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三年前的一场大火说起。
2022年8月6日晚上9点多,正在福建省宁德市屏南县考察的建筑历史学者刘妍,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来自屏南县长桥镇长桥村的一位村民。他说,万安桥着火了。
刘妍大吃一惊,赶忙点开视频。画面里,一座木拱廊桥被烧得几乎只剩了个骨架,火势还在继续,把桥下的河面映得通红。

没错,就是万安桥。这座千年古桥始建于 北宋元祐五年(公元1091年),全长98.2米,号称是彼时“全国现存最长的木拱廊桥”,同时也是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刘妍未曾想到,自己前两天才刚刚考察过此桥,短短几日,就已付之一炬。
在投身古桥研究与保护的这些年里,身为“80后”的刘妍,已经见过不少传奇的谢幕。比如在2016年,台风“莫兰蒂”袭击浙闽沿海,仅浙江省温州市泰顺县一地,就有三座古廊桥被洪水冲毁。
在木拱廊桥身上,似乎有一种逃不开的“宿命”,每隔五十年或一百年,就要毁坏一次,火灾和洪水,是它的两大敌人。时至今日,古木拱廊桥仅存100余座,集中分布于浙闽边界的山区。而且与大多数古建筑不同的是,这些廊桥中的绝大部分既没有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也没有被圈起来严加保护,相反,它们仍然发挥着“桥”的功能,任由两岸居民在其身上走来走去。
![]()
福建省周宁县后垅村后垅桥,摄影/刘妍
![]()
浙江省庆元县半路亭桥,摄影/刘妍
木拱廊桥的特殊,不止于此。在刘妍看来,它也是一个帮助我们认清中国建筑本质的窗口:
廊是山林乡村的“起居室”,是路的停顿、村的边界、神的居所、人的聚合、地的景观;编木成拱的神奇技艺,是民间匠师在匮乏的物质条件与惊险的自然环境中,跳出窠臼的“应急”之举。
于是木拱廊桥便成为一条特别的红线,既可串联生活与建造两种底层逻辑,又可揭示中国与西方的空间差异,集中、迥异而又关联,成为一把特殊的钥匙……打开中国建筑的隐秘“心锁”。
廊桥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
80后的“木匠师傅”
1984年,刘妍出生在距离浙闽山区千里之遥的北京。
刘妍从小就有个“建筑梦”,18岁时考入清华大学,本想报建筑史专业,但分数差了2分,只得改报土木工程专业。
此后,刘妍又从东南大学和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先后取得了建筑学硕士与博士学位,正式成为了一名建筑史学者。
刘妍与木拱廊桥结缘,始于2009年。这一年, 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被列入联合国《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按照公约规定,收录于这一名录中的项目需要同时满足两个标准:“具有突出的文化价值”,以及“存续力受到严重威胁”。
巧的是,也是 从这一年起,刘妍每年都会花上3到4个月时间(主要是冬季枯水期),赶到浙闽边界的深山密林里进行田野调查,一面对现存古桥进行测绘,一面记录当地造桥师傅的匠作过程。
![]()
匠师用鲁班尺绘线,摄影/刘妍
说是记录,其实更像是一场拉练。当时还不到30岁的刘妍,每天背着一个超过90斤的行囊,里面装满了各种测绘仪器。刘妍冒着深山里的严寒,从一座桥跑到另一座桥,扎进一个个方音不通的村子里。
与相对静态的测绘相比,记录造桥过程则要动态得多、复杂得多。从2012年起,刘妍三次跟随不同的造桥队伍,观察、记录、重复。有时为了更直接地理解某项工艺,自己也会上手一些木工活。师傅们用的斧子沉得很,加上天寒地冻双手发僵,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弄伤。
但在刘妍看来,这些伤痕与最终被记录下来的营造工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刘妍说:“为了理解匠人的头脑,要使自己成为匠人。”
到了第三次,刘妍已经能够担当“绳墨师傅”,也就是那个掌握全局以及每一个细节的建造匠人。
![]()
刘妍担当“主墨”的雷根斯堡中国虹桥
其实,这也是古代匠人们传承营造工艺的必经之路。师傅手把手带着徒弟,从凿一个洞、削一个面开始,慢慢扩展到一个拱券、一榀栈架、一片椽板,历经半生,徒弟的技艺才逐渐从生涩走向成熟,最终肩负起为山乡百姓造桥的重任。
令刘妍感到担忧的是,如今,造桥的技艺还在,但传承它们的人,却一代比一代少了。在工地上,能接触到的最年轻的木匠师傅,也有50多岁了。年轻人更愿意外出打工,而非留在深山里,与一块块木头为伍。
刘妍意识到,这也许就是自己的使命所在。2021年,已经博士毕业、执教于昆明理工大学的刘妍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专著,《编木拱桥》。这本书以编木拱桥为线索,串联起世界不同文明中的建筑景观,最终呈现出一张以构造思维为核心的人类历史地图。本书在豆瓣上的评分高达9.5,可见刘妍的用心与功力。
与上一本书的宽阔渺远相比,刘妍的新作《传奇与绝技》,可谓是更中国、更乡土、更传奇。
![]()
它是一部文物档案,刘妍用一手的田野调查,精细拆解了木拱廊桥的细节与全貌。
它也是一部口述历史,从纷繁琐碎的家族文献、地方史志和匠人对话中,鲜活还原了木拱廊桥世家的生存状态与传承模式。
最后,它还是一部文明沉思录,超越单纯技术分析,通过地理、文化、社会多维视角,以小见大地呈现了中国建筑传统因地制宜、精益求精的深层智慧。
▼点击卡片,即可购买▼
![]()
虹桥飞渡,锦溪漫波
在所有讨论开始之前,我们需要先考虑以下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里的人们要建造木拱廊桥?
