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的那只老风箱,是木与绒织就的精密玩意儿。半寸厚的木板拼出方正的壳,严丝合缝得像被岁月焊过,连风都钻不进半点。前后侧板上,各嵌着个二寸见方的“吸气口”,内壁悬着块能活动的小木板,家里人都叫它“舌头”——那是风箱的呼吸阀,藏着吞吐空气的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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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妙的是风箱中间竖放的活动木板,板周密密缚着圈鸡毛,称作“毛头”。那些鸡毛该是精选过的,根根挺括,又带着韧劲,像给木板镶了圈软边,紧贴着箱壁滑动时,严丝合缝得赛过活塞。木板正中央开着两个一寸见方的小圆孔,两根推拉杆就从孔里穿过去,一端伸到风箱外,然后竖着安上一截圆木柄,握在手里不滑不硌,是父亲用砂纸磨了又磨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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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饭的时候,我总爱守在灶边看祖父拉风箱。他掌心扣住木柄,一拉,前侧的“舌头”“啪”地合上(后侧的“舌头”却轻轻张开),把箱外的风吸进箱里,耳内是细微的“嘶——”的声音;空气受压后,只能通过出风口,“呼呼”地吹到灶膛内。再一推,前侧“舌头”张开(后侧“舌头”关闭),空气再次被挤压,顺着出风口往灶膛里冲,瞬间,柴火被吹得“噼啪”作响,火苗子在灶口里跳舞,火星子乱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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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看着,我来了兴致,叫爷爷让给我来拉。我使劲大,风特强,呼呼呼,锅底火星子乱蹦。爷爷说,劲要匀不要猛,不然,一会儿你就累得没劲了。说话间,锅里响了。再等一会儿,锅盖周边冒大烟了。我闻到了饭香,肚子不自觉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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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用上了煤气灶,一拧开关,炉灶“啪”的一声就着了,确实方便、干净。地锅不大用了,老风箱也就退居二线了,只是到年关,母亲才偶尔用它蒸蒸馒头。再后来到了城里,用上管道天然气,不用更换煤气罐,更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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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总会怀念用地锅做的饭,觉得还是用地锅做的饭菜香。想起地锅,自然就想起了那个老风箱——它的风是有节奏的,跟着手臂的力道快慢缓急,火苗也跟着起起伏伏,像舞蹈;它的声响是鲜活的,随着“舌头”一张一翕,“呼嗒”、“呼嗒”,节奏轻快鲜明,像老伙计在耳边絮语。每当想起那只老风箱,我就平添一丝思乡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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