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的乡村油坊、一位退伍不久的老兵、一枚油票上的印章,却意外牵出了一个“战死”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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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未央,军区的电话突然响起,军长听完后沉默许久,随即披上大衣、亲自驱车连夜赶赴七台河……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重逢”。
井玉琢,这个原本已被写入烈士名单的名字,怎会出现在一个烧伤老人的手掌间?
这一切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英雄往事?
印章风波
1971年的秋天,黑龙江刚刚转凉,石永全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黄豆走进了村头的油坊,因为刚刚退伍回乡不久,他身上的军人气息还没散尽,走到哪儿都带着一种利落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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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弟,这次带了几斤豆?”
“也没多少,家里孩子嘴馋,想吃点豆饼。”
说话间,他随手接过了一张油票,上头刚刚盖过印章,墨迹还未干透,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笑容凝固了,目光盯在那枚红色的印章上,三个字赫然入目,井玉琢。
这名字对石永全再熟悉不过,在部队时,他曾听老兵讲起松骨峰血战,讲起那场以一敌百、以血肉之躯抵挡美军钢铁洪流的壮烈阻击,井玉琢就是其中一名烈士。
可现在,这个早已被默认为英烈的人,竟然出现在村口的油坊,脸上布满烧伤痕迹,安安静静地打着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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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永全深知事情重大,强压下心头的翻涌,将那张盖着“井玉琢”名字的油票小心地叠进衣袋,借口回家取东西,匆匆走出油坊,一路小跑回到家中,直奔电话机前。
“喂,38军军部吗?我是原三连战士石永全,我找到井玉琢了。”
“你……说谁?”
“井玉琢,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但我刚刚见到他了,就在我们村的油坊里,他还在用他的名字盖章打油!”
军部那头没有再多说话,几分钟后,电话里传来刘海清军长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
“我来。”
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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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井玉琢算是泥土里刨出来的孩子,9岁起就跟着父母沿街乞讨来,地主见他壮实便让他去放牛放猪,他不叫苦,咬着牙撑着,心里只记着爹娘说的那句话。
“玉不琢,不成器。”
20岁那年,饥荒横行,他扶着生病的老娘,一步步挪进了黑龙江勃利县的七台河屯,直到1948年,部队进村了,这位瘦骨嶙峋的青年第一次觉得,命运可以不是低头弯腰的样子。
他报名参军,连夜跟着部队走了,眼睛亮得像两团火,井玉琢,这个从泥沟子里爬出来的名字,注定要在后来的岁月里响彻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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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辽沈到平津,从渡江战役到广西剿匪,他一路冲杀,几乎次次打头阵,先后立功11次,战友们说他是疯子,只有井玉琢自己知道,他不是疯,是知道什么叫“活着就是战斗”。
1950年,抗美援朝的号角吹响,井玉琢毫不犹豫地递交了请战书。
“我不是为了活命来的,我是为了换命的,美国人欺负咱的兄弟,我这条命得拿出去替他们挡挡。”
松骨峰是朝鲜北部一处至关重要的高地,11月末,志愿军展开第二次战役,井玉琢所在的38军112师335团,被派去夺占松骨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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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有100多号人,对面却是装备齐全、飞机坦克齐上的美军,更糟的是,山头没有防御工事,士兵们只能靠石头当掩体,靠手中的刺刀和钢枪守阵地。
初到山上,寒风刺骨,井玉琢和战友们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有的战士趴着趴着就再也没起来,冻死在原地。
清晨,美军发动了第一波攻击,机枪火力疯狂扫射,坦克轰鸣着碾压上来,井玉琢第一个站起来,大喊一声。
“给我打!”
手榴弹呼啸着飞出去,炸裂声一连串响起,美军的前排瞬间被炸翻,他一枪撂倒两个,脚下根本来不及换位,就转身扑向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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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第三波……战斗持续了五个小时,阵地上尸横遍野,井玉琢浑身是血,手里的刺刀已经弯了,转身发现,身边只剩下他和另一个士兵。
就在此时,天空中响起了引擎声,一架美军战机正盘旋而下,投下了四枚燃烧弹,那一刻,井玉琢的身影在火光中成了一团火球,他惨叫一声却没有倒下,而是疯了一样扑向敌人。
他抱住一个美军士兵,用尽全力往雪地里滚,直到美军动弹不得、井玉琢也彻底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朝鲜人民军的担架上。
靠着顽强的意志,他咬着牙挺了过来,可当他痊愈之后,发现部队早已撤回,战友们都以为他已经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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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向任何人报到,也没有向组织发信,他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疤痕、几乎认不出模样的自己,咧嘴一笑。
“我这样子,回去也不过是给组织添麻烦。”
1952年春,井玉琢回到了七台河,没带行李也没带勋章,连部队的介绍信都没有,只带了几块烧得模糊不清的疤痕、一张被烈火揉烂的脸。
他找了个空院落住下,打听到村里缺劳力,第二天便自告奋勇去了生产队,一开始,大家看他脸上手上都是伤疤,心里都有点忌惮,悄悄打听他的来历,可井玉琢一句都不说。
“以前在哪儿干的?”
