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军评：从朝鲜阅兵看“俄朝合作成果”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施洋】

本周，美国海军举行建军250周年的庆典活动。在当下的美国政治时代，庆典活动毫无疑问沦为了特朗普的游乐场，美国海军的一些“底色”也在庆典中不得不显露出来。同样在本周，朝鲜在劳动党建党80周年纪念日前后举行的“国防发展-2025”展览和阅兵中展示了一系列新武器，显示了近期朝鲜军事科学领域的新进展。

美国海军，要快还是慢？

美国当地时间10月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无视美国政府停摆引发的种种混乱，前往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海军基地，参加了一场规模盛大的海军庆祝活动，以庆祝美国海军成立250周年。

相关活动分为特朗普在岸上的讲话与在海上观看美国海军军事演练两部分。岸上活动，特朗普站在美国海军“杜鲁门”号航空母舰和“奇尔沙治”号两栖攻击舰之间的码头上发表了讲话，现场有着一应俱全的“特朗普元素”：上万名水兵听众，抨击民主党，YMCA歌曲，印有“总统特朗普45-47”的战斗机以及五块厚重的防弹玻璃。

海上活动，特朗普则登上“布什”号航母，近距离观看了航母上的F/A-18战机弹射起飞和F-35C战机的阻拦着舰，编队中的驱逐舰向大西洋上发射了导弹和炮弹，海豹突击队则乘坐舰载直升机表演了模拟登舰……虽然相比一开始美国媒体网传的海军阅舰式差了不少，但比起美国陆军带给特朗普的“嘉年华阅兵式”，海军的这场戏显然更加体面——毕竟在核航母表演五代机使用，全天下依然是美国独一份。

尽管咬文嚼字来说，成立于1775年10月13日的美国海军（当时的大陆海军）要到2025年10月13日才迎来正好250周年的纪念日，但既然这场庆祝活动注定要沦为特朗普的政治秀，那么这样的细节也无关紧要。不过，在万无一失的活动现场，还是有人发现了一些令美国人难堪的“不和谐”——在诺福克港内现场的大幅宣传画背后，作为活动背景的“杜鲁门”号上，今年2月12日该舰在塞得港与商船发生碰撞时损坏的破损处至今尚未修复。无论是美国海军的修船能力还是美国用物料遮丑的手段，都再次成为公众的笑柄。

和“福特号没弹射过F-35C”并不能说明中美在航母力量总体水平上出现彻底逆转一样，“杜鲁门”号这道没修好的“伤疤”也能用科学严谨的说辞来自圆其说：“杜鲁门”号航母在事故后经过数日抢修就返回了部署位置，当时官方发布的内容也强调碰撞并未导致人员伤亡和船只进水，且碰撞也不会让航母陷入险境，那就表示这一碰撞不会从根本上影响航母的使用。而“杜鲁门”号在结束其海外部署后，直到6月1日才返回诺福克港，必然需要对舰上各类人员、物资、给养等进行清点安置后才能开展保养维护，因此现在破损未被完全修理实属正常。考虑到这一维护通常可能持续10个月以上（“杜鲁门”这样老舰添新伤的状态肯定会导致维护时间进一步延长），理论上只要在维护结束时相关的破损得到修复，对“杜鲁门”号的维护就算正常。

这颇有一点家用车在日常生活中遭遇轻微的剐蹭碰撞，车上有些掉漆凹陷，但只要不影响使用，就会有人选择等到做大保养或者要卖车的时候才去收拾一样，确实也可以用“会过日子”来形容。但如果这车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当做婚车、贴上“囍”字出来招摇过市，还被人看到“囍”字底下的破损伤痕，那难保亲朋好友们不指指点点说个风凉话——这本就是讲面子的庆典活动，美国海军就不懂得搞艘外观上整整齐齐的航空母舰来？

对美国海军而言，尽管给特朗普总统“办堂会”是很重要的任务，但自身的窘境又岂是补上“杜鲁门”的伤疤就能解决的？

就在特朗普此次海军行之前的10天，也就是9月25日，美国海军两艘导弹巡洋舰“菲律宾海”号和“诺曼底”号一起退役，美国海军的现役巡洋舰数量减至7艘；考虑到年内还有两艘同级舰要退役，美国海军的巡洋舰数量将进一步减少至5艘。

而在大洋彼岸，除了第一批次的8艘055型外，第二批次的前两艘目前也已进入服役前的最后冲刺阶段。虽然中国海军仍然将他们定名为“万吨大驱”，但美国的中国军力报告中早已给它们冠上了“巡洋舰”的称号。

