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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让我学区房和儿子二选一,我平静选学区房,儿子又不是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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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让我学区房和儿子二选一,我平静选学区房,儿子又不是我生的

周六的早晨,空气里弥漫着小米粥和油条的混合香气。

我婆婆把一碗剥好的白煮蛋推到我面前,蛋黄还冒着热气。

“未未啊,有件事妈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眼皮一跳,心里咯噔一下。

她每次用这种“把你当自己人”的语气开头,后面跟着的,准没好事。

“妈,您说。”我夹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有点凉了,皮掉了渣。

“你看,小杰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咱们家对口那个学校,不行,太差了。”

来了。

小杰是陈阳姐姐的儿子,今年六岁,一直养在我们家。

“你名下那套学区房,不是一直空着吗?我想着,要不就过户给小杰吧,让他把户口迁过去,好歹能上个重点小学。”

我拿着油条的手停在半空,粥的温度顺着碗壁传到指尖,温温的。

“妈,那房子是我婚前财产。”

“我知道啊,”她笑得像朵花,“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嘛?你跟陈阳结婚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小杰就跟咱们亲儿子一样。这房子给他,不就是给咱们自己家孙子吗?”

我放下油条,没胃口了。

“妈,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声音也硬了三分,“那房子你留着干嘛?下崽儿吗?你倒是生一个啊!”

这话像一根针,又准又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跟陈阳结婚五年,一直没孩子,检查下来是我的问题。

这件事,成了我在这个家里永远抬不起头的原罪。

“过户给小杰,以后我们老两口,还有陈阳,都会记着你的好。你在这个家,腰杆也硬。”

她这是在给我画饼,也是在敲打我。

用我自己的房子,换我在这个家的“地位”。

何其讽刺。

“不行。”我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婆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那房子,不能过户。”

“林未!你什么意思?”她一拍桌子,碗里的粥都晃了出来,“你这是要看着我大孙子没学上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陈阳从卧室里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听到了争吵。

“妈,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

“你问你娶的好媳妇!”婆婆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我让她把那套空房子给小杰上学,她不肯!她要眼睁睁看着小杰去上那个三流小学!她就是容不下我们陈家人!”

陈阳皱着眉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责备。

“未未,不就是一套房子吗?给小杰上学用,又不是外人。”

我看着他,心一点点往下沉。

“陈阳,那是我的婚前财产。”

“我知道,但我们是夫妻,你的不就是我的?小杰是我亲外甥,跟我亲儿子有什么区别?”他走过来,拉我的胳膊,“别跟妈置气了,听话,啊?”

他的手很暖,但我只觉得一阵冰凉。

“我再说一遍,不行。”我甩开他的手。

“你!”陈阳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林未,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给谁脸了?我用我自己的钱买的房子,凭什么要给别人?”我怒火中烧,“你们一家子是来我家打秋风的吗?吃我的住我的还不够,现在连我的房子都要算计?”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是陈阳打的。

我愣住了,像一尊木雕。

婆婆眼里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哎呀,陈阳,你怎么能动手呢!未未也是一时想不开,你好好跟她说啊!”

她嘴上劝着,却没有半点要拉开陈阳的意思。

陈阳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通红,“林未,我警告你,马上给妈道歉,然后去办过户!不然……”

“不然怎么样?”我捂着脸,忽然笑了,“离婚吗?”

他好像被我这个反应噎住了。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那个假惺惺的婆婆,突然觉得这五年,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好啊,”我说,“那就离。”

说完,我拿起包,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恶心窒息的家。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带着清晨的微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哭那个耳光,也不是哭那段即将破裂的婚姻。

我哭我这五年的眼瞎心盲。

我叫林未,今年32岁,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项目经理。

年薪不高不低,够我体面地生活,也够我还清那套学区房剩下的尾款。

那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他们走得早,这房子是我用他们留下的保险金付的首付,用我自己的工资一分一分还的月供。

