“小冉,是我。”陈建un的声音很低沉。
我没有应声。
“手镯拿回来了,就在我手上。你开开门,好吗?”
我还是没说话。
门外的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妈……妈她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先把网上那些东西下架了?已经有邻居看到了,打电话过来问妈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我心中冷笑。
这么快就传开了?
网络的速度,有时候比村妇的嘴还快。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冷冷地开口。
“下架可以。”
“我的条件,你还记得吗?”
门外沉默了。
我的条件有两个:归还手镯,以及,婆婆的正式道歉。
手镯回来了,但道歉呢?
让张翠花女士,这个在家中作威作福了一辈子的大家长,向我这个她打心底里瞧不起的城里儿媳妇道歉?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冉……”陈建un的声音里充满了为难,“妈她……她年纪大了,拉不下那个脸。你看,东西也回来了,就算了吧,行吗?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又是这套说辞。
“算了”、“以后再说”、“我保证”。
这些话,我听了三年,耳朵都要起茧了。
每一次的“算了”,换来的都是他们下一次的得寸进尺。
“陈建un,”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再说最后一遍。”
“道歉。或者,我继续卖衣服。”
“你不用担心邻居问。我会告诉他们,家里没出事,就是婆婆思想开明,支持我这个待业儿媳自主创业,从处理家庭闲置物品开始。”
“你觉得,这个说法,你妈会喜欢吗?”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想象到陈建un脸上那副精彩纷呈的表情。
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听到了他来回踱步的焦躁声音,和他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声音。
大概是打给他大哥。
这种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搬救兵。
又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婆婆压抑着怒火,却又不得不低头的声音。
“苏……苏冉,是我。”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充满了不情不愿。
“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动你的东西。”
“你把……把网上的东西删了吧。”
说完这几句,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没有立刻回答。
这就叫道歉?
没有诚意,没有悔改,更像是一种施舍。
我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然后,我才缓缓开口。
“妈,你说什么?门隔着,我听不清。”
门外的婆婆,呼吸声都变粗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怒气值正在飙升。
陈建un在一旁小声地劝着:“妈,你就好好说一句,说了就完事了。”
婆婆沉默了半晌,终于,像是豁出去一般,提高了音量。
“我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拿你的手镯给你嫂子!我对不起你!行了吧!”
那声音,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怒吼。
但我不在乎。
我按下了保存键。
有了这个录音,以后她再想抵赖,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我听到了。”我淡淡地说。
“把手镯从门缝底下塞进来。”
门外传来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
那只沉甸甸的金手镯,从门缝下,一点点地被推了进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依旧闪着熟悉的光。
我弯腰,捡起它,紧紧地攥在手心。
失而复得的珍宝,带着冰冷的温度,却让我的心,安定了下来。
“网上的东西,我会下架的。”我说。
门外,传来了陈建un如释重负的松气声。
我听到他们走远的脚步声。
我走到床边坐下,摩挲着手里的镯子,看着上面熟悉的龙凤纹样,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为委屈而哭。
我是为我自己这三年的婚姻,为我逝去的爱情,为我那个天真愚蠢的自己,而哭。
这场闹剧,看似是我赢了。
我拿回了手镯,也得到了婆婆的道歉。
但我心里清楚,我和这个家的裂痕,已经深到再也无法弥补了。
我擦干眼泪,点开手机,将那些二手链接,一件一件地,全部删除。
然后,我给陈建un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今晚我睡客房。明天,我们谈谈离婚的事。”
我以为,提出离婚,会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没想到,陈建un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他没有冲进来质问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苦苦哀求。
整个晚上,他都没有来打扰我。
第二天一早,我从客房出来,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布满血丝,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他看起来,一夜没睡。
看到我,他站了起来,声音沙哑。
“小冉,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颓然。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知道,这几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总想着,那是我妈,我得孝顺她。我总想着,一家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我忘了,你也是我的家人,是我发誓要用一生去爱护的妻子。”
“我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本该由我来解决的矛盾。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话,如果早几年说,我或许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扑进他怀里,告诉他没关系。
可是现在,太晚了。
心死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所以呢?”我问。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搬出去住。回城里去。我爸这边,我跟大哥商量,我们两家轮流照顾,或者请个护工,费用我们两家平摊。”
“我们离开这里,回到我们自己的小家,重新开始。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会站在你这边,永远。”
他的计划听起来很美好。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我们曾经温馨的小家。
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可是,破镜真的能重圆吗?
