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凌晨的香客挤破头，和尚说灾祸都是假的，山顶的云在说谎话。
去年五一去衡山，凌晨三点在祝融峰见到怪事。石阶上全是人，有人拄拐杖，有人背着病号，有女孩哭得肩膀抖。他们走几步就跪下来磕头，膝盖都磨出血泡。
上到山顶一看，黑压压的全是人挤在火神庙前。有个穿破袈裟的和尚在旁边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痛苦都是幻觉，你们来这儿烧香等于白费劲。"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扯着嗓子喊："你看那些人累得半死爬上来，以为求菩萨就能活命？可他们得了癌症该死还是得死啊！"周围香客被他吵得直瞪眼，他还说："你们觉得这山上的香能救命？不过是骗自己心安。"
现在山顶不让烧大香了，改用电子的。年轻人都拿手机扫AR导览，有姑娘在云海边坐一整天不说话。听说有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离婚后每周都来发呆，医院检测焦虑值确实降了。和尚说得对吗？好像也不全对。遇到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三年里做了三次大手术，却天天笑嘻嘻的。她说："病痛躲不了，但能选怎么过。"
景区监控全上了，专门盯着凌晨三点的人。工作人员说这时候人最多，但不管你是来求财的还是哭丧的。有个开茶摊的老伯讲，现在年轻人买禅书比买护身符多，还有人专门来抄经。问他们信不信菩萨，都说不清楚，就是想安静会儿。
山顶有个疯和尚，说痛苦都是假象。但那些瘸腿的、哭鼻子的人，能假装开心吗？王阿姨告诉我，她做完第三次手术最害怕时，每天早晨五点送完孩子，坐车来衡山看日出。她说："山上的风一吹，烦心事就散了。"
庙里新摆了本子，让香客写下最怕的事。有男的写"怕失业"，有女的写"怕离婚"，还有人画了个大问号。和尚让他们写了就撕掉扔进香炉，说"不必纠缠"。但我知道，那些纸片烧完后，第二天大家还是要爬下山面对现实。
有大学生组队来抄经，说这是新潮的减压方法。导游解释景区不准烧香是怕失火，但游客量涨了一倍。那和尚还在吗？上次去没看到，只看见庙门口摆着块牌子："此处不许算命测字"。
山顶风大，云来云去。那些烧香的、发呆的、抄经的人都走了，石阶依然在那儿，等着下一个天没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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