认识陈阳时,我刚刚还完所有贷款,拿到红本本。

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

我以为我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结婚时,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让他父母安心,我在房本上加了他的名字。

前提是,我们签了一份协议,明确这套房子是我的婚前个人财产,他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和处置权。

当时他信誓旦旦,说他爱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房。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我没回父母家,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在公司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洗了个热水澡,脸上的红肿消了一些,但心里的窟窿却越来越大。

手机响了,是陈阳的姐姐,陈莉。

我划开接听。

“林未!你是不是疯了!我儿子要上学,你把房子给他怎么了?你又生不出来,那房子留着干嘛?发霉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尖利刻薄,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那是我的房子。”我平静地说。

“你的房子?你嫁给我们陈阳,你的就是我们陈家的!你别忘了,你是个不会下蛋的鸡,我们陈家没嫌弃你,让你过户一套房子怎么了?你还委屈上了?”

“我再说一遍,房子是我的。”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带小杰住进去!我看谁敢拦我!”

“你敢来,我就敢报警。”

“你!”陈莉气得说不出话,“林未,你给我等着!”

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握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

不会下蛋的鸡。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这个。

我这五年的付出,所有的忍让和妥协,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不育女人”为了保住婚姻的挣扎。

手机又响了,是陈阳。

我直接挂断,拉黑。

接着,是婆婆。

拉黑。

公公。

拉-黑。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这五年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我第一次去他们家,婆婆拉着我的手,说看我第一眼就喜欢,像亲闺女。

我怀孕失败,躲在被子里哭,陈阳抱着我,说没关系,他爱的是我,有没有孩子都一样。

陈莉的丈夫出轨跑了,她带着小杰走投无路,我心软,让他们住了进来,一住就是三年。

我以为的温情和家人,原来全都是假象。

他们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的房子,我的工资,我这个免费的保姆。

一旦我的价值和他们的利益发生冲突,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开。

我忽然觉得很冷。

我裹紧了被子,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第二天是周一,我照常去上班。

脸上的指印用厚厚的粉底遮住了,但心里的那道疤,却清晰可见。

同事小A看我脸色不好,关心地问:“未未姐,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我摇摇头,“没事,可能没睡好。”

打开电脑,登录公司内部通讯软件,右下角立刻弹出一个窗口。

是陈阳。

他换了个账号加我。

“老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昨天是我冲动,我混蛋。你回家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看着那行字,只觉得讽刺。

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如何让我心甘情愿地把房子交出去吗?

我没回复。

他接着发来一条。

“妈年纪大了,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她也是为了小杰好。小杰多可爱啊,你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是啊,我很喜欢小杰。

他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很怕生。

是我一口一口喂他吃饭,是我一遍一遍教他说话,是我半夜抱着发烧的他跑医院。

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他成了他们威胁我最重的一枚棋子。

“老婆,你在听吗?那套房子,就算我们借给小杰用,等他上完学,我们就还给你,行不行?”

借?

说得真好听。

户口迁进去,再想迁出来,就由不得我了。

何况,以他们一家的德性,进了他们口袋的东西,还有吐出来的可能吗?

我终于回复了。

“不可能。”

“林未!你别得寸进尺!”

他的真面目这么快就暴露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协议离婚,房子归我,我名下存款一人一半,你净身出户。第二,起诉离婚,我把你婚内出轨的证据交给法官,你猜猜你会分到多少?”

那边沉默了。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错,陈阳出轨了。

一年前,我就发现他不对劲。

他开始频繁加班,手机不离手,对我越来越不耐烦。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我没哭没闹,只是默默地收集证据。

那些暧昧的聊天记录,那些酒店的消费清单,那些他和小三亲密的照片。

我本来想,如果他能回头,如果他还顾念我们这五年的情分,我就把这些东西永远烂在肚子里。

现在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

对付豺狼,只能用猎枪。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出轨了!”陈阳的回复充满了惊慌。

“需要我把照片发到公司群里,让你和你的小情人一起出名吗?”

“别!林未,算我求你了!我们见面谈,好不好?你别冲动!”