这一问题其实可以拆分成三个子问题:为什么是木桥,为什么是拱桥,以及为什么是廊桥。
木桥,说的是它的材料;拱桥,说的是它的结构;廊桥,说的则是它的功能。
需要澄清的一点是,所谓“木桥”,从材料上而言并不一定就是完全使用木材,有一些跨度较大的桥(如万安桥),其桥墩部分依然由石块紧密垒就。但是,只要其桥身主体用材为木,仍可以算作是木构桥梁。
![]()
![]()
上图为福建省古田县卓洋乡下地村水尾桥,摄影/刘妍;下图为福建省福鼎市管阳镇金钗溪村金朱桥,摄影/刘妍。可以看到,上图之桥虽有石墩,但却是一座木构梁桥,下图之桥虽有木构廊屋,但却是一座石构拱桥。
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古桥,无论是北方的赵州桥、卢沟桥,还是南方的拱宸桥、洛阳桥,皆以石桥的形式存在,这些遗存常常令我们以为,在中国古代,桥梁材料的主流就是石材。然而,刘妍在《传奇与绝技》一书中指出,直到宋代,中国人造桥仍以木桥为先,石桥仅居于次要地位。
证据,就藏在时人的画中。
《清明上河图》,或许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画作之一,自北宋末年张择端挥毫绘就以来,历代均有习仿,而各仿本中的佼佼者,当属明代的“仇英本”和清代的“清院本”。
然而,仔细比对这三幅作品,风景人物大抵相似,唯独一处大相径庭,那就是汴河上的虹桥。在张择端原本中,虹桥为纯木构,木料纵横交织,相锁相压,化直为曲,以为飞虹。但在明清二本中,这座虹桥却都变成了石拱桥。
![]()
《清明上河图》原本中的木拱桥
原本中的木拱桥,乃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虹桥”。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中曾记载道:“东水门外七里曰虹桥。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雘,宛如飞虹。”
为什么要这么造?刘妍翻阅史料后发现,此桥本为河中立柱的平桥,因往来汴河的船只多有触柱倾覆之患,北宋朝廷便想要重建此桥为“无脚桥”,也就是没有桥墩或桥柱的拱桥。
然而,北宋其时,石拱桥技术早已纯熟,汴京的其他河道上也不乏石拱桥存在,为何朝廷最后选择了用木头造桥?