那些伤害,真的能当做没发生过吗?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他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和悔意。
或许,他是真的知错了。
或许,我昨天的决绝,真的让他害怕了,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沉默了。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快刀斩乱麻,立刻离婚,开始新的生活。
但我的情感,却在犹豫。
毕竟,我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毕竟,除了他那个糟糕的原生家庭,他本人,对我一直都很好。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婆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我们俩对峙的样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大概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搬出去?陈建un,你要为了这个女人,连爹妈都不要了吗?”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你爸还躺在床上,你就想着要走?你的孝心被狗吃了吗!”
陈建un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们不是不管爸,我们可以请护工,可以轮流回来!小冉在这里住了三年,照顾了爸三年,她受的委屈还不够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陈建un如此强硬地跟他母亲说话。
婆婆显然也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自己一向孝顺听话的二儿子,会这样顶撞她。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没法活了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就嫌我这个老太婆碍事了啊!”
她一边哭,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声音传出老远。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
一哭二闹三上吊。
以往,只要她一这样,陈建un立刻就会缴械投降,上去又是哄又是劝。
但这一次,陈建un只是站在原地,紧紧地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他的脸上,是痛苦,是挣扎,是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左右为难。
我知道,如果我再逼他,他可能会崩溃。
而婆婆的哭闹,也很快引来了邻居的围观。
大哥大嫂也闻声赶了过来。
林月一进门,看到这阵仗,立刻就加入了婆婆的阵营。
“建un,你这是干什么?大清早的,就把妈气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一边说,一边去扶婆婆,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
“妈,你别哭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有的人啊,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她也记不住你的恩。”
她的话,句句带刺,明显是说给我听的。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无比厌烦。
这就是我嫁的家庭。
一个永远讲不清道理的婆婆,一个煽风点火的嫂子,和一个永远在和稀泥的丈夫。
就算我们今天搬出去了,以后呢?
只要公婆还在,只要这层关系还在,这样的闹剧,就会永无止境地上演。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我不想再把我的余生,耗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争吵和内耗之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把陈建un拉到了一边。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说:
“陈建un,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只要我们一天不离婚,这样的场景,就会重复上演一辈子。”
“你永远在中间受夹板气,我永远在旁边当恶人。你累,我也累。”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母亲,看着旁边添油加醋的嫂子,再看看一脸平静的我。
他的眼神,从痛苦,慢慢变成了绝望。
他终于明白了。
有些问题,不是搬家就能解决的。
有些裂痕,是永远都无法修复的。
他松开了我的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好。”
只一个字。
却像一把重锤,敲碎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牵连。
我和陈建un的离婚,办得异常顺利。
没有争吵,没有拉扯。
我们平静地分割了财产。
城里的房子,是婚后共同买的,一人一半。
陈建un主动提出,他只要四十万,剩下的都给我,算是对我的补偿。
我拒绝了。
我不是为了钱才跟他离婚的。
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一部分。
办完手续,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天很蓝。
陈建un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小冉,对不起。祝你以后,能找到一个真正懂得珍惜你的人。”
我对他笑了笑:“你也是。”
我们就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平静地告别,然后,转身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我回了娘家。
当我把离婚证放在我妈面前时,她没有骂我,也没有安慰我。
她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一刻,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崩塌。
我趴在妈妈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把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不甘、失望和痛苦,全都哭了出去。
之后的日子,我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我重新找了工作,恢复了和朋友们的联系,周末陪爸妈逛逛公园,或者自己一个人去看一场电影。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结婚前的轨道。
平静,自由,且充满了希望。
我很少再想起陈建un,和他的那个家。
那些人和事,就像一场冗长而疲惫的噩梦。
醒来之后,我只想尽快忘记。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陈建un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也很犹豫。
“小冉,我……我能见你一面吗?就一会儿。”
我本想拒绝,但听着他声音里的疲惫,鬼使神差地,我还是答应了。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的一些琐事。”
他告诉我,我们离婚后,照顾他爸的重担,就完全落在了他妈和他大哥大嫂身上。
他回了城里,找了份工作,每个月按时给家里寄钱,一有空就回去探望。
可林月,根本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
她不愿意像我一样,日复一日地伺候一个偏瘫的老人。
她开始各种找借口,今天说自己腰疼,明天说自己头晕。
家里的活,大部分都推给了婆婆。
婆婆年纪大了,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家里被搞得一团糟。
公公因为得不到精心的照料,身上都长了褥疮。
婆婆开始抱怨林月懒,林月就反过来指责婆婆偏心,说当初我这个二儿媳在的时候,她怎么不让我干活。
两个人天天在家里吵得鸡飞狗跳。
陈建强又是个护着老婆的,每次都帮着林月说话。
婆婆气不过,就打电话给陈建un哭诉,让他回来评理。
“我现在,一接到我妈的电话就头疼。”陈建un揉着眉心,一脸倦容。
“我终于明白,你当初有多不容易了。”
“以前,总觉得你计较,你小题大做。现在轮到我自己面对这些,我才知道,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真的能把人逼疯。”
他说,前几天,婆婆又因为林月不做饭跟她吵了起来。
林月直接把碗一摔,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分家!必须分家!”