“下午五点,公司楼下咖啡馆。你一个人来。”

发完这条,我关掉对话框,开始处理工作。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思路清晰,逻辑缜密。

同事们都说,我是个天生的项目经理,冷静、果断、执行力强。

他们不知道,我的这份冷静,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下午五点,我准时出现在咖啡馆。

陈阳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脸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

看到我,他立刻站了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未未……”

“坐。”我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开门见山,“离婚协议我带来了,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我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协议,推到他面前。

他没有看,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未未,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五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是你先不要的。”我端起服务员送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冰得牙根发酸,“在你打我那一巴掌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完了。”

“我那是……我那是一时糊涂!我妈逼得紧,我压力太大了!”他试图为自己辩解。

“压力大就可以打老婆?压力大就可以出轨?”我冷笑一声,“陈阳,别再装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他颓然地坐下,拿起那份协议。

当他看到财产分割那一栏时,瞳孔猛地一缩。

“房子归你,存款一人一半……林未,你太狠了!这五年,我也为这个家付出了!”

“你付出了什么?”我反问,“房贷是我还的,水电煤是我交的,家里日常开销大头是我出的。你每个月那点工资,除了给你自己买烟买酒,给你妈买保健品,给你外甥买玩具,还剩下多少?”

“你……”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陈阳,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签字,我们好聚好散。不然,法庭上见。到时候,你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身败名裂。”

我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是他和小三的亲密合照。

那是我的屏保。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我签……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他们,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他几乎是在哀求。

“可以。”我点点头,“我也可以对外宣称,是我不能生育,你为了传宗接代,才无奈和我离婚。”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或许,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或许,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那个逆来顺受、予取予求的软柿子。

他终于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走出咖啡馆,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一个个巨大的、空洞的眼睛。

我给闺蜜打了个电话。

“喂,小冉,我离婚了。”

“卧槽!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接你!今晚不醉不归!”

小冉是我的大学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开着她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在酒店门口一个漂亮的甩尾停下。

“上车,姐带你兜风去!”

我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她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晚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走了我眼角的泪。

我们在一家常去的酒吧停下。

震耳欲聋的音乐,晃眼迷离的灯光。

小冉给我点了一杯最烈的酒。

“来,喝了这杯,跟过去告别。”

我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也灼烧着我的心。

“到底怎么回事?陈阳那个孙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小冉愤愤不平。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气得一拍桌子,“我靠!这一家子简直是吸血鬼!还有那个陈阳,居然敢打你!老娘现在就去废了他!”

“算了,”我拉住她,“都过去了。”

“过去个屁!这事没完!”小冉眼珠一转,“你不是说,你手里有他出轨的证据吗?”

“嗯。”

“给我。”

“你要干嘛?”

“你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她冲我狡黠地一笑。

我虽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把存着证据的U盘给了她。

我相信她。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

我吐得一塌糊涂,把五年的委屈和不甘,连同胃里的酸水,一起吐了出来。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我拿起手机,看到了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

有陈阳的,有婆婆的,还有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我没理会,直接关机。

小冉给我端来一杯蜂蜜水,“醒了?快喝点,解解酒。”

我接过杯子,看到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她耸耸肩,“就是把你老公和你那个小三的照片,打印了几百份,贴满了他们小区,还有他们单位的公告栏。”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你……”

“别夸我,我只是个正义的使者。”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对了,我还顺便把照片给你那个前婆婆和前大姑子也寄了一份,匿名快递,保证查不到我们头上。”

我哭笑不得。

“你啊,真是……”

“解不解气?”

“解气。”我点点头,心里那口恶气,确实顺了不少。

手机开机后,陈阳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进来。

我开了免提。

“林未!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毒妇!”电话那头,是陈阳气急败坏的咆哮。

“是我又怎么样?”我冷冷地说。

“你……你毁了我!你把我全毁了!”

