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逆流 林晚顾淮

结婚三年，我以为丈夫是个不懂浪漫的理工男。
直到端午前夜，我听见他弹奏《偏偏喜欢你》——那是他十年前和白月光的定情曲。
我怀着他不知道的孩子，求他为我音乐会伴奏，他说水平不够。
可白月光一个电话，他就飞去了维也纳。
从手术台下来那天，我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这次，我要他亲眼看着他的一切是如何毁掉的。
……
我们的婚姻，曾是朋友圈里人人称羡的范本。
顾淮，温润如玉的大学讲师，英俊体贴，家境优渥。
我，林晚，星城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事业稳定，长相尚可。
我们经由长辈介绍，相识半年，恋爱一年，结婚三年，一切都顺理成章，平稳得像一杯温水。
他从不让我做家务，会在我每个纪念日准备惊喜，会在我练琴晚归时备好夜宵。
他对我的一切都包容，甚至是我那点在音乐上不切实际的野心。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直到那个端午节前夕。
乐团为了宣传端午音乐会，要求每个声部首席录制一段祝福视频。
我作为二提琴声部代理首席，自然也在其中。
那天我穿着演出服，在客厅架好手机，准备录制一小段《月光奏鸣曲》。
顾淮在一旁帮我调试灯光，我随口抱怨了一句：“可惜没有钢琴伴奏，干拉总觉得缺点什么。”
顾淮笑了笑，没说话。
他一向对我的专业领域知之甚少，我甚至怀疑他连五线谱都认不全。
我调整好情绪，琴弓搭在弦上，正要起势，他却忽然开口：“要不，我试试？”
我愣住了。
他坐在钢琴前，那架作为新婚礼物，却几乎只被我用来当置物架的三角钢琴前，掀开了琴盖。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是我见过最适合弹钢琴的手，可三年来，我从未见他碰过。
他试了几个音，然后抬头看我，眼底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准备好了吗，林首席？”
那一声“林首席”，带着缱绻的笑意，却让我心头莫名一跳。
一曲《偏偏喜欢你》从他指尖流出，旋律悠扬，情感充沛，技巧娴熟到让我这个专业人士都感到震惊。
我被他的琴声带着，几乎是本能地跟上了旋律。
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排练了千百遍。
曲终，我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
他合上琴盖，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大学时随便学的，好久不弹，手都生了。”
随便学的？
能弹出这个水准？
我心里的疑云一闪而过，但很快被喜悦冲散。
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扑进他怀里：“顾淮，你太厉害了！你瞒得我好苦啊！”
他抱着我，轻声说：“只是不想班门弄斧。在你这个专业小提琴手面前，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算什么。”
我信了。
视频是我剪的，只留了我们合奏的三十秒高潮部分，配上“星城交响乐团祝您端午快乐”的字幕，发在了乐团的官方账号上。
我本以为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宣传任务，却没想到，一夜之间，这条视频爆了。
评论区从最初的“神仙合奏”、“这位家属好帅”，逐渐歪向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方向。
“等等！这个弹钢琴的男人，是不是顾淮？！”
“卧槽！活的顾淮！真的是他！我还以为他毕业后就彻底神隐了！”
“前面的姐妹，顾淮是谁啊？科普一下？”
“科普+1，这双手，这侧脸，绝了！”
很快，一条热评被顶了上来，那条评论，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顾淮尘封的过去，也将我的世界砸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缝。
“给新来的朋友们科普一下：顾淮，音乐学院十年前的传奇钢琴系天才，与当时小提琴系的女神苏曼并称‘学院双璧’。
两人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合作的舞台惊艳了所有人。
那首《偏偏喜欢你》，就是他们当年在迎新晚会上的定情之作。
可惜，后来苏曼拿了全奖去了维也纳深造，顾淮……据说大受打击，毕业后就再也没碰过钢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他重出江湖！爷青回！”
下面一连串的附和。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当年的‘顾苏CP’，简直是时代的眼泪！我还记得苏曼出国前最后一场音乐会，顾淮冒着大雨给她送琴谱，结果自己淋到高烧，第二天还坚持给她伴奏，弹到一半直接晕倒在台上！”
