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9月6日深夜,大泽山麓风声猎猎,胶东军区临时指挥所内油灯摇晃。地图摊在桌上,许世友的手指重重点在“平度”二字上。参谋们都明白:那座临近胶济铁路的要塞,是胶东解放全局里最后的硬骨头,也是汉奸王铁相孤注一掷的舞台。
局面并非一开始就这样僵。抗战大幕刚落时,平度的日伪军已心浮气躁,不少基层军官暗暗向我军传递和谈信号。王铁相却在此刻攀上了蒋介石抛出的橄榄枝——一纸“第九路军中将司令”任命书,再加几车银元,他的阵脚瞬间稳了。自诩“背靠国府,远有美援”,他在平度修碉堡、挖壕沟、囤粮草,四华里城墙上密布三十多座暗堡,隔三差五还拉兵去大陆村、旧店镇一带骚扰,逼得老百姓夜里点灯都要遮光。
9月初,胶东大部已回到人民手中。胶县、高密尚在观望,平度却枪声不断。聂凤智和贾若愚两位军分区主官多次请战,一句“拖久了,百姓遭殃”打动了许世友。命令下达:东、西对进,速决战。西线主攻是聂凤智麾下十三团与西海独立团,东线由南海、北海分区夹击。时间紧、火力薄,只有一门土钢炮和几门旧山炮能拿得出手。有人担心硬冲费兵力,许世友挥手打断:“不投降,那就消灭他。”
7日拂晓,飘着细雨。西线先动,十三团利用雨幕靠近西门外民房。那门土钢炮只发一弹就炸膛,恰巧把西门楼炸出豁口。夏侯苏民当机立断,呼哨突击,数十名突击手弓腰冲上碎砖堆,刺刀寒光一片。城头伪军慌了,火力点转向不及,被迫后撤。几乎同一时刻,东关、南关也被爆破筒撕开缺口,城外几条土路被溃兵堵得乌泱泱。
王铁相端着望远镜立在指挥所土台上,脸色比雨夜更灰。他派人去东门督战,又命亲兵扛机枪堵西门,嘴里仍不忘嚷:“四十八小时之内,土八路踏不进城心一步!”然而形势转瞬倾斜。日军守在东关中学的六百人早无斗志,夜半偷偷朝城外突围,被西海独立团追出十余里一举缴械。失去日军“主心骨”,伪军连续弃阵,平度守军最薄弱的地方竟变成王铁相自以为最保险的东南角。
8日黄昏,许世友再度发出“快刀斩乱麻”命令。夜攻前,一张写着“弃械者不杀”的布幅被插在西门豁口。通牒兵刚举旗靠近,便遭一串机枪火喷射,当场倒下。消息传到许世友耳里,他眉头一沉:“通牒人被打,这就不是劝降的事。”浓烈的火药味,让指挥所里没人再提和平。
9日凌晨两点,总攻哨声凄厉。爆破组贴墙、突击队接力架云梯,枪声、雨声、喊杀声糅成一片。西城墙内侧空出一条小街,房屋连片,正合我军巷战。十三团第七连最先踏进街口,与王铁相直属警卫连遭遇。一阵混战后,警卫连掉头逃进县衙大院。聂凤智带人尾随,踹开侧门时,只见院内狼藉,断枪碎掉满地,却不见王铁相。
天色将明,东门方向忽然传来爆豆般枪声。原来王铁相带着十几名亲信,妄图趁夜破门出逃。东线北海分区部队提前封锁外环路,破门声没起半点作用。王铁相钻进一家柴草铺,躲在木料堆里瑟缩发抖。搜捕小队翻开柴垛,他手脚一软被拎了出来。尘土未拍净,聂凤智已赶到,冷冷一句:“还跑吗?”王铁相嘴唇哆嗦,挤出话来:“……我罪有应得。”短短五字,气若游丝。
战斗结束时,胶东军区统计俘虏六千三百余人,收缴各型枪械五千余支,平度城墙上依旧满是硝烟味。9月10日清晨,国民党青岛行营收音机还在播报“平度城岿然不动”的假新闻,胶东军民却已涌进城内清理弹壳。士兵在被空出的王铁相司令部墙上刷上新标语:人民才是这座城的主人。
关于王铁相的最终结局,档案并未留下统一说法。有人称,他被就地枪决;也有人说,押往后方接受军事法庭审判。但可以肯定,一张“中将”委任状救不了一个自掘坟墓的汉奸。胶东战事因平度易手迅速改观,高密、胶县守军失去依托,十月前后相继放弃抵抗。至此,山东半岛北部交通体系彻底连成一片,为此后我军顺利进入青岛周边奠定了前提。
值得一提的是,平度一役虽属局部,却让胶东军区迅速摸索出攻坚城镇的成套办法:夜幕接近、爆破突击、短促近战、穿插断逃路。这套打法在随后的莱阳、即墨等战斗中被反复证实有效。兵法看似复杂,有时不过四个字:敢打、会打。
有人曾质疑,如果王铁相当年真的趁抗战结束之机,顺势向我军投诚,胶东战局会否少流几百人的血?历史没有假设。投靠蒋介石,也就选择了与人民为敌的立场。平度城砖仍在,墙头弹痕犹可寻见,它们无声提示后来者:立场错一步,步步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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