“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

“我现在就去你公司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去啊,”我无所谓地说,“正好让大家看看,一个婚内出轨、转移财产、家暴妻子的男人,是怎么有脸在这里叫嚣的。”

“你……”他被我噎住了。

“陈阳,我们已经离婚了。协议上写得很清楚,你再敢来骚扰我,我就报警。到时候,你猜警察是信你,还是信我手里的证据?”

电话那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他怕了。

他这种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和前途。

现在,我把他最在乎的东西,踩在了脚下。

挂了电话,我把陈阳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世界,彻底清静了。

“干得漂亮!”小冉给我竖了个大拇指,“对付这种渣男,就不能心软。”

我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毕竟是五年的感情,说放下,哪有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我搬出了酒店,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

我把原来那个家里的东西,除了我自己的私人物品,全都留给了他们。

就当是,喂了狗了。

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白天,我是雷厉风行的项目经理,带着团队攻克一个又一个难关。

晚上,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小公寓,煮一碗泡面,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偶尔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孤独。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半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陈莉打来的。

她的声音不再尖利,反而带着一丝卑微的哭腔。

“林未……弟妹……不,林小姐,我求求你,你跟陈阳复婚吧。”

我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求求你了!你跟陈阳复婚吧!只要你肯复婚,那套房子,我们不要了!我们马上就从小杰的户口本上迁出来!”

我皱起了眉。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为什么?”

“我……我……”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不说我就挂了。”

“别!”她急了,“是……是小杰!小杰他……他病了!”

我心里一紧,“他怎么了?”

“是白血病!医生说,要做骨髓移植……我们全家都去配了型,都不合适……医生说,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配型成功的几率最大……”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白血病……

骨髓移植……

小杰……

那个瘦瘦小小,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叫我“小姨”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

“林小姐,我知道,我们以前对不起你。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医生说,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骨髓,小杰还有救!我求求你了,你跟陈阳生个孩子吧!只要能救小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跪下!”

电话那头,传来“扑通”一声,然后是陈莉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握着手机,手抖得像筛糠。

让我,和陈阳,再生一个孩子?

去救小杰?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唐,也最残忍的要求。

我挂了电话,瘫坐在沙发上。

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暖,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我的脑子很乱。

我恨他们一家人,恨他们的自私、贪婪、无耻。

但是,小杰是无辜的。

我想起他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小姨,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想起他把幼儿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小心翼翼地贴在我的额头上,说:“小姨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该怎么办?

去救一个我爱过的孩子,就要和那个我恨透了的男人,重新捆绑在一起?

甚至,要用一个新生命,去当另一个生命的“药”?

这对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公平吗?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了医院。

我在血液科的病房外,看到了小杰。

他躺在病床上,小脸蜡黄,头发也掉光了,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

曾经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现在像一株被霜打蔫了的小草,毫无生气。

陈莉和婆婆守在床边,两个人眼睛都肿得像核桃。

看到我,她们愣住了。

婆婆率先反应过来,几步冲到我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未未!妈求你了!你救救小杰吧!他是我的命根子啊!”

她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都看了过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只觉得一阵窒息。

“你先起来。”我试图把她扶起来。

她却死死地抱着,不肯松手。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就跪死在这里!”

我被她这种无赖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你就算跪死在这里,我也生不出孩子来。”我冷冷地说。

婆婆的哭声一顿,抬头看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生不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跟陈阳结婚五年,为什么没孩子,你们心里没数吗?”

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陈莉也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胳含,“你胡说!医生明明说是你的问题!”

“是吗?”我从包里拿出一份体检报告,摔在她脸上,“你自己看清楚,到底是谁的问题!”

那是我前几天刚做的全面体检,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各项指标正常,生育能力良好。

陈莉捡起报告,难以置信地看着。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看着她们震惊而慌乱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不能生的人,是陈阳。”

“当年我们去做检查,他买通了医生,把我们两个的报告调了包。”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你们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生育工具。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带来的一切,一边在背后嘲笑我这个‘不会下蛋的鸡’。”

“现在,你们的谎言被戳穿了,你们的宝贝孙子需要救命了,你们又想让我这个‘工具’,去给你们生个‘药’出来?”