其实,这是一本“经济账”:东水门外的汴河,联通江南赋税重地,往来舟楫不断,帆樯如织。若要造一座石拱桥,就必须先截断河道,搭建足以支撑桥身的脚手架,等到最后一块砖石嵌入、结构稳固之后才可撤去,这就意味着,汴河将数月不能通渠于江南,这是北宋朝廷断然无法接受的。
![]()
赵州桥修缮中的“满堂红”脚手架,供图/顾军
而造木拱桥所需的临时支撑部件,则较之石桥要少得多,盖因木材远较石材为轻、又可施以枘凿钉铆之故。由是,便可在造桥同时保证汴河的通航。权衡之下,北宋朝廷最终选择了木拱桥的方案。
至于《清明上河图》明清仿本中木拱桥的消失,其实也可从中窥见端倪:靖康之变后南北对峙,漕运萧条,加之黄河南泛,造木桥的经济优势大为削弱。更重要的是,连年战乱导致汴京的匠作世家流离失所,本就复杂的木拱桥工艺得不到稳定传承。到明清之世,旧有的木拱桥多已衰朽、崩塌,画家难以亲见、更难以想象,最后只能以时下流行的石拱桥作为替代。
那是不是说,隐逸于浙闽山区的这些木拱廊桥,就是宋室南渡后汴京造桥技术向民间扩散的产物呢?刘妍认为,并非如此。
在仔细考察比对了浙闽廊桥与汴水虹桥之后,刘妍指出,二者的技术原理、桥梁形态都有所不同,并不存在亲缘关系。浙闽木拱廊桥,当是明中叶之后本土造桥技术发展的产物,与数百年前的汴水虹桥属于“趋同性进化”。
饶是如此,我们依然可以沿用相似的分析框架审视浙闽木拱廊桥的发端。此处地势崎岖,山险谷深,运送石材多有不便,然此地森林茂密,可就地取材,是故木桥胜于石桥。同时,与平原相比,山区多密集而深险的沟壑溪流,雨季之时常有急湍,无论是从施工还是通航的安全性上来说,依靠墩柱或栈架承重皆有不便,是故拱桥胜于平桥。
![]()
福建省寿宁县坑底乡杨梅洲桥,摄影/张荣
剩下的问题便是,为何当地人还要在桥上加一个“廊”?
所谓“廊”者,指的便是建于桥面之上、覆盖全桥的廊屋。这种廊屋,顶部覆盖有致密的瓦片,乍看去与东南民居并无二致。事实上,其功能也与民居相近,也就是遮风挡雨。
东南多雨,木材易腐,覆瓦其上,可以保护桥梁结构,也可以为来往行人提供必要的遮护。这种功能在城市桥梁中往往较为罕见,毕竟,想要在城中避雨,只需找一处房檐便是,但廊桥时常建于人烟稀少的山林中,实是赶路之人难得的歇脚处。
正是在这一基础上,数百年间,廊桥衍生出了更多的功能性,成为浙闽山区百姓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了“走进乡土社会的一座桥梁”。
![]()
多义的空间
刘妍将这些复合的功能总结为“多义的空间”。
廊桥空间首先是一种“路的停顿”。刘妍观察到,大多数廊桥都有三间横架,中央一间较宽,用于通行,两侧极窄,或窄至一条凳板,或略宽些,可平铺木板形成床板。显然,两侧多出来的空间是用来给行旅之人休息、过夜的。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造桥与建庙一样,为积德行善之事业,是故在村落附近的廊桥,常会有行善之家在此设立茶桌,为行人免费提供茶水。在一些地方,这种供茶善举曾长期延续,直到近年的公路建设彻底改变了乡村的交通方式。
![]()
福建省屏南县百祥桥,摄影/刘妍
与此同时,廊桥构成了“村的边界”。传统观念中,流水会带走村落的财气和运气,因此需要利用建筑对水头、水尾做把守,桥梁便是这样一种藏风聚气的好设施。
村居在内,流水在外,水头水尾的桥梁意味着村落空间的起止。这种空间意识事关村民的生老病死:凡做白事的,要有孝子手捧遗像、牌位绕过桥梁,才算完成为逝者的送行。而死在他乡的村民,也只能停棺桥外,不能步入被桥梁守护的村落空间。甚至于,当地村民的各种游神仪式,也常以廊桥为边界或起止点,就连荤物也不得从桥上经过。
![]()
浙江省景宁畲族自治县大漈村,护关桥守护着村尾,摄影/应嘉康
这种禁忌般的“边界感”,源于廊桥的第三重空间功能:“神的居所”。一个难以忽略的现象是,在这些廊桥的廊屋中央都建有神龛,隆重者还会建起数重楼、亭,以供奉不同的神明。有时除了桥身,桥头桥尾或桥侧也伴有多组神龛或神庙,形成一组复杂的道场。
常见的神明多为佛教神祇(尤其是观音)、临水娘娘、真武大帝等,抬眼望去,牌匾、塑像、彩画一应俱全。这里是村民们日常礼敬的场所,最为“灵验”的神明,桥上还会挂满“有求必应”的锦旗。
![]()
福建省屏南县岭下乡岭下村广福桥,村民的日常祭拜,摄影/刘妍
![]()