婆婆气得当场犯了高血压,被送进了医院。
“我妈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第一次跟我说,她后悔了。”
“她说,她对不起你。她说,家里所有的儿媳妇里,其实你才是最好的那一个。只是……只是她以前被猪油蒙了心。”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后悔?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伤害已经造成了。
迟来的道歉,比草还轻贱。
“小冉,”陈建un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妈……她想见见你。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不必了。”
我淡淡地说。
“都过去了。”
“见与不见,道歉与不道歉,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我早就放下了。”
是的,我放下了。
不是原谅,而是算了。
我不想再跟那些人,那些事,有任何的牵扯。
我的生活,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
我不想再回头,去触碰那些早已结痂的伤口。
陈建un看着我平静的脸,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知道,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失落。
“那你……过得好吗?”他问。
“很好。”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发自内心地笑了。
“前所未有的好。”
离开他之后,我才发现,世界原来这么大,生活原来可以这么轻松。
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再委曲求全,不用再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内耗自己。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的世界,终于只属于我自己了。
那次见面后,陈建un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只是偶尔,会从以前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们家的零星消息。
听说,婆婆出院后,还是跟大儿子一家分了家。
两个儿子,一家负责照顾老人半年。
轮到大哥家的时候,林月就把公公扔给婆婆一个人,自己跑回娘家躲清闲。
轮到陈建un的时候,他就得工作、医院、老家三头跑,累得焦头烂额。
听说,婆婆现在见人就说我的好,说自己当初瞎了眼,放走了一个好儿媳。
听说,林月因为那只金手镯的事,在村里名声也坏了,大家都知道她是个贪小便宜、手脚不干净的人。
这些消息,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便不再理会。
他们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有一次,我妈整理我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丝绒首饰盒。
她打开来,看着里面那只失而复得的手镯,叹了口气。
“当初给你这个,是想让你有底气。没想到,它还真的……帮你挣回了一次体面。”
我笑了笑,把手镯拿了出来,重新戴在了手腕上。
阳光下,龙凤纹样依旧栩栩如生,金光闪闪。
它不再是我在这个家里最后的念想和底气。
它现在,是我的勋章。
是我勇敢告别过去,挣脱束缚,重获新生的证明。
它提醒着我,女人这一生,最该依靠的,不是男人,不是婚姻,而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清醒、理智、并且勇敢的自己。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已经可以画上一个句号。
我以为,我和陈家的纠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湮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可我没想到,几个月后,一件事的发生,再次将我卷入了他们的世界。
那天,我正在公司上班,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是……是苏冉吗?”
我愣了一下:“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林月啊!”
我眉头一皱,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挂断电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的语气很冷。
“苏冉,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吧!”林月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出什么事了?”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是陈建强!他……他在外面赌博,欠了二十万的高利贷!现在人跑了,讨债的都找到家里来了!”
我心中一惊。
陈建强好赌,我一直都知道。
以前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现在竟然玩得这么大。
“他们说,三天之内不还钱,就要……就要把我卖到黑煤窑去!我好害怕啊!苏冉!”
“那你应该报警,或者找你家里人,你找我有什么用?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冷漠地说。
“我报警了,警察说这是经济纠纷,管不了!我娘家那边,早就跟我断绝关系了!我现在……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
林月的哭声充满了绝望。
“苏冉,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看在……看在建un的面子上,你帮帮我吧!”
“我听说你离婚的时候,分了不少钱。你能不能……先借我二十万?我以后做牛做马,一定会还给你的!”