“你们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她们心上。

婆婆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陈莉拿着那份报告,手抖得不成样子。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喃喃自语,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演戏。

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病房里,小杰好像被外面的争吵声惊醒了。

他虚弱地叫了一声:“小姨……”

我的脚步,顿住了。

我转过身,隔着玻璃窗,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黑葡萄。

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我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陈莉面前。

“我可以救小杰。”

她猛地抬起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我要你们,把小杰的真实身世,公之于众。”

陈莉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我要你们告诉所有人,小杰,根本不是陈阳的外甥。”

“他是你的私生子。”

“是你和你前夫离婚前,就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你为了不断掉娘家的接济,为了让你儿子能过上好日子,就和你的好妈妈、好弟弟一起,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你们骗了所有人,也骗了我五年。”

“现在,想要我救他,就把这个谎言,给我撕开。”

“你……你胡说!”陈莉尖叫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小杰是我弟弟的亲外甥!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是吗?”我笑了,“你确定要我拿出证据吗?”

我晃了晃手机。

“你猜,我这个U盘里,除了你弟弟出轨的证据,还有没有点别的东西?”

“比如,你和你那个情人的通话录音?比如,小杰的出生证明上,父亲那一栏,根本不是你前夫的名字?”

陈莉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她大概想不明白,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她不知道,一个被逼到绝境的项目经理,能有多强的调查和信息搜集能力。

在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我就把他们一家,当成了一个需要彻底清查的项目。

我查了陈阳的银行流水,查了婆婆的消费记录,也顺藤摸瓜,查到了陈莉的秘密。

原来,这个家,从根上就是烂的。

婆婆瘫坐在地上,已经彻底傻了。

她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智慧”,在我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我收起手机,“三天后,如果我没有在你们家族群,还有你们小区的业主群里,看到你的‘忏悔书’,那小杰的死活,就与我无关。”

“另外,别再跟我提什么生孩子救他的鬼话。”

“因为,就算我愿意,陈阳也生不出来。”

“你们唯一的希望,是中华骨髓库。”

“而我,可以帮你们加快匹配的流程。”

“前提是,你们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说完,我不再看她们,转身大步离开。

这一次,我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走出医院,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我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把所有脓包都挤破的感觉,是这么的痛快。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小冉的公司。

她正在开会,看到我,立刻跟同事交代了几句,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脸色这么差,又出什么事了?”

我把医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听完,直接爆了粗口。

“我操!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这一家子都是什么极品变态啊!”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苦笑。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帮他们?”

“帮,”我点点头,“但不是帮他们,是帮小杰。”

“那孩子是无辜的。他没有选择自己出生的权利。”

“而且,我不想让他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救了他,我就能彻底放下,跟过去的一切,做一个了断。”

小冉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也有佩服。

“林未,你真是……我认识的最善良,也最强大的女人。”

“别给我戴高帽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是想求个心安理得。”

“行,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帮我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加快骨髓库的匹配流程。钱不是问题。”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接下来的三天,我过得异常平静。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陈家的人,像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甚至一度以为,他们会选择放弃。

直到第三天晚上,我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几十条@信息。

是小冉把我拉进了一个新的微信群。

群名是:XX小区业主互助群。

群里,一条被置顶的公告,格外醒目。

是陈莉发的。

一篇长达几千字的“忏悔书”。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小杰的身世,陈阳的不育,全家合伙欺骗我的事实。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在文末,用最卑微的姿态,恳求我的原谅,恳求我救救她的儿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业主群都炸了。

“天哪!这家人也太恶心了吧!”

“骗婚、骗房、还把人家当生育工具,简直是刷新三观!”

“那个林小姐也太惨了,嫁给这种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必须帮林小姐!这种人渣就该被曝光!”