如今面临中美“巡洋舰数量”倒挂的危机，美国海军又能从哪里找来新船，像1975年“驱逐舰领舰晋升巡洋舰”或者1980年“提康德罗加级驱逐舰晋升巡洋舰”那样，在账面上实现中美海军力量的再平衡呢？DDG-X显然太久，“伯克III”又显然太没皮没脸了，至于确实可以算巡洋舰的“朱姆沃尔特”级，即便算上了，数量也不够。

而类似的问题在美国海军这里，不止有巡洋舰，还有驱逐舰，不止有造船，还有修船。在这两艘巡洋舰退役的差不多时候，2021年因为航行事故受损的美国海狼级“康涅狄格”号的维修完成时间从2025年秋季再次推迟到了2026年底；至于早就该服役的下一艘核动力航母“肯尼迪”号……

相比之下，美国海军舰载机研制最近反而出现了不少好消息。之前一度因预算限制打算推迟竞标和工程开发的美国海军下一代舰载机项目F/A-XX，在特朗普上航母后不仅确认将在下一财年获得更多财政拨款以进行开发，还能再一周之内让美国海军在不同的竞标方案中进行选择。

更早前的9月5日，美国海军公布了其正在与安杜里尔、波音公司、通用原子公司和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签署舰载无人战机的“概念性”设计合同，虽然在五代舰载机领域里中国海军作为竞争对手正在迅速赶上，但至少在研制下一代舰载机上，美国的公开行动并未与其竞争对手拉开明显差距。

但美国海军面对挑战，仅靠这样的举措，是无法解决其巡洋舰越裁越少、新型驱逐舰交不出来、核潜艇修不好、护卫舰造不了等一系列问题的。而特朗普在这个领域里能干什么呢？在美国将军们全员参加的动员大会上，特朗普提到的是“我觉得我们也许应该考虑战列舰”。

尽管一代代的海军大舰巨炮爱好者在过去几十年里都会以各种手段巧立名目，试图复兴战列舰或者给予它某种当代技术的加成，尽管美国《战区》网站在特朗普的讲话后甚至都开始讨论如果美国总统援引《国家紧急事件法》，是否能够直接索回已被改成博物馆的战舰，但他们也承认，战列舰的确不是那么有必要的装备。而事实上，如果当代世界真的需要复兴战列舰作为海军的主战舰船，以美国在该领域现存的工业实力，几乎可以说美国在这样的竞赛中也是必然失败的。

既然真正的“雄起”没有可能，那不如下线哄一哄老人家开心喽。

朝俄关系走近的“阶段成果展”

10月10日晚，朝鲜举行盛大阅兵式，庆祝朝鲜劳动党建党80周年。阅兵式上，朝鲜同时展示了多款新型武器装备，尽管这其中有不少已于10月4日在平壤开幕的武器装备展览会“国防发展－2025”上出现，但此次阅兵对于外界观察朝鲜军队的发展仍有重要意义。

近年来，朝鲜举行的阅兵活动次数不少，规模和武器装备也在不断翻新，但此次阅兵由于是朝鲜向俄罗斯派出人民军以来首次阅兵；考虑到人民军在库尔斯克方向作战对俄朝两国关系的推动作用，本次阅兵中展示的武器装备中的“含俄量”变化，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朝俄两国军事合作在武器装备领域的指标之一。而多款新装备的出现，直观和真实地反映了朝鲜军队在俄乌战争中所学到的一切。

这种经验最明显的体现就是一系列与俄乌战争直接划上等号的武器装备。众所周知，俄乌战争中，围绕各型无人机武器和远程精确打击武器的攻防已成为战争中的一门显学，朝鲜此前虽然在无人机领域也有所建树，但对无人机武器的大规模投入和研发，尤其是将无人机以巡飞弹的形式大规模装备和使用，无疑是在俄乌战争开始后才全面加速的。

本次阅兵中，朝鲜此前试验的多款无人机武器以成型系统装备的状态正式亮相。此次亮相的前两款无人机装备，一型可以看作朝鲜的“见证者”，一型则能看做朝鲜版的“柳叶刀”，基本是朝鲜在俄罗斯能够接触到的两型经过实战考验装备的朝鲜版本。在朝鲜“柳叶刀”的发射车上还有升降式的数据链，显然是完整考虑到了包括俄乌战场实战经验在内的各种使用需求。