“在外头。”
“咋弄的伤?”
“划了。”
“咋这么会修机器?”
“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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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嘴边,他总能用一句最简单的答复打断别人的好奇,渐渐地,大家也就默认了,这是个老实巴交、苦大仇深的人,身上有过去不愿提罢了。
可井玉琢干活的劲头是真让人佩服,队里分地,他总抢着挑最难的,别人还在琢磨怎么偷个懒,他已经开始把锄头修好了。
有一次,生产队的拖拉机坏了,结果井玉琢扒开衣袖、蹲在泥地里捣鼓了一下午,油污糊满了烧伤的皮肤,他却把那台报废快半年的车修得轰鸣作响。
从那天起,他成了村里公认的能人,可他自己从不抬高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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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他节俭到极致,一把锄头用了十几年,铁头都磨秃了,用钢筋焊了一块继续用,簸箕破了口不舍得扔,拿铁丝缝了又缝。
有时候,看着他那身补丁摞补丁的褂子,小孩子们都笑,说井玉琢是“布疙瘩老爷爷”,可他从不在意。
“补丁不碍事,能挡风。”
那时候,农村有“先进生产者”评选,谁干活多就能上榜,井玉琢年年都在评选里,却从来没站过领奖台,九次被评为劳模,九次站在角落里笑着鼓掌,看别人领奖。
没有人知道,他曾在火中滚过,身上的每一道疤都刻着战士的印记,他不说,别人也就不晓得,村里人只当他是个老实人,一个不怕累、不吭声的种地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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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71年,他在村头油坊那枚印章上的名字被认出来之前,整整19年,井玉琢把自己藏在泥土里,像一棵不发芽的老树,不声不响却牢牢扎根。
英雄归来
天还未亮,车灯划破寒风,照亮七台河乡间那条蜿蜒的土路,驾驶座上,刘海清军长攥着方向盘脸色凝重,副驾驶的警卫一言不发,车里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他一夜未眠,从接到石永全的电话开始,脑海里就只剩下三个字,井玉琢。
这个名字,是血、是火,是他们那一代军人心头不能触碰的伤。
二十多年前的松骨峰,井玉琢所在的三连几乎全军覆没,他也被列为阵亡,刘海清当时还是团参谋,亲眼看着井玉琢的名字被刻进烈士墙,亲自签字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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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这个已经“牺牲”的人,竟被一个退伍兵在村口油坊发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绝不会相信。
车停在村口时,天边才泛出鱼肚白,刘海清顾不上休息,带着随行人员,径直朝着油坊走去,老油坊的门还没开,刘海清问清路后,快步走到村头那片破旧土屋区。
就在那里,一位瘦削的老人正弓着腰挑水,腿脚不太利索,动作却利落沉稳,那张脸饱经风霜、布满疤痕,让刘海清在几步开外就停住了。
“井玉琢?”
“是我。”
一句“是我”说得轻如羽,却像炸雷一样击在刘海清的心上,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那双满是老茧和烧伤痕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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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还活着……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以为你早就……”
井玉琢低头看了眼被握住的手。
“我命硬,运气好。”
“你跟我们回部队吧,组织一定会给你安排最好的治疗、最好的生活条件,你是英雄,国家不能再让你默默无闻下去了。”
“我习惯这儿了,田里有人等我帮忙,水渠也还堵着没通,明天还得犁地,部队不需要我了,国家也有更多人比我更该被照顾。”
“可你是烈士,是特功战士,是魏巍文章里写的‘最可爱的人’!”
“活着的就干点活,死了的才是最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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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激昂的言辞,也没有英雄应有的荣耀欲,井玉琢说话总是慢半拍却句句直戳人心,刘海清劝了半天终究没能动摇他的决心。
回到部队后,刘海清第一时间写了报告,很快,地方政府专员亲自到村里协调,在村东头给他盖了一栋红砖瓦房,把他从年久失修的草房里请了出来。
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就是个苦力、种地种得格外猛的老农,可现在,每一个孩子、每一个青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都多了几分敬畏和崇敬。
“井大爷,您真的打过松骨峰啊?”
“嗯,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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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个人活成了村里的“无言教材”,孩子们学着他低头拾掉在地上的米粒,连过去最顽劣的几个后生,都主动找他学开拖拉机。
是的,井玉琢不是被战争打败的“烈士”,而是从火里走出来又默默融入土地的幸存者,他只是觉得,能活就该把这份命,干干净净地用完。
这就是井玉琢,一个真正不争光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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