我看着那些滚动的评论,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陈家,在这个小区,甚至在这个城市,都再也抬不起头了。

这是他们应得的代价。

很快,小冉的电话就打来了。

“看到了吗?真他妈大快人心!我刚又把这篇‘雄文’转发到我们公司的好几个大群里,陈阳这下是彻底社死了!”

“嗯。”

“骨髓库那边我也帮你联系好了,他们会优先为小杰进行加急匹配。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事,很看运气。”

“我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挂了电话,我把陈莉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我已经安排加急匹配了。等消息吧。”

她秒回。

“谢谢你!林未,谢谢你!”

后面,是一长串的“对不起”。

我没有再回复。

原谅?

太奢侈了。

我只是,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瓜葛。

一个月后,小冉告诉我,骨髓库那边,传来好消息。

找到了一个初步匹配成功的志愿者。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莉。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压抑不住的痛哭。

我默默地挂了电话。

又过了两个月,小杰成功地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

手术很成功。

医生说,只要后期恢复得好,他就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我知道这件事,还是从小冉口中得知的。

陈家的人,没有再联系过我。

我们之间,像两条相交后,便渐行渐远的直线。

我卖掉了那套学区房。

那个房子,承载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我用卖房的钱,在离公司更近的地方,买了一套小户型。

剩下的钱,我给自己报了几个一直想学的课程,还计划了一场一个人的旅行。

搬家的那天,小冉来帮忙。

她看着我空荡荡的新家,感慨道:“真好,一切都是新的。”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是啊,一切都是新的。”

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我努力工作,认真生活。

学插花,学烘焙,学潜水。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开始享受一个人的自由和宁静。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小杰。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不是长高了?头发是不是长出来了?

但我没有去打听。

有些人,有些事,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结局。

又过了一年。

我的项目拿了公司的年度大奖,我升职了。

在庆功宴上,我喝了点酒,提前离场。

走到公司楼下,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脸。

是陈阳。

他比以前更瘦了,也更憔-悴了。

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一样。

“未未。”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

我站住脚,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我看到你升职的消息了。恭喜你。”

“谢谢。”我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你……过得好吗?”

“很好。”

他沉默了。

车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小杰……他很好。”他像是知道我想问什么,“他已经上小学了,身体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

“我妈……她去年中风了,现在半身不遂。”

“我姐……她带着小杰,回老家了。那个男人,也没再找过她。”

“我……我被公司开除了。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点杂活。”

他像是在汇报工作一样,把这一年多来家里的变故,一一告诉我。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未未,”他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丝希冀的光,“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陈阳,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没有!我是真心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急切地说,甚至想下车来拉我。

“不必了。”我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你知道吗?在你提出让我用房子换我在你家的‘地位’时,我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一无所有,你还会不会在我身边。”

“现在,我有答案了。”

“陈阳,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夜色里。

回到家,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璀璨夜景。

手机响了,是小冉发来的微信。

“姐妹,给你介绍个帅哥!人品超正,有颜有钱,重点是,刚从国外回来,对你那点破事一无所知!”

我笑了,回她:“好啊。”

生活,总要向前看。

不是吗?

我不想再沉溺于过去的伤害,也不想再背负着别人的错误前行。

我值得更好的。

第二天,婆婆突然给我打电话,声音虚弱又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林未,你必须和小杰做个亲子鉴定。”

我正在公司楼下买咖啡,闻言差点把手机掉进拿铁里。

“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小杰,去做亲子鉴定。”她重复了一遍,理所当然。

我气笑了,“阿姨,您是中风把脑子也中坏了吗?小杰是谁的孩子,您不是最清楚吗?”

“我不管!我问过大师了,大师说,小杰就是你的亲儿子!是当年在医院里抱错了!”