浙江省庆元县岭头乡小际头村龙凤桥是一座石拱廊桥,廊屋神龛供送子观音,摄影/小飞刀
为什么这里会形成桥神相伴的风俗呢?刘妍分析,这与桥址本身地理上的神圣性有着紧密的关系。河流常常为人间带来灾害,山洪、覆船、溺水等等,桥梁因而成为祭奠冤魂、抵挡“煞气”的场所,需要请入神明坐镇压禳。此外,这里地处偏远山区,村民相对贫穷,他们集资建成一座桥梁之后,自然希望物尽其用,让它发挥尽可能多的功能,因而才有了桥梁与庙宇合璧的传统。
比神明更日常的,是“人的聚合”。廊桥提供了一个开阔的公共空间,自然也成为村镇百姓相坐闲谈、节庆聚会的活动场所,宛如一个“起居室”或“活动中心”。
![]()
福建省浦城县临江镇镇安桥,摄影/刘妍
人多了,商业也接踵而至。邻近村镇的廊桥桥头大多开有杂货铺,而若是在交通要道处,整座廊桥都可能成为远近闻名的市场。比如在福建福安的登烛桥,茶商们常在桥上摆摊设点收购茶青,产茶时常连夜挂灯点烛进行交易,久而久之,此桥便得名“灯烛”。
另一些体量巨大的廊桥,则为村民装下了一整个戏台。每逢时令佳节、老人做寿、男婚女嫁,村民便会延请戏班表演,不仅是阖村欢聚的场合,还常吸引邻近村镇的百姓前来捧场。
![]()
福建省三明市安仁桥,桥上搭建戏台,摄影/应嘉康
这些廊桥,如浪、如波、如龙、如虹,浑然天成的线条,编织起数百年间浙闽山区百姓们的喜乐悲欢。它们与石阶古径相衔,与碧水高崖相映,与松风桂雨相伴,与山月溪星相望,构成了刘妍眼中极具古朴意趣的“地的景观”。
时过境迁,这些散落于山野间的传奇景观,曾一度处于消逝的边缘。失火的万安桥,只是其中极端的一例。更多的廊桥,虽然没有遭遇这般灭顶之灾,但它们作为“空间”的复合功能、它们与乡土文化之间鲜活的连结,也在不断受到当地人口流失以及现代生活方式的挑战。
![]()
浙江省泰顺县薛宅桥,摄影/刘妍
![]()
福建省福安市潭头镇登烛桥,今天悬索桥、水泥桥、木拱桥三桥并立,摄影/刘妍
幸运的是,还有一群像刘妍这样的人,在为廊桥的未来而奔走。万安桥失火后仅两个多月,当地就在国家文物局的支持下启动了修复工程。此次修复的“主墨”,正是当地木拱廊桥建造世家,非遗传承人黄氏兄弟。
修复团队首先从留存的200多件原木构件中,甄别出可以归位使用的部分,之后又选用树龄50年以上的老杉木作为替代木材,力求树径与原构件分毫不差。整个修复过程遵循“修旧如旧”的原则,历时两年,饱经劫难的万安桥终于重回世间。
尽管暂时失去了“时间的包浆”,但作为灵魂的营造技艺,仍在延续与传承。去年年底,“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转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是我国首个成功转名录案例。
![]()
浙江省景宁畲族自治县东坑镇接龙桥,摄影/刘妍
保护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在今天,公众的关注和参与显得愈发重要。这本《传奇与绝技》,为我们理解木拱廊桥搭建了一座“桥梁”。
在这本书中,刘妍力求越过“专业性”与“大众性”之间的沟壑,以自己的切身经验告诉读者,如何感受一座桥,如何理解一座桥。正如本书结尾中所说的:
这些年古建知识普及,市面上出现了很多贩卖专业知识(尤其是专业术语)的“专家”。仿佛必须掌握专业的知识,才有“资格”去欣赏历史建筑。不要在意他们!“内行”知识也许能够帮助我们更投入地欣赏它们。对于普通的“外行”旅行者,亲临现场的目的,不就是要建立自身与建筑及环境之间的个人的情感联结吗?而“专业知识”恰恰是剥离这种联结的。
总之,把自己代入桥梁的生活。人们为什么需要在这里建一座桥?他们怎样建造一座桥?怎样使用这座桥?去调动感官体会流水、石面、光线、风声,去观察那些停下来细看才会注意的细节。互动越多,欣赏的体会就越丰富。
![]()
福建省寿宁县杨梅洲桥(左下)是通往浙江泰顺的古道,今已衰落,而在20世纪90年代曾是中国东南的一条“经济细流”,摄影/应嘉康
说到底,桥代表了一种秩序,一种在效益与技术之上的,人对自然的敬畏与尊重。当你站在桥上,远近山色蒙眬,只有风声穿过你的心里,留下一个念头:
原来,你也可以与世界以另一种方式相处。
▼点击卡片,即可购买▼
-End-
2025.10.9
编辑:闪闪 | 审核:孙小悠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