由于俄罗斯目前已与朝鲜建立了持续性的武器装备交易体系，加上“见证者”、“柳叶刀”级别的无人机生产难度不高，朝鲜大概率已参与到俄罗斯无人机武器消耗战供应链之中。有实战经验背书，有成熟的产品来源，其技术和成本相对不高，朝鲜自行研制和装备同类武器自然合情合理。

类似的产品还有此次展示的朝鲜新型多管火箭炮。如果仅以火箭炮本身来看，240毫米等各种口径的火箭即使配备各类提升精度的弹药，在当代朝鲜人民军装备系列里也已属于出现多年的产品，但与新的发射底盘结合非常明显能看出美制HIMAS火箭炮系统的模块化思维对其外观的影响。对俄罗斯而言，这样相对轻量化的火箭炮系统无论在机动还是使用上都更加灵活；对朝鲜而言，多山地形与其自身相对薄弱的基础设施水平，这样的装备也有使用价值。

在朝鲜人民军赴俄库尔斯克地区进行作战的过程中，尽管朝军的步兵在平均技战术水平上要远高于俄乌部队，但在战场经验上、尤其是武器装备上，来自俄罗斯的各类心得技巧很快渗透到了阅兵方队之中。更先进的大口径狙击步枪的列装，以及消音器作为突击步兵标准配备等特征，都明显与俄乌战争中碎片化却极为普遍的步兵作战相关。相比朝鲜人民军前几年阅兵中在步兵武器领域花样翻新，但本质上是对各种国际潮流不假思索全面追捧的赶时髦行为，这些武器的变化反而最有可能引发朝军战斗力的提升。

至于朝鲜长期的“老大难”地面装备——主战坦克的发展，由于代表俄乌战争经验的坦克发展技术产品“龟坦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朝鲜此次展示的依然是金正恩此前多次视察过、配备包括主动防护系统和遥控武器站在内的“天马-20”主战坦克。考虑到这款装备与俄乌战争经验的关联实在有限，只能说朝鲜在自行摸索新一代坦克上，在配置上与韩国新型主战坦克平起平坐又近了一步。

由于有“国防发展－2025”展会的铺垫，本次阅兵中展示的朝军导弹武器反而没有太多冲击。无论是外形相似但型号不同的“火星炮-20”洲际弹道导弹，还是外形相比前序型号有显著变化的“火星11E”高超声速导弹，都在展会上提前对外公开了。

这些武器与俄乌战争的关系显然很小，与俄罗斯的相关之处，更可能是来自诸如固体火箭发动机技术、导弹控制系统等细节的技术与产品上；而在高超声速武器的系列化与体系化发展上，与其说一年多来的俄朝进一步合作能给朝鲜更多的助益，不如说一个多月前金正恩亲自观看的阅兵式反而更能给朝鲜后续军工发展以启发。

由于本次阅兵的天气原因，本就不大可能丰富的空中阅兵完全被取消，外界再次失去了一次观察朝鲜空中力量的机会。同样，由于海上装备的特殊性，本次阅兵中朝鲜海军的建设成果也完全缺席，外界还得从“国防发展－2025”上金正恩再次视察的“崔贤”号导弹驱逐舰的各种配置变更来了解朝鲜海军最近一年的发展状态。

在具体装备领域，“崔贤”号上的“铠甲M”弹炮合一近防系统基本可以看做是完全的俄制产品，而与俄罗斯“俱乐部”系列导弹武器系统如出一辙的几款朝鲜舰射/潜射反舰导弹、超音速反舰导弹、对陆攻击巡航导弹、反潜导弹体系也反映了朝鲜海军舰载武器系统在未来的发展趋势。

不过，在类似大型舰艇总体设计这样的领域，由于俄罗斯在最近十多年里的实际进展也相当有限，加上军舰设计建造后期更改的困难，“崔贤”级在后续建造过程中的各种变化，比如舰载垂发系统的数量和型号调整，舰上副武器的精简与升级，更多可以视为朝鲜自己在建造过程中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有限调整。

总体来看，由于缺乏空中阅兵部分，地面阅兵的装备展示也相对克制，此次朝鲜阅兵虽然有不少亮点，但对外界的冲击显然有限。对军事观察家们而言，比起朝鲜展示的武器本身，朝鲜从俄朝合作中获得的军事技术显然是更大的话题；而对于国际政治观察家们来说，比起阅兵本身，主席台上朝鲜与多个国家的外交活动，也许才是未来影响东北亚局势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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