我拿着咖啡,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感觉自己像在听一个三流电视剧的剧本。

“抱歉,您找的那个大师,可能是个骗子。建议您报警。”

“你必须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只有证明小杰是你的儿子,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你的房子!你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们还没有放弃我的房子。

只是换了一种更离奇、更荒谬的方式。

“阿姨,我再说最后一遍。第一,我已经卖了那套房子。第二,小杰是谁的儿子,都跟我没关系。第三,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骚扰我,不然,我会申请限制令。”

我挂了电话,直接将她也拉黑。

我觉得自己像个清理垃圾的环卫工,一遍又一遍地,把这些肮脏的东西,扫出我的世界。

晚上,我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小令冉听。

她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我的天!这家人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这想象力,奥斯卡都欠他们一个小金人!”

笑完,她又正色道:“不过,你得小心点。他们现在是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点点头。

我没想到,她的乌鸦嘴,这么快就应验了。

几天后,我下班回家,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小杰。

他背着书包,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我的门前。

比上次在医院见到时,气色好了很多,头发也长出来了,只是人还是瘦瘦的。

看到我,他眼睛一亮,跑了过来。

“小姨!”

我愣住了,“小杰?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奶奶送我来的。”他仰着小脸,献宝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奶奶说,这是我的出生证明,上面写着,你才是我妈妈。”

我接过那个信封,打开。

里面是一份伪造的出生证明。

制作得相当粗糙,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我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们不仅荒唐,还开始利用孩子!

“小杰,你奶奶呢?”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她把我送到楼下就走了。她说,这里才是我的家,让我以后就跟你住。”

我看着孩子清澈懵懂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被大人们当成一个道具,一个实现他们目的的工具。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着他。

“小杰,你听小姨说。我不是你的妈妈,你的妈妈是陈莉,就是你一直叫的那个妈妈。”

“可是,奶奶说……”

“奶奶骗了你。”我打断他,“就像他们以前骗我一样。”

小杰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给陈莉打电话,她不接。给陈阳打电话,关机。”

我叹了口气。

这家人,真是把“无耻”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我能怎么办?

把孩子一个人丢在门外吗?

我做不到。

我打开门,把他带了进去。

“先进来吧。晚饭吃了吗?”

他摇摇头。

我给他下了一碗面,卧了两个鸡蛋。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是饿了很久。

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恨吗?

当然恨。

但这份恨,不该加诸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吃完饭,我让他去洗澡。

我拿出手机,终于打通了陈莉的电话。

“你儿子在我这里。”我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林未……我……”

“我不管你们又在耍什么花招。明天早上八点,来我这里,把他接走。不然,我就以遗弃罪报警。”

“别!”她急了,“我……我现在不在本市,我明天……明天下午就回去!”

“我只给你到明天上午。”我没有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不是收容所,没义务替你养儿子。”

挂了电话,我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小杰洗完澡出来,穿着我给他找的旧T恤,宽宽大大的,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小姨,我今晚睡哪儿?”他小声问。

我指了指客房。

他乖乖地走进去,不一会儿,又探出个小脑袋。

“小姨,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像以前一样。”

我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心软了。

我走进客房,坐在床边,拿起一本故事书。

讲的是《小王子》。

讲到小王子驯养狐狸那一段,小杰忽然问:“小姨,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奶奶说,你不要我了,所以才不跟爸爸在一起。”

“小杰,”我合上书,认真地看着他,“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有很多事情,你现在还不能明白。”

“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大人。”

“我离开,不是因为不要你,而是因为,我需要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睡吧。”我给他盖好被子,“明天你妈妈就来接你了。”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的却是陈阳。

他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小杰呢?”

“在里面睡觉。”我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林未,”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绝望,“我妈,她昨天晚上,又中风了。这次很严重,医生说,可能……可能醒不过来了。”

我愣住了。

“我姐联系不上,我只能来找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靠着门框,像一滩烂泥一样,慢慢滑了下去,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我的家门口,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荒诞的疲惫。

这一家人,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不断地,要把我重新卷进去。

我关上门,隔绝了他的哭声。

我给小冉打了电话,让她帮我报警,就说有人恶意遗弃儿童。

然后,我叫醒了小杰。

“小杰,警察叔叔很快就来了,他们会带你去找妈妈。”

他很害怕,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

“小姨,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摇摇头,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回到你妈妈身边。”