“还有苏曼出国那天，也是端午节。据说顾淮一个人在琴房弹了一整夜的《偏偏喜欢你》，眼睛都哭肿了。”
“所以……视频里拉琴的这个女生是谁？顾淮结婚了？对象不是苏曼？”
“楼上的，别傻了，苏曼现在可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家，国际著名音乐家，怎么可能还记得他。只是我们这些老粉意难平罢了。”
“可他弹琴时看他老婆的眼神，和我当年看他和苏曼合奏时的眼神一模一样……那种专注和深情，是装不出来的。”
我捏着手机，指尖冰凉。
原来，他不是不会，只是不愿。
原来，那首曲子，那份深情，从来都不是给我的。
我抬头看着在厨房里为我准备早餐的顾淮，他的背影依旧温柔，可在我眼里，却多了一层我从未读懂过的，名为“过去”的浓雾。

我一夜没睡，翻遍了网上所有关于“顾淮”和“苏曼”的痕迹。
他们的合奏视频，论坛上的CP帖子，旧日校友的只言片语……那些滚烫的青春，炽热的爱恋，像一部我从未参演过的电影，在我面前循环放映。
主角是顾淮和苏曼，而我，林晚，只是一个迟到了十年的，可笑的闯入者。
第二天一早，我拿着孕检单坐在沙发上，心情复杂。
我怀孕了，四周加。
这个孩子的到来，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下了我心底翻涌的恐慌。?
我告诉自己，过去终究是过去，苏曼远在维也纳，我和顾淮有了一个家，即将有一个孩子，我们拥有的，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和未来。
我要相信他。
顾淮看到孕检单时，欣喜若狂。
他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眼里的光芒不似作伪。
他跪在我面前，手掌小心翼翼地覆上我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语：“我要当爸爸了？林晚，我要当爸爸了！”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我心里的坚冰融化了一角。
我决定，把那些不堪的往事，永远地埋在心底。
为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家，我愿意装聋作哑。
但生活，却偏偏不如我愿。
怀孕初期，我的妊娠反应特别严重，闻到一点油烟味就吐得天昏地暗。
顾淮包揽了所有家务，对我更是呵护备至。
与此同时，我们乐团的首席争夺战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原首席年事已高，准备退居二线，团里决定从内部提拔，我和另一位一提琴的资深乐手程菲是热门人选。
评选标准除了资历和日常表现，最重要的一环，是一场公开的独奏音乐会。
我为此准备了很久，选了一首难度极高的帕格尼尼随想曲。
可临近音乐会，与我合作多年的钢琴伴奏老师却因为家里急事，临时请了长假。
团里一时间找不到能和我配合这首曲子的钢伴，眼看音乐会日期将近，我心急如焚。
程菲在一旁假意安慰：“小晚，别急，要不换首简单的曲子？或者……干脆就放弃这次机会吧，反正你现在也怀孕了，身体要紧。”
她的话，刺得我心里生疼。
我怎么能放弃？这个首席的位置，我等了五年。
晚上回家，我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顾淮，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顾淮，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你很久没弹了。但是这首曲子……只有你能帮我了。”
视频里他的水平，驾驭这首曲子的伴奏绰绰有余。
顾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擦了擦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晚晚，对不起。那天的视频……是我超常发挥了。其实我的水平很一般，这种专业级别的曲子，我真的弹不了，我怕……我怕会毁了你的音乐会。”
他的语气那么诚恳，眼神那么无辜，找不出丝毫破绽。
如果我没有看过那些评论，没有看过他和苏曼的合奏视频，我一定会信。
可现在，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他不是弹不了，他只是不想为我弹。
他的钢琴，他的才华，只为苏曼一个人绽放。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好，我知道了。你别忙了，我没什么胃口。”我转身上楼，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原来，那些我以为可以埋葬的过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我们的婚姻里，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