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她凭什么觉得,我会借钱给她?
就凭她曾经抢我的手镯,处处给我使绊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吗?
“林月,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我冷冷地打断了她的哭诉。
“第一,我没有义务帮你。第二,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借给你。”
“我……”
“嘟嘟嘟……”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她的号码拉黑。
我不是圣母。
对于伤害过我的人,我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可我没想到,一个小时后,陈建un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疲惫和沙哑。
“小冉,林月……是不是找过你了?”
“是。”
“你……别理她。”他叹了口气,“这是我们陈家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不会让你再卷进来的。”
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他会像林月一样,开口向我借钱。
“那你打电话给我,是……”
“我是想跟你说一声,小心一点。”他的声音很沉重。
“我哥那个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怕他……会去找你麻烦。”
“还有林月,她现在就像个疯子,到处找人借钱。你千万别心软。”
我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他苦涩地说,“妈把所有养老的钱都拿出来了,还差十多万。我正在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卖掉老家的房子。
那几乎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的根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已经离婚,但听到他家遭遇这样的变故,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你自己……多保重。”最后,我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
“你也是。”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我以为,我已经彻底走出了那段阴霾。
可陈家就像一个泥潭,总是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又溅我一身泥。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我几乎要忘了这件事。
可第三天,也就是讨债人给出的最后期限那天,我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婆婆张翠花。
她就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上,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比上次我见她时,又老了十岁。
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
她挣扎着站起来,快步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冉!好孩子!”她抱着我的腿,老泪纵横。
“我知道,以前是妈对不起你!妈不是人!妈混蛋!”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引来了周围不少人侧目。
“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我皱着眉,想去扶她,她却死死地抱着我的腿不放。
“小冉,妈求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救救我们家吧!”
“建强欠了高利贷,要是还不上钱,我们一家人就都完了啊!”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心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仰着头,满是泪水的脸上,写满了哀求和……算计。
是的,是算计。
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精明。
她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方式逼我,我一个要面子的人,很难下得来台。
我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根本没有真的悔改。
她只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了我这个“有钱”的前儿媳,想故技重施,用道德绑架的方式,来榨取我最后的价值。
我看着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第一,我已经和陈建un离婚了,你们家的事,与我无关。”
“第二,我没有钱。就算有,我也不会借给一个赌徒。”
“第三,请你立刻起来,从我的眼前消失。否则,我就叫保安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的哭声,戛然而生。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或许在她看来,我应该感激涕零地扶起她,然后拿出银行卡,对她说:“妈,别哭了,钱我来想办法。”
可惜,我不是电视剧里的圣母女主。
我只是一个被伤透了心,只想过好自己日子的普通女人。
见我油盐不进,她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哀求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怨毒和恼羞成怒。
“苏冉!你别给脸不要脸!”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别忘了,你吃过我们陈家的饭,睡过我们陈家的床!现在我们家有难了,你就想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离婚的时候,从我们建un那里分走了那么多钱!那些钱,都是我们陈家的!你现在必须拿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我看着她这副丑陋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对准了她。
“张翠花女士,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第一,我和陈建un的财产分割,是受法律保护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你说我拿了陈家的钱,这是诽谤。”
“第二,你现在在这里大吵大闹,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和公共秩序。我已经录像了,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会以寻衅滋事的罪名,立刻报警。”
她看到我手机的摄像头,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但她仍不甘心,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就在这时,一辆车,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陈建un从车上冲了下来。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铁青。
“妈!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吗!”
他一把拉开张翠花,然后转过身,对我满是歉意地说:“小冉,对不起,对不起,我妈她……”
“不用说了。”我打断了他。
“管好你妈。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进了小区。
身后,传来了张翠花的咒骂声,和陈建un压抑的怒吼声。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我转身的那一刻起,我和这个家庭,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执意要嫁给陈建un的下午。
阳光很好,妈妈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地劝我。
梦里的我,没有再固执己见。
我对妈妈说:“妈,你说得对,我不嫁了。”
然后,我转身,走出了那个让我痛苦了三年的牢笼。
醒来的时候,窗外晨光熹微。
我摸了摸脸颊,一片湿润。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是陈建un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小冉,对不起。房子卖了,钱已经还上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祝你幸福。”
我看完,默默地删除了短信。
然后,我起床,洗漱,化妆,换上漂亮的衣服。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外面,阳光正好。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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