警察很快就来了。

他们带走了小杰,也带走了蹲在门口,已经哭到失声的陈阳。

世界,终于,又一次清静了。

我以为,这会是最后的结局。

但生活,永远比戏剧更狗血。

几天后,陈阳的姐姐陈莉,竟然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她哭得梨花带雨,控诉我“蛇蝎心肠”、“见死不救”,把我塑造成了一个为了房子,连亲生儿子都不要的恶毒女人。

她利用了之前那份伪造的出生证明,和网友们的同情心,掀起了一场针对我的网络暴力。

我的个人信息、电话、公司地址,全都被扒了出来。

谩骂的短信和电话,像潮水一样涌来。

公司楼下,甚至有“正义”的网友拉起横幅,骂我“滚出XX市”。

我被停职了。

我走在路上,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被人扔鸡蛋。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

我再一次,被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小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家人简直是疯了!我们必须反击!把他们所有的丑事都抖出去!”

我看着窗外,摇了摇头。

“没用的。”

“舆论是盲目的。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故事版本。”

“我现在说什么,都会被当成是狡辩。”

“那怎么办?就这么任由他们泼脏水?”

“让我想想。”

我关掉手机,断掉网络。

我在黑暗里,坐了整整一天。

我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的东西,我只是想过我自己的人生。

为什么,就这么难?

晚上,我打开电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

不是给那些网友,也不是给媒体。

是写给我自己的。

我梳理了这几年来发生的一切,我的痛苦、我的愤怒、我的挣扎,和我最后的选择。

写完,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别人的看法,真的那么重要吗?

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评价,去搭上自己的人生,值得吗?

不值得。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联系了小冉。

“帮我办一件事。我要起诉。”

“起诉谁?陈莉?告她诽谤?”

“不,”我摇摇头,“我要起诉当年给我做产检的那个医生,和那家医院。”

“告他们,医疗欺诈,伪造报告,侵犯我的名誉权和生育权。”

小冉愣住了,“你……你想干嘛?”

“我要把事情,闹到最大。”我看着她,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既然他们想演戏,那我就搭个更大的台子,让所有人都来看。”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官司打了一年。

过程很艰难。

医院和那个医生,一开始拒不承认。

陈家的人,更是想尽办法,阻挠调查。

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在我的律师团队(小冉友情赞助)的努力下,我们找到了关键的证据。

当年那个被陈阳买通的医生,因为别的经济问题被调查,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他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真相,大白于天下。

法院最终判决,医院和医生向我公开道歉,并赔偿我巨额的精神损失费。

而陈阳和陈莉,因为涉嫌伪造证据和诽谤,也被另案处理。

宣判那天,我没有去现场。

我正在飞往新西兰的飞机上。

我给自己放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

我在皇后镇跳伞,在特卡波湖看星空,在冰川上徒步。

我把所有的过去,都留在了那片南半球的纯净天空下。

等我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关于我的新闻,早已平息。

人们总是健忘的,新的热点,会很快覆盖旧的谈资。

我用赔偿款,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基金会。

专门为那些,因为不实信息和网络暴力,而受到伤害的女性,提供法律和心理援助。

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基金会的事业中。

我见过很多像我一样的女孩。

她们善良、隐忍,却被最亲近的人,伤得体无完肤。

我告诉她们,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你的价值,从来不需要别人来定义。

有一天,我在基金会的办公室,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一个怯生生的男孩的声音。

“请问,是林未阿姨吗?”

我愣了一下,“我是。你是……”

“我是小杰。”

我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我……我看到新闻了。对不起,阿姨,都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歉意。

“我妈妈……她被判刑了。爸爸……他也不要我了。我现在,跟着外婆住在乡下。”

“阿姨,你……你过得好吗?”

我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很好,小杰。”

“那就好。”他好像松了一口气,“阿姨,你一定要幸福。”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泪流满面。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一种,终于与过去和解的释然。

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原来,真正的强大,不是去战胜别人,而是敢于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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